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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司徒说完,见辇前帘子纹丝不动,再说一遍,仍是没有动静,等重复第三遍时候,见边上立着侍女神色是慌张,心中起疑,上前一步,对着领头茯苓冷冷道:“把公主请下车吧!”
“大胆!你竟然打起公主主意!陛下就算夺我兵印,怎么可能连公主也要软禁?”
鲁鹿大声斥道。
他身边虽围满了刀枪严密相对卫兵,只是朝中声望素来极高。见他怒容满面大步朝王司徒而去,竟无人敢出来阻拦,只是跟着他继续围成一圈,一时刀枪声相撞,哗啦啦一片。
王司徒见他走近,脸色极是难看。
“公主,休要理睬这居心叵测之人!”
鲁鹿朝着马车大声叫道。
茯苓肩膀微微发抖,知道是瞒不住了,一咬牙,终于跪了下去,低声道:“大将军,车里不是公主。”
仿佛平地一声雷起,不止鲁鹿,连王司徒也是大惊失色,猛地蹿了过去探身掀开帘子,脸色一变,见车中那女子虽然穿了公主服饰,只此刻却已经瘫坐一角,脸色惨白,瑟瑟抖个不停。
“公主呢!”
王司徒猛地一把抓住茯苓肩膀,眼睛瞪得仿佛要凸出来。
一阵疼痛袭来,茯苓却只是紧紧咬住牙,一语不发。
鲁鹿回了过神,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王老儿,你虽不说,只老夫也猜到太宁宫中必定生变。尔等想拘起公主,偏偏天不从你意,真当哉!刚才那道诏令,也非陛下之意。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老夫又何必拘泥!”笑声未歇,劈手夺过近旁一个卫兵手上刀,大吼一声,众人心胆俱裂,王司徒回过神来,脖子上已经架了一把钢刀。
“鲁鹿,你敢造反!”
王司徒面色大变,厉声斥责。
鲁鹿冷笑数声,押着他朝百步之外大军阔步走去。四周卫兵呼喝一片,只是投鼠忌器,不敢逼得过近。
一阵急促得得马蹄声传来,抬眼望去,见是军中一个副将骑马飞驰而来。
“大将军,可是有变?”
那副将刚才远远见到城门口似是异常,忍不住驱马过来看个究竟。
“陛下安危不测,传我令下去,后退十里,驻扎结营,等老夫后令!”
副将一凛,大声得令,提起马缰正要掉头,忽然听见城门处一道尖细嗓音传来:“陛下出城,跪拜迎接!”
鲁鹿面上立刻现出激动之色,猛地回头,整个人却呆若木鸡。
六驾龙辇之上,紫色华盖之下,一龙袍冕旒少年倚靠銮椅之上,目光阴冷,脸色带了些病态苍白。
“二殿下!”
鲁鹿失声大叫。
“大胆!此乃当今陛下!姬弗陵阴谋逼宫,圣皇太后岌岌可危,陛下英明果断,平乱拨正,圣皇太后亲传大宝,择日昭告天下。鲁大将军,还不速速前来拜见陛下?”
宫人尖着嗓子喝道。
鲁鹿睁圆了眼,一动不动。被他架住脖子王司徒终于松脱开来,手一挥,卫兵立刻涌了上来,夺去他手上大刀,再次围合了起来。
“大将军,见了朕,为何还不下跪?”
姬弗贺有些阴凉嗓声传了过来,不带丝毫情绪。
鲁鹿终于朝向了他,慢慢地单膝跪了下去。
“陛……,圣皇太后,如今可安好?”
他颤声问道。
“皇太后身子不适,正行宫之中休养。你方才桀骜无礼,本该重责,朕念你年事已高,免于责罚,夺去大将军头衔,回府之后安心养老便是!”
姬弗贺一口气说完,仿佛有些气短,咳嗽了两声,眼睛盯住边上昌平车辇,怔怔出神片刻。
“起驾,回宫!”
宫人再次发令,龙辇缓缓掉头。
“王司徒,这里就交给你了。”
姬弗贺冷冷说道,回头盯他一眼。
王司徒急忙应了下来,心中浮上了一丝恼羞。知道他必定是料到自己应付不了鲁鹿,这才突然亲自赶了过来坐镇局面。
“来人,把照看公主不力侍女投牢,请大将军入城安歇!”
昌平搬到驿馆住了两天,就是西戎三月神女节了。
神女节是西戎传统节日。传说远古时代,一个神女驾祥鸟到了此地,这才繁衍出了西戎祖先国民。后人为了纪念神女,就把三月桃花开这一天定为神女节。成年女孩换上装,由母亲给她梳好鬓发,相约与女伴一道外出游玩,与青年男子隔了桃花两两相望,笑声不断。城中店铺酒肆也比往常打烊要晚,很是热闹。
王已勉强留驿馆,每日早晚到军营一趟报个平安,跟了两日,一下也就想开了。心想一个是当朝驸马、大将军眼前红人,一个是小表弟,他两个好他两个,公主现人又不,鞭长莫及,就算知道了,日后若是问起自己,只推说全不知情,料想也不会真把自己怎么样,何况这里吃穿用度比起军营中好了不知多少。所以这天傍晚听到表弟吩咐,叫他跑趟军营让步将军过来,二话没说就应了下来。
步效远两天没见昌平,虽然都有她消息,只心里也是记挂着,正想着趁了晚间有空过去看下,见王已过来说表弟有请,吩咐了副将几句,换了便服就骑马过去。刚进驿馆她房间,眼前一花,仿佛有什么东西丢了过来,急忙接住,定睛一看,竟是枝粉色桃花。被他刚才大手一抓,花瓣已是扑簌簌掉落地,只剩几朵残瓣。
“你可真不懂怜香惜玉!”
