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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韩王的女人!
难怪,她会治国之道。睍莼璩伤
难怪,她气度不凡,非一般的女郎可以与之相比。
原来,她竟是韩王的女人!
而且从韩王为了她,竟然不惜以妇人之名发动一场战争,便足以看出,韩王其实挺看重她的轹。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逃离韩王的身边?
她跟段太子又是什么关系?
鲁齐的脸青白交错,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篚。
缓缓上前,他修长白净的手,温柔地扶上显然已经乱了方寸的卫芊的双肩。
“如果可以,请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帮你也未可知。”
鲁齐的声音很轻,很淡,然而却让六神无主的卫芊莫明地心安。
她缓缓转头望向鲁齐。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鲁齐的脸色苍白,有一种虚幻般的晶莹。
卫芊心中百味陈杂。
现在的她,心里很乱。
在离开韩王宫时她便想好了,只要自己不回段国,韩非便不会迁怒段墨。
天下之大,总会有她的容身之处。
凭着身边那些积攒下来的金,找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安静地过一辈子。
可是卫芊实在是低估了韩非的手段。
她竟然忘记了,为了达到目的,韩非是可以不计手段的。
他竟然明明知道自己没有回段国,他就是要故意赖上段墨,赖上段国。
他很清楚,这样做可以达到什么样的效果。
尽管卫芊一早就下过决心,对于韩国与段国之间的国事,自己坚决不插手,就当自己从来便不知道一般,要完全做到置身事外。
因为早在前一世时,卫芊便已知道,段国必然会大败于韩国,最终也终究会沦落为韩国的附属国。
可是,就算早就知道了段国难逃这样的结局,卫芊也绝对不能接受,自己才是招至段国灭国的祸水。
作为段国人,有了两世的对比,对于段国成为韩国的附属国,卫芊甚至觉得对大多的庶民来说,并不是坏事。
在这个群雄争霸的时世,时人的国家观念并不是很强烈,但是,这绝对不包括她能接受自己是招至段国灭国的这一事实。
韩非的目的很明显。
他故意通告天下,以一月为期,就是想借此逼得自己现身。
他就要逼着自己主动回去他的身边。
卫芊重重地闭了闭目,心中气愤,不甘,无奈,各种情绪翻涌而过,最终却只能和着心中那股怨恨,咬着牙咽了下去。
只是,她甫一张眼,心中诸般委屈却倾泄而去。
“没错,我就是韩王的逃妃——卫芊!我就是他要找的女人!”
就算她故意别过头去不看鲁齐,努力仰着头,一如平常的保持着语气的平和,但是,那股压抑不住的委屈化作滚滚泪水,从她的眼角滚出来,顺着脸颊缓缓下滑。
鲁齐缓缓抬手捧着卫芊的脸,淡淡地抬眼,凝望着她的眼睛,那些气愤,不甘,无奈被他一一收进眼底,鲁齐的眼睛深处,氤氲着卫芊无法看懂的内容。
他温暖的手掌拂过卫芊的面颊,拇指轻轻拭净她颊上的泪,眼神渐渐深沉,幽暗如海:“没有早一些认识你,让你平白受了这许多的苦,真是对不起。”
卫芊嗖然望向鲁齐,一时间,内心的震憾无法言表。
这一刻,她那荒芜了两世的心,溢满了一种叫作感动的情绪。
就好像两世以来,她独自承受了那么多的苦难,经历了那么多的艰辛,独自跋山涉水了那么远的路程,一个人坚强了这许久,突然遇到这样一个人懂你的人,他看着你的眼神满满的都是心痛,对你所受的苦无比愧疚,这让坚强了许久的卫芊,顷刻之间就崩溃了。
她一头扑进鲁齐的怀里,放声大哭。
就恍如她那积压了两世的委屈,似要在这一刻,全部倾倒干净。
鲁齐先是一怔,随即抬手轻轻地环上卫芊的腰,面上掠过一阵难言的心痛。
他没有出声去安慰她。
他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温柔地轻抚着她的后背,似在鼓励她将心中压抑之事倾倒干净,再不留些许的沉郁。
直过了许久,久到卫芊似将两世的委屈都倾倒干净了,她这才深深地呼吸,忍住抽泣。
不好意思地自鲁齐怀中抬起头来,眼看着他雪白的衣袍上已经被自己氤湿了一片,卫芊不由有难为情。
自重生以来,卫芊一直过得很坚强,像今天这样失控,还属首次。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爆发了。
不无尴尬地退出鲁齐的怀抱,卫芊扭身面向一旁,就在她低头找自己的手绢时,鲁齐修长整洁的大手伸了过来。
那手停在卫芊面前,稳稳地,一动不动。
指间,一块洁白的绢帕叠得方方整整。
卫芊大赫,一把接过慌忙整理着自己一脸的狼狈。
“韩王虽然素有野心,但这天下,肯以妇人之名出战的,除了他,古今也再无第二个人了。可见,韩王对姑娘还是极为看重的。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逃离他的身边吗?”
