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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惊雷!
一道电光映亮他苍白的脸。
“爹!”
他惊醒,坐起,喘息,大汗淋漓。
秦寒闭了闭眼睛,眼前浮现的依旧是父亲那张惨白,枯槁的脸。
七年!
每日每夜都是父亲的呢喃:“活着,好好活着!”
“少阁主,你又做噩梦了?”
屋内掌了灯。
一片昏黄。
风吹来,灯火摇晃,恰似一场梦。
秦寒摇摇头,道:“我没事,常叔!谪仙谷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唉!”常遇风眼有不忍,摇头叹息。
“他们到底还要让我等多久,才肯给我木王青丹?”秦寒目光投向窗外,却不动了,仿佛木刻。
狂风骤起,修竹摇曳。
沙沙声,如泣如诉。
“你看这几根竹子,是不是很像我。风往哪儿吹,它就要往哪儿倒,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从来都是身不由己!”他的语调低沉。
“少阁主,别这样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忘了,您可是天刀之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常遇风安慰道。
秦寒忽然笑了:“是啊,我是天刀之子,可也是个丹田破损的废物,确实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常遇风张口欲言。
秦寒又道:“黄泉三魔着实狠辣,他们不杀我,却废了我的丹田,让我生不如死,让所有人都知道天刀之子是个废物。”
常遇风双唇颤了颤。
秦寒忽又悲声惨笑:“本来以为到了谪仙谷,可以求得木王青丹,治愈我的丹田,可他们除了敷衍,还是敷衍,让我一等就是七年。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想法,他们是想要我拿大觉天经去换。可是秦家早就没了大觉天经,这种事情说出来又有谁信。我爹为救我而死,到头来只救了一个废物,我拿什么重建天都阁,啊?”
他越说越怒,到后来已是满脸涨红。
常遇风沉默难言。
砰砰砰!
敲门声!
一个少女声音忽然响起:“秦师兄,秦师兄在吗?我是婵儿,快开门!”
常遇风喜道:“是婵儿姑娘,准是傲雪小姐有话带给少阁主!”
秦寒急道:“快去开院门,带婵儿师妹到客厅等我。”
“是,少阁主!”常遇风应了。
客厅。
烛火摇曳。
玉似的手捧着杯茶。
夏蝉儿坐在椅上,低首不语,昏黄灯光掩不住曼妙姿容,凉风撩着青丝,水绿衣裳衬着白玉雪肤,恰似清水出芙蓉。
哒!哒!
匆匆脚步声。
夏蝉儿起身,道:“深夜来访,没打扰秦师兄吧!”
“婵儿师妹,别说这些客套话了,快告诉我,是傲雪让你来的吗?”秦寒急道。
“是。”她低头。
青丝凝满雨露。
楚楚可怜。
“太好了,傲雪她说什么?”秦寒喜上眉梢。
她咬唇:“傲雪师姐,她......她给你求来了木王青丹。”
“木王青丹?”秦寒狂喜难抑,伸手抓住她纤细双臂,用力一摇,“真的吗?是真的吗?他们真的肯给我木王青丹!”
夏蝉儿道:“秦师兄,你......你弄疼我了。”
秦寒心知失态,慌忙松了手,抬眼一瞧。
烛光中,青丝下,那张脸上竟有着浅浅的,淡淡的红,她低垂着头,清丽而不失妩媚,仿佛一朵娇羞的莲,那般温柔。
他移开视线,道:“婵儿师妹,实在抱歉,我......”
夏蝉儿看他一眼,低头道:“我知道,是秦师兄太高兴了,没关系的!”
伸手拿出一个玉瓶:“这个,傲雪师姐让我给你的。”
一股药香弥漫。
秦寒接过玉瓶,手却是抖的,揭开瓶塞一瞧,颤声道:“木王青丹!真的是木王青丹,傲雪她是怎么做到的?”
他此刻狂喜难抑,七年来种种心酸泛上心头,只为这颗丹药,如今药已到手,眼眶竟是红了。
“傲雪,我要见傲雪,她为了这颗丹药,一定吃了很多苦,我要去见她!”
一念及此,秦寒大为感动,提步便要向外奔去。
“哎,秦师兄留步!”夏蝉儿急声道。
秦寒凝步,回头:“怎么了?”
夏蝉儿眼望别处,嗫嚅道:“其实......其实傲雪师姐正在闭关,秦师兄恐怕要过段时间才能见到她。秦师兄还是先将木王青丹服下吧。”
“原来傲雪在闭关,”秦寒想了一下,道,“既然这样,我就不去打扰她了,以免给她添麻烦。”
夏蝉儿暗暗松了口气。
砰!砰!砰!
