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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糼容这些日子与李逸不在李府中,李昂身边没有碍眼的人,薄染衣一门心思扑李昂身上,薄太医又从不过问薄李氏的去向,薄李氏得空,又怕吕风给粉妆勾引了,每日都要到吕府来找吕风。
两人情浓爱炽,把礼法抛到一边,虽躲躲闪闪避人耳目,形影上也露了十分出来,粉妆得吕风真心实意疼爱,打理着吕府,心结已解,待吕风如亲爹,把旁的事丢下,只留意关注着替吕风挡客人,怕给人撞破奸`情坏了吕风官声。
姜糼容和薄染衣到来时,薄李氏和吕风两个又白日里闭门了,粉妆听报薄染衣来了,急来过来挡客。
薄染衣对薄李氏和吕风的风流韵事一毫不知,跟了姜糼容粉妆出门,三人逛古董店书斋,既是吕风生辰,薄染衣觉得她和姜糼容也得买上一样表心意,大家拐弯带角的都是亲戚呢。
姜糼容虽得高夫人宠爱,只是在府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要什么只管跟高夫人要,身边也没什么银子,遂道:“你们买,我回去和姨妈要,库房里挑一件。”
“自己买的心意才足,你不用愁银子,我这里有,粉妆的也包我身上。”薄染衣豪气地道,语毕,脸颊飞红,小声道:“糼容,舅妈喜欢什么东西你比较了解,我想买几样东西送舅妈,你帮我出出主意好不好?”
不好,一点也不好!姜糼容暗暗吼叫,见薄染衣羞羞答答,眉梢堆了万千缠`绵爱意,水眸顾盼流转多情,喉头苦涩,沉重得说不出话来。
三人逛了许久,姜糼容审美观与这个时代差了一大截,粉妆则于男女情`事上精通,世情上一知半解,两人都拿不定主意买什么礼物好,后来薄染衣给做了主,粉妆送一个紫檀根雕笔筒,姜糼容是一套云窑茶具,她自己买了一个点着山石布满青苔的青松盆景。
三样礼物俱是精致清雅,看起来颇合吕风的品味,当然价值也是不菲,姜糼容和粉妆都掏不起的价钱,薄染衣付帐了。
买完了给吕风的礼物,薄染衣老调重弹,让姜糼容帮她出主意,要买礼物送高夫人。
“我也不懂,我姨妈没有特别喜欢什么。”姜糼容道。
这倒不算推托,高夫人于钱物上不大上心,大约是从不缺吧,她最喜欢的约摸是姜糼容陪着她说笑,李昂表现得孝顺说几句中听的话。
薄染衣蹙眉,从姜糼容口里问不出什么,仍不愿放弃讨好高夫人,拉了姜糼容粉妆继续逛。
薄染衣看了许多物品俱是不满意,进一家珍玩店时,掌柜看她看了很多珍玩不合意,极珍重地拿出一个盒子来。
盒盖打开,里面粉光润泽,晶莹瑰丽,却是一盒珍珠,颗颗有鸽卵那么大。
“这是极品南海珍珠,磨研成粉,加清水调成膏状,可去肌肤上的斑迹,加蜂蜜调了敷脸,可美白润肤……”掌柜滔滔不绝介绍。
珍珠美容姜糼容在现代听说过,知掌柜所言非虚,觉得很不错,悄悄估摸了一下,那么大的珍珠定然价钱不菲,便不哼气儿。
薄染衣拿起珍珠一粒一粒照着,看模样是懂行的,一盒子的珍珠看完了,问道:“多少银子?”
掌柜比出两根手指。
那么大颗的珍珠又那么大一盒,应该不只二百两。
“多少银子?”粉妆问道。
“二千两银子。”掌柜道,一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神情。
姜糼容吸了口气,薄染衣眉头都不皱一下付帐。
三人再次回到吕府,吕风却出去了,季唯也不在,下人说,皇帝死了一个妃子,吕风和季唯一起进宫查案了。
姜糼容拉着薄染衣过来目的在于不让她看到李昂兄弟俩太亲密,隔了这许久再回去也不碍事了,遂把礼物留给粉妆转交,跟薄染衣回转李府。
进李府后,薄染衣要把珍珠送高夫人,拉着姜糼容扭扭捏捏要她作陪。
高夫人对叶霜态度也有些关心的过了,不像是对一个仅是和甥女长得像的陌生人,叶霜又叫嚷什么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姜糼容心中打着突,正想找高夫人问一问,也便不推托了。
上房的丫鬟在廊下站着,两人进了上房,里面服侍的人一个没有,高夫人斜倚软榻上,袖子盖着脸,听得姜糼容和薄染衣请安,也不坐起,袖子也不拿开,只道:“有心了,退下吧。”
如此冷落,姜糼容倒没什么,薄染衣当即眼眶红了,把珍珠递给姜糼容,转身小跑着奔了出去。
高夫人一惯对薄染衣没有好脸色,却不至于这么没脸,姜糼容把珍珠搁到一边,坐到软榻沿,问道:“姨妈,出什么事啦?”
