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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非肃然道:“我们虽击退了祁军,但婺城做为第一道防线的外关已经被祁人掌控。 婺城兵力有限,即使依赖青龙山的巧器机关,也架不住对方源源不断的侵袭。”
项重华道:“不错!若想真正地解围,必须重新夺得外关。可是外关不但地势险峻,且与祁国直通消息,随时可调动援军,他们若攻婺城,我们根本没有胜算。”
竹阮君道:“眼下城外总算没有祁军,而且附近几处山岭也可以做为屏障。祁军想打进来也没有那么容易。储君不必为我们多虑,还是快快回国吧。等您击败了祁国,婺城之围自然会迎刃而解。”
项重华道:“城外虽有几处山岭,但地势太平缓,根本算不上屏障。而且山上植被太过繁茂,若是对方用火攻,结果不堪设想。我怎么能扔下你们一走了之?”
秦非迟疑道:“要不,竹先生和慕梅也跟我们一起走吧?大家逃出去再做打算。”
竹阮君缓缓摇头道:“我是青龙山的主人,即使是死,也要陪着我的门人死在这里。况且,我若是也走了,婺城一定人心惶惶,恐怕祁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破城。”
李慕梅决绝道:“我这一世都要陪着阿竹。而且,我也不忍看着婺城城破人亡而独善其身。”
项重华叫道:“不忍心独善其身!那你就忍心拉着竹先生白白殉城吗!”
李慕梅叫道:“你明知没有办法,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和我们一起死吗?你走了,好歹还有一线生机。”
项重华也急了,叫道:“你又怎么知道我想不出解围的法子!”
秦非和秦柔忙两厢劝解,众人不欢而散。
项重华气鼓鼓地回到房间,若邪正在梳妆, 自镜中见项重华只是重重往席子上一坐,横眉竖眼地生气,便放下手里的梳子,起身倒了一杯茶,递给项重华。
项重华随手接过便大大喝了一口,不料茶水还未凉却,嘴里立即烫出了好几个燎泡。
项重华气得满脸涨红,把杯子往地上狠狠一摔,骂道:“有你这样 给人奉茶的吗!你是要我喝茶还是要谋杀亲夫! ”
若邪只是垂着头一声不吭地任由项重华责骂,直到他骂累了才走到他跟前。
项重华心中不禁有些愧疚,柔声道:“我今天心情不好,所以说话有点重,委屈你了。”
若邪抬头,却是满面笑容,道:“怎么样,痛痛快快地骂上半天是不是感觉畅快多了?”
项重华愕然道:“你是故意的?”
若邪抿嘴道:“你该不是以为人家就真的笨到连奉茶都不会吧?你总喜欢把所有事情都憋在心里,可这样对身子最不好。所以我便想激你把不快都泄出来。”
项重华动容道:“若邪,你真是善解人意。”叹了口气,道:“ 但无论如何,我总是不该向你火的。”
若邪悠悠道:“我倒是希望,你可以偶尔冲我脾气。 人在外边遇到了不顺心的事,只会冲最亲密的人泄。我即使当不了你的正室,也希望成为你最亲近的人。 ”微微一顿,道:“我听说,你以前最喜欢和秦先生和秦姑娘拌嘴,是吗?”
项重华不由笑了,道:“那一对兄妹一个比一个不得了。秦非伶牙俐齿就不必说了,别看秦柔平时闷不吭声的,吵起架来一点也不比打架逊色。我说一句,她就能顶十句。”
若邪微微一笑,道:“可是现在,并不怎么见你和他们争吵了。”
项重华黯然道:“是啊!自从我成为了储君,很多事情都变了。我总觉得昔日的朋友们离我越来越远。似乎只有秦柔还能和从前一样对我丝毫不客气。”
若邪幽幽道:“但秦姑娘在别人面前,对你比任何人都敬畏。恐怕她也是觉察到了你的孤独,才没有将对你的敬畏表现出来。我今日为你所做的,她定然早为你做了不知多少遍。”
项重华听到秦柔的名字,心里狠狠拧了一下,拧眉不语。
若邪拉住他的手,道:“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很想娶她?”
项重华淡淡道:“近日来,你似乎格外在意秦柔。”
若邪道:“因为我不知道,在你心里,我们到底孰轻孰重。”
项重华道:“你是我的女人。”
若邪道:“曹姬是刘羲纬的女人,但在他心中,她永远比不上息雅,无论息雅是不是他的夫人。”
项重华微有愠色,沉声道:“但是息雅已经成了他的息夫人。”
若邪道:“但谁也说不准,秦柔会不会哪天变成了秦夫人。”
项重华道:“我是不可能娶她为妻的。”
若邪冷笑道:“娶妻和纳妾是两回事。”
项重华道:“我更不会让她做侧室。”
若邪道:“是因为害怕对不起秦非,还是害怕对不住你的心?”