忽然一阵砸门声响起。
一个声音道:“秦寒,你这个废物,快滚出来。”
另一个醉醺醺的声音接道:“对,滚......滚出来。”
一旁的常遇风恼道:“少阁主,又是那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夏蝉儿蛾眉一皱,道:“谁?”
常遇风看了眼院门处,气愤道:“这两人一个叫于海潮,一个叫刘峰起,都是谪仙谷的弟子,隔三差五就来这里寻衅滋事。少阁主一忍再忍,可这些人却不知进退,若不是少阁主不准,我早就要给他们些颜色看看。”
夏蝉儿神色关切,道:“秦师兄,他们总是这样欺......嗯......打扰你吗?”
“一群跳梁小丑,不用理会。”秦寒面色平静,手上握紧玉瓶,青筋暴起,“如今木王青丹在手,不出三日,我必能恢复修为,到时候新帐旧账一起算!”
常遇风神色激动,道:“少阁主说的是,有了这木王青丹,你就可以恢复修为了,重建天都阁指日可待。”
轰!
一声大响。
小院木门四分五裂。
尘雾漫天。
一个嚣张声音道:“秦寒,你这个废物,竟敢不开门,真是找死!”
另一个声音笑道:“哎,于师兄,人家虽然是废物,但你这样说,人家还是会不高兴的,哈哈哈哈......”
两个人一边嚣张笑着,一边踏入院中。
常遇风双目喷火。
夏蝉儿俏脸凝冰。
秦寒面无表情,坐入椅中,倒了杯茶,道:“两位来找在下,有何指教?”
视线一扫,两个人呆了一呆,显然没想到夏蝉儿也在这里。
身材矮小,一口烂牙的刘峰起凑近于海潮,压低嗓门道:“于师兄,这小丫头也在这里,听说这小丫头跟这废物走的很近,要是惹到她,可就难办了。耍弄这废物,时间有的是,要不咱们改天再来!”
三角眼,一身酒气的于海潮想了想,道:“说的也是,那咱们就改天再来。”
刘峰起换上笑脸,道:“哈哈哈哈,没什么大事,我们哥俩就想看看秦师弟过得好不好。秦师弟既然没事,我们就先走了。”
两个人刚刚转身,一个声音道:“两位师弟留步。”
夏蝉儿!
刘峰起赔笑道:“夏师姐有何吩咐?”
他年龄虽然大于夏蝉儿,但在谷中地位不同,一个是普通弟子,另一个却是高高在上的真传弟子,所以要尊称一声师姐。
夏蝉儿道:“两位刚才破门而入,现在又说走就走,似乎有失妥当。”
刘峰起反应过来,道:“夏师姐说的是,我这有十两银子,就算是给秦师弟的补偿了。”
夏蝉儿冷笑道:“秦师弟?这么说,我还要叫两位一声师兄咯?”
刘峰起惊出一身冷汗,忙道:“夏师姐严重了,此话从何说起?”
夏蝉儿看了眼秦寒,道:“秦师兄身为天刀之子,连我都要尊一声师兄,两位却以师弟相称。这样算来,我岂不是也要叫两位一声师兄。”
刘峰起额上汗出,向秦寒赔罪道:“口误,口误,秦师弟,不,秦师兄别见怪!”
又向夏蝉儿道:“夏师姐,若无其他吩咐,我们就先告辞了。”
夏蝉儿道:“吩咐倒不敢,只是请两位向秦师兄道个歉再走。”
一旁醉醺醺的于海潮呸的一声,道:“道歉?就凭这个废物?要我向这个废物道歉,简直做梦!”
夏蝉儿神色气恼,却道:“于师弟说话还是客气一点好,不要一口一个废物。”
“你这小丫头长得倒不赖,这么帮着这小子,难不成是看上他了。”于海潮一双醉眼打量着她,嘿嘿淫笑。
“你......”