“染衣走了?”高夫人的声音没有方才那么清了,有些嘶哑。
“走了,姨妈你哭了?”
“想不哭都不行。”高夫人猛一下坐了起来,眼眶红红的,哽咽道:“我都想不明白,云起是我生的还是白氏生的。”
姜糼容心头一沉,难道是李逸对李昂心怀不轨的事暴露了?转念一想,高夫人这话听着不像,只是生气李昂和李逸太过亲近。
高夫人哭了起来,嘶声道:“我和孟沛阳送了叶霜去城外宅子里,回府来不见你表哥了。原来有一个什么美人来找李逸,李逸说和那个美人已定下终身,要和她去她家拜望家长提亲,说是官职已辞了,你姨父很生气,后来不知怎的又给李逸说通了,同意他娶那个美人,他们父子几个也不等我回府,自作主张让管事开了库房备了礼,你表哥去告了假,和白氏一起陪着李逸和美人去美人家提亲了,他们这么做,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嫡母?你表哥也不会帮我争一口气,只一门心思顺着李逸。”
美人想必就是柳真真,李逸这一走,是不是就是他自己说的,回祖籍不再踏进京城一步了?
李逸走了是好事,可李昂跟着去了,不是更糟糕了吗?姜糼容闷怒不已,问道:“走了多久了?有没有听说往哪里去?我去把表哥追回来。”
“走了一个时辰了,追不上了,追回来也挽不回我的面子。”高夫人哭得更伤心,道:“白氏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这媳妇进门前这样子,进门后哪还会敬我这个嫡婆婆。”
追不上了只能作罢,姜糼容无奈。
李逸不可能娶柳真真的,两人应是互相利用的关系,高夫人不需愁以后的,姜糼容不便明言,又不忍看高夫人伤心,便顺着高夫人的话安慰道:“姨妈你放心,他辞去官职了,又娶的不是仕族名门闺秀,等表哥成亲了,找个法子把他分出去,大不了家产都贴给他便是。”
家产都贴了李昂这边过得紧巴巴的,李逸也会往回拿的,姜糼容在心中补充。
高夫人也是此想法,点了点头,脸色略霁。
“姨妈,来洗把脸。”姜糼容出去喊丫鬟打水,自己亲自端进屋,拧了布巾给高夫人洗脸,又拿梳子帮她重新梳发髻,倒茶水递给高夫人喝。
“要是你不嫁出去,许了你表哥就好了。”高夫人得姜糼容细心体贴服侍,心情好了些,转念一想儿子还不如甥女一半贴心,又忧郁了,长叹不已。
薄染衣虽有些小性子,说话尖酸刻薄了些,可对李昂一片深情,又是知根知底的,其实也不失为一个好媳妇人选。
姜糼容拿过装珍珠的盒子打开,笑道:“姨妈你看,这珍珠好吧?染衣挑了好久才看中的,买了孝敬你,两千两银子,可贵了,听说这可养颜了。”
“花钱大手大脚的,哪时候薄太医去世了,没了银子来源她怎么过的下去。”高夫人皱眉,显然对薄染衣花钱如流水的习惯熟知的,半点不领情,道:“你给我送回去给她,就说我领她好意了,转送给姑奶奶。”
转送回去,这不是狠打薄染衣的脸吗?姜糼容想到下午薄染衣走了那么多商号,就为了挑一样可心合适的礼物送高夫人,心头有些沉重。
“快拿回去,不要留。”高夫人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她定不要薄染衣做媳妇的,给薄李氏呛了那么多年,成了儿女亲家更避不开了,她可不想再给呛下去。
姜糼容还想替薄染衣说几句好话,见高夫人满脸倦色,想起薄李氏往日的作派,叹了口气,合上盒子给薄染衣送回。
宜兰苑的下人都在院门外站着,姜糼容有些奇怪,正想发问,隐约听得里面传出来哭闹声。
“我不同意,我爹有什么不好?虽然不关心你,可是从不管束你,这还不够吗?”
薄染衣悲伤愤怒的责问隐隐传来,姜糼容心头一沉,看来,薄李氏找薄太医摊牌要和离了。
薄李氏可不要气急败坏说出薄染衣是吕风的女儿才好,姜糼容想起薄染衣寻死那回,后来把自己吃成肥婆,刚刚恢复过来,可不要给薄李氏刺激得又神经兮兮的。
里面一阵沉默,不知是没说话还是压低声音了,这时候外人露面会更麻烦,姜糼容抬腿准备离开,忽听得里面薄太医咬牙切齿说道:“你偷男人我不管,你连一个虚名份都不肯留给我吗?要和离可以,要走随你,染衣我养了这么大,不是我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你甭想带走,得跟着我。”
姜糼容脑袋嗡嗡作响,不用听到,也知刚才那阵静默时,薄李氏已悄声说出薄染衣是吕风女儿的话。
心平气和时缓缓说出来尚且让人难以接受,何况这样的时候,姜糼容暗咬牙,薄李氏还真不是一般的一根筋,比李昂伤人更甚。
里面薄染衣失声痛哭起来,砰砰摔砸声响起,忽然薄李氏和薄太医同时尖叫了一声染衣,摔砸声也骤然失去。
薄染衣不是晕倒了就是再次寻死,姜糼容轻叹,抱了珍珠匣子悄悄离开。
薄染衣若是薄太医亲生女儿,和离后留在薄家也还说的过去,可她不是,薄李氏哪敢留了女儿自己走,和离怕是折腾个小浪花,然后便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可怜了吕风十几年深情相守,又有了这些日子的甜蜜,往后怎么过下去?
