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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天。
事务所新的一天开始了,小江和小汪边吃早饭边打开电脑,交流着女孩子间的对话。
“那件事解决了,有目击者出来说了具体经过。”
“总算解决了,这两天我提心吊胆的,生怕出事。”
“你说金律师知不知道?”
“估计不知道吧,她平常不爱上网。”
“不上网,她平常干什么?”
“工作,一周上两次课,其他时间谈恋爱还来不及。”
……
马主任去倒了杯水,来回路上都念念有辞。小江和小汪对视了一眼,这位前辈读书的认真劲实在无人能比。因为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他把要背的内容分成小条,抓紧每个零星时间进行背诵。
所谓记性不好,以两个姑娘看来是他过于谦虚,所里的大小事都在他脑海里,包括哪家的款收回来了哪家的还没有,谁的文具领用又超标的小事他都清清楚楚。
“金律师以前算所里出名的困难户,现在案子接得多了,气质跟从前不同,遇到事就发急的话,她怎么上庭。所以俗话说得好,熟能生巧,一件事做多了,不行也能变行。”小汪的想法比较实际,她家有点关系,只要她能通过司法资格考试,可以想办法调进司法机关先从临时工做起。
关键是得通过考试,小汪把早点的包装袋扔进垃圾桶,洗了手,从抽屉中摸出书。
得抓紧时间。
金小田是黎正送来的,按他说法,都有人想抢他效劳的机会了,他得珍惜。
“你还把那种人说的话当真。”金小田一想到就想笑,他们在想啥啊,一边鄙薄她,一边暗送秋波。可这秋波也太直接了点,大眼珠子恨不得直瞪到她脸上,让人无法消受。
黎正上班早,金小田在事务所附近的花店逛了好一会,买了两盆薄荷才一手拎一盆,晃悠悠地进了办公室。她边走路边走神,咳,想起来就不好意思,昨晚差点过头,还是黎正把持得住,先叫的停。
这样不好。可她喜欢靠近他,听他的心跳,感受他的着迷。
唉唉金小田只是想到就已经面红心跳的。是荷尔蒙在作怪,两个原本不熟的人,渐渐相知相恋,开始期待每一次亲吻,渴望每一次拥抱。
金小田不由一笑,也只有黎正,会在那种时候想那么多,意外了怎么办,他还没给她准备好婚礼,哪怕不装修家里也得做个全面清洁,婚纱照、首饰、蜜月旅行,黎正的想法很多。他一样样数给金小田听,他的工资有多少,现在积蓄有多少,到年底能有多少。
她问他怎么能记得住,他拿出本子给她看,一样样预算都做好了。收入在左边,支出在右边,每个月拿到工资硬是存出个定额,剩下的才拿来开销。
琐碎得像个姑娘。金小田又想笑。她十指并拢,指间有缝,别人说这叫漏财手,她也确实没积到钱。眼看今年收入多了,但到每个月底,她就是没钱。
不行,黎正一个人得多累,她可以跟他一起,每个月积一点。
金小田把一盆薄荷放在黄小和律师办公室的窗台上,另一盆放到马主任那,自己洗洗手去泡巧克力。
该到的人差不多都到了的时候,小徐垂头丧气来上班了。借着冲咖啡的时机,他叫住金小田诉苦。内容很简单,为了买房的事,未来丈母娘认为得买起码三室一厅的房子,将来方便老人帮忙看孩子。
“她也不看看现在的房价。”小徐支着头,气若游丝,“我家楼上楼下总共六只房间,就我一个独子,用得着再买房吗?”
金小田知道他家在城郊,居住条件宽敞。但明显小孙、或者说小孙家里人不愿意他俩跟公婆同住,所以提出要买房。
“干吗不住一起?”小徐头脑转不过来,“她又不会做家务。”
不许小孙爱自由啊?金小田一瞪,“行了,不接受早点说,别耽搁了人家。”
小徐一缩,“结,当然结。”痛并快乐着。他良心发现,“我每天跟你诉苦,不会影响你的心情吧?”