步效远听见吃吃笑声,抬头一看,见昌平还是男衫小帽,只比起他军营中时,那服色却华丽无数,站他面前笑吟吟看过来,活脱脱一个风流俊俏小公子。
“璎珞,叫我过来有事吗?”
步效远笑了起来,问道。
昌平夺过他手上桃枝,把上面残留花瓣一片片扯下,朝他面门丢了过来,斜斜睨他一眼,嘴里哼了声道:“没事就不能叫你过来?你前日还说会来看我,把我丢这里两天,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步效远有些尴尬,低声道:“前两日白天有些忙,昨夜士兵报说城外仿佛有异动,我出去巡视,回来时已是下半夜,怕扰了你睡……”
“算了,谁要听你解释一大通。”昌平扯完了花瓣,把光秃秃桃枝一丢,已是跳到了他面前,伸手抱住了他脖颈,仰头说道:“今天可是这里神女节,女孩家都要打扮漂亮出去和心爱之人相约,听说街上很热闹。我来这里这么久,还从没有出去过。我要你陪我出去看下。”
她这样娇娇神情,步效远一颗心早被她融得成了滩水,怜惜她明明金玉之身,却为了自己这样委屈。今夜军营中事也都交代过了,毫不犹豫点头应下来。
昌平眼睛一亮,亲了下他脸,这才笑嘻嘻放开了,当先出去。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上灯火辉煌,游玩之人来往如梭。虽比不上中昭帝都夜色繁华,却也另有一番热闹景象。昌平就如个孩童,看见什么鲜好玩就要买,一路下来,步效远手上已经拿了一个面具、一把芦笛、一个木偶,嘴里又嚼着昌平喂给他吃果子,见边上之人侧目,大约是觉得两个男人这般有些怪异,虽略感尴尬,心里却有些甜,任她玩耍。渐渐随了人流到了一家高悬红色灯笼楼宇之前,见里面灯火辉煌,人头攒动,又隐隐听见有急促鼓乐声传出,门口不断有男人进去,看起来颇是热闹。
“进去看看。”
昌平说了一声,已是小跑着过去。
步效远抬头,看见门口灯笼上照出流岚楼三字。他虽没来过这地,从前却听张龙提起过,就是戎阳城中有名温柔之乡,里面舞妓与别处不同,来自异域之地,各具风情。
“璎珞,这里不要进去了。”
他急忙紧走几步,拉住了她手。
“为什么?”
昌平显得有些不愿。
步效远犹豫了下,终于低头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
昌平略一怔,突然沉下脸:“你以前来过?”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这地方?”
她咄咄逼人。
步效远有些着急,急忙撇清:“我真没来过。是从前听张龙说。”
昌平脸色这才缓了下来,探头又张望了下,突然又朝前走去。
步效远吓了一跳,再想拉她,她已经跳上了台阶,身影转眼就消失门口垂挂帘幕里。
步效远无奈,急忙跟了上去到她身边。见里面四角燃起孩童手臂粗细大红烛,正中一个大火盆,映照得大堂亮堂堂一片。那鼓点之声正是从正中传来,四面已经围满了人,嘈杂声一片。
“璎珞,这不是女孩该来地方。走。”
步效远脸微微发热,一把捉住她胳膊,压低了声道。
她个子矮,瞧不见里面舞妓,跳了几下无果,就想扒开人往里面钻。步效远却是一眼就瞧见正中那几个舞妓,黑发棕眸,身材高大,皮肤雪白,虽还只是春日,衣衫却极薄,透纱料里,整段胳膊和半爿丰满胸脯隐约可见,随了急促鼓乐扭动腰肢,叫人目眩神迷。
“不要,我要看!”
昌平不理,继续往里挤去。
步效远无奈,怕她被男人挤到,只好把手上东西一放,微微用力,护着她挤了进去。
昌平站定,看清场中那几名舞妓,吃惊地睁大了眼。只很就盯着不放,竟有些入迷样子。
步效远本以为她见到这样放形浪骸,必定会自己不敢再看下去,哪里想到她却不肯走了,只好不住低声劝她走,没想到反被她白了一眼,心里实有些郁闷,只得紧紧护住她。
鼓点骤然急,那当先舞妓突然扯开罩外透纱,刹时春光大露,男人们大声喝彩,震耳欲聋。
大约是步效远这神情与众多看客大不一样,倒是引起了那舞妓注意。见他眉目英武,与自己平日所见狎客大不一样,朝他丢了个媚眼,扭着腰肢靠近了些,把手上透纱披覆到了步效远头脸上。
男人们再次起哄,步效远脸涨得通红,扯下透纱,见昌平竟也指着自己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样子,急忙把透纱胡乱丢给了边上男人,这回再也不管她意思,一把抓住了她手就强行带着往外面挤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