继续偷情下去?显然是不行的。
姜糼容心事重重回到高夫人房中,把宜兰苑的情形悄声说了,道:“姨妈,这个时候不能退珍珠回去。”
“那便留下吧。”高夫人蹙紧眉,道:“十几年过去了,染衣都大了,怎么还闹和离?云起不在,染衣找不到人诉苦怕是要找你,你到吕大人府上暂避去,不要掺和这件事。”
薄染衣若是找自己诉苦,不会劝说静听着,给她说出心中怨气,心情也许会好些吧,姜糼容有些迟疑不定。
高夫人那头已改口,道:“去吕大人府上也不大好,毕竟他和慎之的关系谁都知道,像是未成亲住到夫家去似的,要不,你到城外叶霜那里住,顺便劝劝她,我看她精神很差。”
姜糼容正想打听叶霜的事,听高夫人如此,遂问道:“姨妈,叶霜是不是我的姐妹?”
事已至此瞒也瞒不住,况叶霜脱奴籍了,高夫人也不隐瞒,将当年的事细细说了,末了道:“她此番算计云起,李逸此时有事离京了,回来后只怕不肯善罢甘休,你能言巧语的,劝劝她,李逸回京后带她来向李逸道歉,求他不要追究下去。”
孟沛阳无事,李昂不用背负什么误杀罪名,李逸怒火再旺,有李昂帮叶霜求情也无碍的,今日没追究走了,想必回了祖籍后也不会追究,姜糼容倒不担心,她给高夫人说的婴儿时的事震住了,呆愣愣不会思考。
叶霜竟是自己的妹妹,这……不只没亲情,还是死敌呢。
“当年你和她眼看着都活不下去了,只能救一个,姨妈也没办法,后来不得已让人抱了她弃于山脚下,皆因怕她活不下去,你娘产后虚弱,再得知一个女儿死了伤心难过。”高夫人流泪为自己辩解。
“这是机缘巧合,当年不抛弃她,她没遇上她养父,没得救治就死了,姨妈别自责了。”姜糼容劝道,给高夫人拭泪,捏自己腮梆子扮小丑哄她开心。
“猴儿一样精乖。”高夫人破涕为笑,戳姜糼容额头。
“姨妈,咱们一起去吧,你也暂避开,省得我姨父听说姑妈的事烦恼,把气撒你头上。”姜糼容道。
高夫人觉得有理,唤了管事过来把家事安排了一下,又挑了素淡艳丽几匹锦缎带上,要给叶霜做衣裳,使人去向李宗权告知了,带着姜糼容上马车出府。
马车在府门口与吕府的马车迎头遇上,那边车帘子掀开,却是粉妆。
吕风已公开认粉妆为义女了,粉妆也不再称夫人,裣衽朝高夫人行礼,口称姨妈。
高夫人夸了几句,粉妆笑着回话,笑容却有些僵硬。
“出什么事了?”姜糼容皱眉问道。
粉妆看高夫人,嘴唇蠕动没说出话。
“姨妈不是外人,你只说便是。”姜糼容摆手道。
“吕伯伯从宫里回来了,季唯却给皇上留下了。”粉妆悄声道。
“什么意思?”高夫人不解。
高夫人不知李逸是皇帝的男宠故有此一问,姜糼容清楚着,登时双腿有些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皇帝不会是失去李逸,把主意打到季唯头上吧?
粉妆也是怕这个,才急急来找姜糼容的。
她以前反对姜糼容嫁给季唯,那是恨着吕风捎带着也要让季唯不好过,后来与吕风的仇隙解了,对吕风儿子一般的季唯自然也喜爱起来,况姜糼容与季唯已有夫妻之实,她现在只盼着姜糼容和季唯顺顺当当地成亲,和和美美过日子。
“你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高夫人见无人回她的话,又重复问了一句。
姜糼容不欲她担忧,笑道:“宫里美人多,粉妆怕慎之留宫中查案给美人迷花了眼。”
“担心一些有的没的。”高夫人笑了,拉了粉妆的手摩挲,道:“难为你这么关心着糼容,没事的,慎之不是好色之人,再说,宫里的女人那是皇上的,慎之有分寸,回去吧,不需担心。”
“回去吧。”姜糼容也笑道。
皇帝若真向季唯伸手,皇权君威压着,她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