知道就好。金小田见吴明已经进办公室,跟小徐两人静悄悄地回各自座位。
吴明看到金小田跟小徐聊得起劲,没吭声,本来事务所是比较自由的工作环境,现在收得比以前紧,但也用不着跟普通写字楼似的。
他有点怜悯地看了金小田一眼,可怜,做人怎么能迟钝到她那样,对周围发生的事后知后觉到如此地步。没办法,从小到大身边太多人护着就是这种结果,要不是他时常给她看点脸色,没准真的会长歪。
想到这里,吴明拿起电话,打了金小田内线,“进来,有工作给你。”
金小田默默哀嚎,听话地进去接工作了。
年轻力壮的,得工作啊。
黎正今天因为送了金小田上班,比往常晚了五分钟到。他到分理处的时候,已经有个同事来了,是昨天那位同事乙。
见了黎正,同事乙笑模笑样,谈起网上那件事,“果然事出有因,我想金律师也不会知法犯法。”
黎正赶紧纠正,“那人不是我家小金。”
同事乙想,不想承认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光彩事嘛,当下顺着黎正说了几句,无非无图无真相,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妒忌金律师,家世好,人品好,工作好,找个男朋友也好。
听到最后一句,黎正脸红了,不敢当,是他运气好找到小金。
同事乙哈哈一笑,谦虚了。心里却说倒也是,金家声势起来了,黎家却有倒的迹象,金家的姑娘有情有义没闹分手,黎正有福气。
日常生活老一套,开会,准备开门,开门营业。
唯一不同的是何建栋没来上班。他没请假,打他电话,手机关机。
同事乙怕黎正记仇,帮何建栋打圆场,可能是颈椎炎发作爬不起来了。
到了下午,何建栋仍然是不见人,电话也没有。这可有点过了,黎正拿着块抹布擦放黄金样品的柜子,心里拨起小算盘,是借这机会整顿分理处的工作纪律,还是做好人放过何建栋一次,让他知趣地努力工作。
直到下班前,何建栋没出现,何建栋的妻子闵晓芬来了。
闵晓芬正是她这个年纪常见的身材,腰身粗壮,胳膊和小腿仍保持着往日的细弱。她的头发染成暗红色,可能染了有段时间了,发根处有寸把长的黑色,还夹杂着不少银丝。为了掩饰腹部,她穿着件针织开衫,里面是黑色长衫。整个人如同一枚冬枣,部分还依稀留有青色,但总体已经奔向熟透。
闵晓芬说何建栋昨晚没回家,只发了条短信,说和新来的主任吃饭去了。她打电话,他那边一直关机,今早才又回了条短信,说昨晚喝醉了,被主任送到家小旅馆,开了间房间睡了一夜,今天直接去上班。
闵晓芬越想越不对劲,决定来分理处看个究竟。
“他说,我跟他去吃晚饭?还把酒醉的他送到旅馆住了一晚?”黎正惊讶得话都快说不像了。
闵晓芬也知道不对了,然而还是解释,“他最近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晚上不肯睡,早上却起得很早,在家就坐到电脑前,戴着耳机听音乐打游戏,也不管孩子的功课。偶尔高兴起来狂做家务,把地面擦得干干净净。我跟他吵过两架,他说他工作很累,回到家还得不到清静。我和他结婚多年,再吵架感情是有的,所以我不忍心叫他做什么,也许银行工作是累。”
黎正和同事乙不由得互相看去,同事乙连忙摇头,对闵晓芬解释,“工作也说不上累,我们么,窗口坐了多年。别的不说,坐功早有了。其他还有什么呢?又不需要我们出去拉存款办理财,累不到哪。”
闵晓芬似听非听,“他去哪里了呢?”
一个大活人,昨晚没回家,今天没上班,能跑去哪里?这倒是奇了。
“他平常有什么说得来的同事?”黎正想到昨天傍晚见何建栋像在等人。
闵晓芬和同事乙不约而同地摇头,“没有。”何建栋上班时跟同事会说几句话,但私下从未有过往来,至少闵晓芬对他的同事是一个都不认得。
“其他朋友呢?”
也没有。何建栋既没有来往密切的老同学,也没有其他朋友。他也没有兴趣爱好,从前看会电视就睡觉,去年起多了一项,打游戏。闵晓芬整天忙着工作、老人孩子和家务,觉得他喜欢打游戏也好,好过到外面打牌。网费摊到每个月没多少,在外面打牌却有输赢,赢了不会往家拿钱,输了却要赔钱。
本来他有时会指点儿子功课,可儿子嫌他每次解说都很唠叨,宁可作业空着到学校问同学,也不愿意问他。慢慢的,他也懒得跟儿子说了。
他能到哪儿去?
黎正想不出,问闵晓芬,她也不知道。那只好,“报警?”
闵晓芬犹豫了,“传出去会不会影响不好?说不定他一个人去哪喝闷酒喝醉了。再等一夜,明天不回来就报警。”
这事,也只能尊重家属意愿了。
黎正头痛地想,他回分理处才两天就发生员工旷工,等着挨批评吧。
但和人究竟在哪比起来,好像其他都不重要了,关键是赶紧把人找了来。
这个何建栋,在闹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