鲁齐的声音一如寻常的平和,在这一方寂静的空间中突兀地响起。
那些让卫芊刻意积压在心底深处,不能碰触的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心中似乎卡了些什么,卫芊移开目光,然而,她却没有再回避。
将腮边的泪水轻轻拭去,卫芊轻声道:“因为,他再重我爱我,却不能许我独霸后宫。”
“你如此伤心,想必心中也是深爱他的罢。”
鲁齐的嗓音低低,带着难言的失落跟莫明的伤痛,随着空气振荡散去。
卫芊讷然没有开口。
少顷,她才毅然抬头,坦然道:“是呀,正因为我爱他甚深,深到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只想着跟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他是君王,他可以许我一世荣华,许我金银珠宝,许我与他未来的皇后各占一宫。然而,他就是许不了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将这些积压在自己心中的事倒了出来,卫芊的心情突然轻松了许多。
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回头对鲁齐一笑,“现在你知道了吧,这天下居然还有像我这样贪得无厌的妇人。我的夫主是君候呢!我居然还妄想让堂堂韩王为了我,肃清后宫,今生今世只有我一个妇人。”
卫芊说完,又像是自嘲似的咯咯直笑。
“不要这样说自己,你的想法并没有错。”
卫芊的笑声嘎然而止。
她诧异地回望过去,鲁齐面上的神色极为认真。
卫芊脸上那自嘲的表情还在,却凝在了嘴边。
鲁齐看着她,神色稍稍松弛。
然而他还是极其认真地说道:“人心只有一颗,若是真爱过,若是深爱过,这心里眼里,哪里还再能容下多余之人。所以,你所坚持的或许为世人不齿,但绝对没有错。”
周围突然变得异常的安静,只剩春风悠悠吹过的细小声音。
卫芊心潮涌动。
从来没有人这样告诉她,她所坚持的是对的!包括韩非在内,他从来便没有认为,她要求的其实只是最最简单的幸福。
然而,恰恰是这最为简单的幸福,他却给不了她。他只能一味地叫她为爱退让。
在卫芊双眸灼灼的盯视中,鲁齐也定定地回望着她。
他轻软坚定地继续说道:“这世上子民万千,可圣人却屈指可数。有时候,大多数人认为是对的事,其实它并非就真的便是对的。你大可不必如此自轻。”
卫芊的眸子一阵发热,她嗖然低下头去,不再看向鲁齐。
其实她想说的是:她从来没有寄望过自己的观点,可以被天下人都接受。她所要求的只是,那个她爱着的男人,他可以懂她,他可以与她站在同一战线。
因为他是君候呀!
他是一国之君呀!
如果他真爱了,深爱了,他的心中,又怎么可以再容下其他的妇人呢?
如果他真爱了,深爱了,他为什么不选择与她站在一起,去向世人宣战呢?
卫芊没有想到,她如此惊世骇俗的想法,竟然会得到鲁齐的认可。
她没有想到,这个同样生在天家的男子,他在听了自己的想法后,没有耻笑她的不知天高地厚,也没有对她的想法嗤之以鼻。
相反,他极为认真地告诉她,她没有错,错的是天下那些无知之人。
他甚至安慰他,这世上的子民有万千,但是真理却只有少数的圣人知道。
卫芊还在怔忡间,鲁齐的眼睛却朝这里望来。
不巧卫芊堪堪抬头,俩人的视线正好遇上。
鲁齐愣了愣,随即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轻声问道:“如今,你还爱着韩王吗?”
还爱吗?
刻意回避了这么久的问题,现如今由另一个男人提起,卫芊自离开韩非以后,第一次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
她忍不住在心里轻声问自己: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你还爱吗?