项重华腾地站起,道:“好意激人火和故意惹怒别人也是两回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若邪伸手揽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怀里,柔声道:“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只是,只是对你不放心,对自己没信心。”
项重华拥着若邪,叹息道:“我回到雍国后,总少不了再纳侧室的。到时候,你岂不是要天天和我吵架?”
若邪道:“我怎么会和那些俗脂庸粉一般见识?她们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些棋子和道具罢了。”她顿了顿,接着低声道:“我知道你是因为秦非才不能娶秦柔。你若真想要她,我可以帮你想个办法。”
项重华努力控制自己,但若邪还是感到了他身体的颤抖。
项重华闭起双眼,道:“你究竟要怎样才能放心?要我封你做王后吗?”
若邪沉默半饷,一字字道:“ 我才不稀罕什么王后。 我要你保证,只要有我在你身边,你就不能要她。”
项重华道:“我答应你。”
若邪灿然一笑,松开手道:“你说这世上,男人和女人谁更让人心烦?”
项重华苦笑道:“当然是女人。”
若邪吻了他一下,笑道:“那你觉得我和陈俊杰,谁更让你头疼?”
项重华一愣,道:“陈俊杰?”
若邪娇嗔道:“傻瓜!你不会连镇守外关的主将是谁都不知道吧?”
项重华忖道:“这个名字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若邪道:“陈俊杰是祁国初露锋芒的才俊,出身寒门,父母早亡,但与祁国大司马贾仁沾些远亲,因此得以出席祁国田猎大典,进而得到了祁王和袁柘的关注。”
项重华道:“此人究竟有多少能耐?”
若邪道:“不知道。但他既然能得到与秦非齐名的袁柘的赏识,应该不是等闲之辈。”
项重华抱臂蹙眉,陷入了沉思。
若邪又替他倒了一杯茶,道:“你对程公、靖侯有何感觉?”
项重华一愣,道:“自然是很感激。你问这个干什么?”
若邪抿嘴一笑,道:“除了感激之外呢?”
项重华一错愕,垂头看向了杯子里微微震动的茶水。
若邪坐在他身边,道:“你不必觉得内疚。无论是谁,或多或少都会在心底里对将自己从泥潭扶上云端的恩人怀有怨恨。因为每一个人都不愿意想起曾经狼狈的自己,更不希望自己被这份抹杀不了的恩典胁迫。”
项重华蹙眉道:“程公、靖侯并没有恃宠而娇,他们都是值得尊重的忠臣。”
若邪叹道:“论手段,他们的确差了点,但说起揣摩君心,一般臣子还真比不上他们。正是因为谦顺和内敛,他们的家族才得到了空前的尊荣。若是他们一味强调自己的功劳,强调对你的恩惠。他们能得到的最大的荣宠恐怕也只有赐全尸了。”
项重华蹙眉道:“这和陈俊杰有什么关系?”
若邪一挑眉,浅笑道:“贾仁虽对陈俊杰提携有加,却没有程公、靖侯的聪明和气度。他不但对陈俊杰毫不尊敬,动辄破口大骂,而且经常把自己对他的恩惠挂在嘴上。袁柘虽欣赏陈俊杰的才华,却因为在祁国没有家族根基,不敢得罪与祁王有亲戚关系的贾仁,所以也不曾回护陈俊杰。在外人眼里,陈俊杰是少年得意的宠儿,但他的不满和怨恨也许远大于感恩和满足。他之所以顺从于祁国,一是因为舍不下已经得到的荣华富贵,二是因为突破不了心中最后一条防线--贾仁虽对他不好,但毕竟是对他有恩。”
项重华道:“第一点好说,只要他愿意归顺雍国,我自然不会亏待他。可是要突破他最后的防线,可就难了。”
若邪微笑道:“婺城外关屯粮兵器皆不多,要想一举攻下婺城,没有一个月的准备是不够的。在此期间,你可有兴致陪我去那里走一趟?”
项重华先是一愣,随即双眼亮道:“你有办法?”
若邪微笑不语。
项重华捉住她的手,道:“我们明日就出。”
若邪轻轻扒开他的手指,道:“我们是指谁?”
项重华一愣,随即笑道:“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