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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重华紧紧抱住李贲,脚边倒着三具被劈成两半尸体。[ ?[? [ 李放琛虽然挡住一剑,右臂却已经被拉出一口深深的口子,几乎被生生砍断。
项重华目眦欲裂,向李放琛又举起重剑。
李贲却抓住了他的手,虚弱地摇摇头。项重华将重剑插回鞘里,一口唾沫吐在了李放琛的脸上。
李放琛和李贲交战时已经身负重伤,被项重华这一剑砍下也更是雪上加霜,一个支持不住倒在地上,心中几乎被痛苦和嫉恨撕裂成两半。他恨的不是项重华的那几乎断了自己胳膊的一剑,也不是那一口痰。他只恨李贲和自己,或者他恨的从来都是他自己。
末了他还是被李贲救了一命!为什么李贲一直在救别人,而自己却只能被他救!
李贲浑身一阵痉挛,力气流水一般迅流失,膝盖一软险些向地面跪倒。他紧紧咬着牙,用剑撑着身体,拔出匕狠狠插进自己的小腿,用剧痛的震悚赢得暂时的清醒,然后强撑着身体,挪到断龙石前,爆喝一声举剑砍向机关。
伴随着轰隆的一声巨响,石门牢牢合拢。
李贲的身子贴着墙软软滑到地面,不断地喘着粗气,疼痛的感觉渐渐淹没在一片麻木中,到了后来干脆感觉不到哪里是小腿,仿佛这个**已经不属于自己。只有一线记忆绵延成线,纷乱成散落的花瓣,晕染了时光。
黝黯的光影中,他瞧见了一头披散的长,一张苍白的脸,和一双美丽而忧伤的眼睛。他清楚记得那天正飘着雪,因为那落在她的长上的雪花是那样晶莹夺目。她披着白色的风氅,伸手去接飞落的梅瓣,回一刹那,让他忘记了整个天地的颜色。
秦非正从随身携带的药品里挑选配药,让秦柔把配好的药搓成药香点燃放在墙边,以防渗入墓室的毒气。
李贲的身体被放平在铺着披风的地上,秦非拔出银针,在他周身穴位上刺下旋动。李贲闷闷出了一声,青的眼皮缓缓睁开,却没有看秦非,而是痴痴地望着了墓室中的一尊玉雕。
项重华也站在原地望着那尊雕像。
那是一个高髻宫装的女子,虽由玉石塑成,周身优美的线条却宛如真人一般散着摄人心魂的气质。项重华只觉得她是那样的似曾相识,不是因为她原本就是他的母亲,而是因为他曾在梅源岛的密室里见过一尊几乎一模一样的雕塑。
唯一的区别是在脸部,这座玉雕雕得是他的母亲的面容,而那一座却没有面容。
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那座雕像没有面容,也知道了为什么梅源岛的岛庆日竟然是项梅依的忌日。
李贲纪念的原本就不是她,而是那个眼角眉梢永远流泻着哀伤的失宠的女人,那个只能关在阴沉古黯的宫殿里,领略窗外面月色梅香和窗里的寂寞的女子——息缕依。那天原本便是她的生辰,而项梅依只是巧合。无论是她的名字还是她的忌辰,都只是巧合,李贲需要的巧合。
项重华忽然理解了李贲为何要放过李放琛。
虽然明明是李放琛为了越李贲而一直不肯向王室求亲,结果造成与他两小无猜的项梅依下嫁李贲。但李贲从头到尾也只是在利用项梅依,而占走了原本属于李放琛的女子。李贲怎么忍心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个始终在自己的阴影下痛不欲生的男人死在自己眼前?
李贲将目光移向项重华,低声道:“对不起。”
项重华咬牙道:“你从未对不起我过。你一直表现得对我那么苛刻,那么有敌意,只是为了磨砺我,为了让我真正的敌人对你放松警惕,好在关键时刻救我。”
李贲叹道:“但我终究没有亲眼看你登上王位。孩子,你虽比以前强了很多,但还是太感情用事,不够冷静更不够狠辣。虽然你有一个极好的军师,但君为主臣为辅,如果不能当一个像样的主子,再好的臣子也会被拖死。你若非因为息雅而被人抓住了软肋,怎会落魄至此?”
项重华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服,眉头皱在一起。
李贲凄然道:“为君不易。以前我见你父亲喜新厌旧,总觉得君主若能多情一些多好,可后来见你被情拖累至此,又不禁觉得君主还是无情一些好。”说完便开始咳嗽,咳出的血却是黑紫色。
项重华咬牙道:“李伯伯你先不要说话。先让秦非帮你解毒才要紧。”
李贲向秦非笑道:“我还有救吗?”
秦非沉吟道:“李将军中毒过多,保命虽没有问题。只是……”看了一眼项重华,垂下头道:“只是若保住性命,记忆便保不住了,而且以后可能会变成,变成痴呆…”
李贲淡淡道:“与其忘记一切,像一具空壳地活下去,我宁愿就这样地死去。况且……”他抬头看着息缕依的雕像,目中流露出无限柔情,道:“况且能死在这里,也是我梦寐以求的福分。”
他向秦非道:“秦先生,有些话,我想要在死之前说出来,不知我的时间够不够用?”
秦非忍住眼泪道:“只要施针,撑个一半个时辰应该没有问题。”
李贲笑道:“有劳先生!”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璧和一卷地图递给项重华道:“这片地宫是我当年亲自监督修建的。它的出口也只有我知道。你们按照地图上标示的走,便可以轻松逃离。李家的兵法秘籍你虽然已经拿到手,但没有秘制的显影药水也只是一本空书。药方就在这玉佩里。”言毕轻轻将玉璧翻转,但见后边竟然密密麻麻刻满字迹。
项重华接过玉璧,哽咽道:“多谢李将军。”
李贲笑道:“那日你跟在我身后进入密室我不是不知。你虽悬在横梁上,影子却映在了地面上。我本想阻止你去岛上盗书,但为了让你在她的生辰亲自为她摆上一束她最爱的梅花,还是让你来了。重华,这玉璧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毕竟,这是你母亲的东西。”
秦柔已经躲在墙角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
秦非则垂头施针。唯有项重华只能与他正面而对,避也避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