夏蝉儿又羞又恼,下意识看向秦寒,却见他伸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写划,凝目再一瞧,赫然是一个“雪”字,又见他嘴角笑容甜蜜,心头竟莫名酸涩:|“是啊,他想着傲雪师姐,师姐也念着他,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常遇风见她忽然不说话了,道:“蝉儿姑娘,你千万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刘峰起也打圆场,道:“夏师姐您见谅,于师兄今天喝的了,口不择言,您别往心里去。”
夏蝉儿理也不理。
秦寒忽然起身,道:“两位要是无事,就请回吧,我要去见傲雪。”说完,径直走向院门。
于海潮怪声道:“梅师姐可忙的很,恐怕没时间见你吧。”
秦寒脚步微顿,眼角余光睨他,道:“这不劳你操心,兴许我来了,她就有时间了。”
于海潮嘿嘿怪笑:“那可不一定,人家梅师姐正与沐师兄卿卿我我,你侬我侬,恐怕没时间理你这个外人。”
秦寒挑眉,霍然转身,冷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啊,春宵一刻值千金,秦师弟还是不要去打扰人家好事,哈哈哈哈......”于海潮道。
“你住口!”秦寒抢步上前,一把抓住他胸前衣襟,“你再敢乱说,我打烂你的狗嘴。”
于海潮眼含讥诮,道:“秦师弟,有话好说,千万别动手,万一我不小心伤了你这个废物,夏师姐该怪我了。”
夏蝉儿快步奔来,劝道:“秦师兄,你千万别冲动!”
“这人竟敢胡说八道!”秦寒怒道。
“我这人嘴是贱,可说的句句属实。”于海潮一脸冷嘲,道,“恐怕秦师弟还不知道,梅师姐将与沐师兄同修【珠联璧合无双剑典】,过不了多久,就会结为连理,那可真是一对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你胡说八道,傲雪不可能这样做!”秦寒大怒。
“嘿嘿,秦师兄不信,”于海潮努努嘴,道,“那就问问夏师姐,她应该一清二楚!”
秦寒转头盯住夏蝉儿,道:“蝉儿,你告诉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夏蝉儿低头咬唇,道:“是,不过......”
秦寒打断了她,握起掌中玉瓶,气愤道:“那这是什么意思,她是可怜我,还是用这个打发我走,让我别缠着她!”
“不是的,不是的!”夏蝉儿双手乱摇,“秦师兄,你听我说,师姐她是......”
话没说完,秦寒便奔了出去,不顾夏蝉儿叫喊。
......
静水湖畔,俏立佳人。
一袭白衣胜雪。
她打着伞,伞上红梅点点,傲雪胜寒。
美丽如她的名字。
梅傲雪!
她静望这湖,这雨。
湖光水色,美人如玉,恰如一幅绝美的画。
她忽然问:“你来了。”
他回道:“我来了。”
她转身,打着伞,在这如帐如纱,朦朦胧胧的雨雾中望去,竟有着几分憔悴。
秦寒看着她,烟雨朦胧的美,抹不去她眉间目上的愁。
两个人静静静注彼此。
天地间只有雨声呢喃,声声字字,除了思念,还是思念。
秦寒深吸一口气,道:“蝉儿说......”
她道:“是真的!”
“真的?”
“真的!”
秦寒张了张嘴,似乎要问出那三个字。
她摇头:“我不知道!”
秦寒不说话了,雨丝打在脸上,滴滴如泪。
他鼓起勇气,声音发颤:“至少该给我一个理由。”
风在咆哮,雨在呢喃,唯有她在沉默。
良久,她才道:“这是秦伯伯给我的玉,是你们秦家的传家之宝,还给你吧!”微抖着手递给他。
秦寒道:“如果你不喜欢,可以扔了,不需要还我。”
她道:“你的玉,给你!”
秦寒道:“你不扔,我替你扔!”
扑通!
玉坠于湖!
镜似的湖裂了开,仿佛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雨丝如刀如剑,落在湖中,打在心头。
大风吹来。
寒意更重。
梅傲雪低头,沉默,握伞的手惨白。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她逃似的离开,秦寒却一把将她抱住,道:“傲雪,傲雪!一定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告诉我!”
梅傲雪闭上眼睛,一行清泪却已滑落,喃喃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谁也改变不了,放手吧,秦哥哥!”
秦寒道:“我不放手,没有你,我会一无所有!”
“秦哥哥,秦伯伯的仇你不报了吗?天都阁你也不要重建了吗?”
秦寒全身大震。
梅傲雪挣开他手,凝注着他,道:“所以你的世界并不只有傲雪一个人,你还有更多的事情去做!”
秦寒怔怔看她。
“秦哥哥,得到木王青丹你应该高兴才对。你很快就可以恢复修为,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再借酒浇愁,不用因为无能为力而颓废,愧疚。秦哥哥,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吧!”梅傲雪深吸口气,声音竟有着一丝哽咽,“你会遇到一个比傲雪更好的女孩!”
将伞塞到他手里,梅傲雪踏入雨中。
一步,两步,三步.......
两个人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雨势渐大。
滴滴如泪。
秦寒抬起头,扔开伞,让这冰冷而无情的雨尽情落下。
多年后,
擦肩而过的我们,
回望,
这一场雨。
这一场来去匆匆的雨,
是否还有着,
爱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