心脏部位传来的痛疼是清晰的,卫芊的脑海中,那个男人英俊威武的音容笑貌,较之平常,像是更为清晰了。
如果一直努力地不去想,不去碰触他,将他深埋在心底,卫芊也可以佯装很坚强地过下去。
可是一旦将那伤口血淋淋地裸露出来了,随着心痛阵阵,那个人的音容笑貌便牵动着她的血脉,只要想起,便是呼吸也会让她痛疼。
这样的感觉,卫芊无法骗自己,对那个男人,真的不爱了。
卫芊抚着胸口,冲鲁齐苦涩地一笑,“时至今日,对他,我仍然无法不爱。”
卫芊没有忽略,当她如是回答鲁齐时,他目中一闪而过的痛楚。
然而不过一刻,他目中又恢复了平常那股幽深淡然。
定定地望着卫芊,他面色温和,眼底却是无比的认真再次问道:“你还愿意回到他身边去吗?”
卫芊怅然一叹,幽幽说道:“就算再回去,既不能坚持自己所坚持的,又不甘愿就此退让,强自缚在一处,除了互相伤害,我真不知道我跟他之间还能如何自处了。”
说到这里,卫芊缓缓抬头,对鲁齐认命似地一笑,“然而不管如何,我却是势必要回去的了。”
鲁齐瞳光黝深地望着卫芊,正欲开口。卫芊却截在他的前面,轻轻说道:“段国,不能因为我遭此战乱。无论如何,我势必要回去韩国。”
鲁齐的脚下一阵轻晃。
卫芊一惊,却见他又稳稳当当地站定了。
直到现在,卫芊才嗖然明白,鲁齐对她,从来就不曾放下过。
他所谓的只做朋友,只是不想自己与他太过疏远。
一时间,卫芊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才好,不由沉默了下来。
倒是鲁齐,倒像是极快地便从自己的失态中恢复了过来。他抬头望着卫芊,尽管眸中微冷,却仍是温和地对她说道:“若是你执意要回去,且容我安排一下,亲自送你回去韩国好了。”
卫芊双唇微张,却被鲁齐不无温柔地抬指压住,“你若孤身回去韩国,一则可能半途生变。二则,如是韩王还是执意要对段国宣战,你又如何是好?”
卫芊一愕。
看来事关己则乱,让鲁齐这么一点醒,她才嗖然发现他说的句句在理。
自己这样悄无声息的回去韩国,先不说半路上若有个闪失,别说让段国免于战乱了,只怕到时自身都难保。
再则,韩非从来就没有掩饰过对段国的野心。
自己这样不声不响地回到他的身边,一点也无碍他拿自己的事向段国宣战。
卫芊今天才知道,鲁齐对政事,并不是她了解的那样不知变通,她现在才知道自己竟是小看他了。
看来,生在天家的皇室子弟,只要不是太过愚笨,自少便被灌输各种权术之道的皇族后胄,他们自身都会有那种本能的帝王之术。
鲁齐,他只是深恶那种环境,他只是不喜欢去动那个脑筋罢了。
一旦他真的愿意去动那个心思,只怕,以他之能,也绝对不会是个无庸之辈。
卫芊,开始以新的目光去看待这个不问世事的鲁齐。
只是这一看,正好对上鲁齐正望向她的目光。
他看着她的目光,有着卫芊看不明白的意味难懂。
卫芊静静地收回与他对视的目光,心中暗暗想道:自己既然对鲁齐无意,又怎么好一再承他的恩惠,利用他对自己的感情呢?
卫芊转过身去,将目光投向窗外的绿树,如叹息一般,轻轻说道:“你实在不必如此为我打算,回韩国的事,我自有办法。你身为鲁国的王爷,为我这样一个妇人出面,容易招人口舌,我不想欠你太多。”
“你无须多虑,别忘了,我是鲁国的逍遥王。”
鲁齐低低一笑,“不问世事的逍遥王,自当干些出其不意的风花雪月之事,才对得我这名号。不知道娘娘深慕逍遥王之名,前来鲁国求教于逍遥王之事一径传出,会不会为我消遥王三个金光闪闪的金字招牌,再添上几分光彩。”
卫芊不无欣喜地回头望向鲁齐,她怎么也想不到,不过顷刻之间,他便替自己想到了这样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当世中人,喜欢附弄风雅。
琴棋书画中,风雅之事以琴为首。
自己为了向有琴仙美誉之称的逍遥王请教琴艺,这事传扬出去,不仅世人再不会指责自己的不守妇道,只怕还会以此引为佳话,广为传颂呢。
鲁齐深深地望着卫芊,小心地掩起自己心中的哀痛之色。
努力将自己嘴角的弧度拉大,再拉大。
他在心中默默地对卫芊说:不管怎么样,我总要努力一次,即便他日再见无期,也终究是不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