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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非站起身子来,走向自己的坐骑,道:“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我总觉得心慌得不得了。”
项重华道:“可是你的身体……”
秦非已经跳上马背,道:“不碍事。眼看就要到了,到时候再休息也不迟。”
项重华只好也陪秦非一起上路。两人策马狂奔,很快便到达了冯府,刚一进门,便看到跪了一地的冯克的家眷和冯克。
冯克一见到项重华,就连滚带爬地凑到项重华跟前,俯地大哭,道:“臣辜负了储君厚望!罪该万死!”
项重华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提起冯克,哑声道:“若邪她,她……”
冯克哭得更加凄惨,道:“若邪姑娘的庭院昨夜着了火,但人并无大碍。可秦姑娘和秦夫人……”
项重华道:“她们怎么了!”
冯克道:“她们……”
彭公奔向项重华和秦非,跪倒在地,大声叫道:“储君,秦先生,快救救秦姑娘和阿若吧!”
秦非急忙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彭公道:“时间紧迫,我们边走边说!”
三人急急赶往**,彭公简单叙述了前因后果,说到杜若昏迷前以手捏耳时,项重华的脸上显出奇怪的表情。
杜若的卧房在若邪的卧房后面,三人行至若邪的庭院,秦非不由停下,似在犹豫到底是先救若邪还是杜若。
项重华道:“你先去看阿若吧。若邪等了这么久,也不在乎这一时。”
秦非道声“惭愧!”便向自己的卧房跑去。
项重华连看都不再看若邪的院子一眼,便和彭公赶去了秦柔那里。
半日过去,两人才分别从屋子里出来。
彭公和荆草立即上前,道:“怎么样?”
项重华道:“毒已经被逼出去了,只是她身体太虚,不知道能不能……”说着侧过头去。
众人皆识趣地垂,装作看不见他拭去的泪水。
荆草向秦非道:“阿若怎么样?”
秦非一个字也没有说,圆瞪的眼中充满了血丝。
项重华望了望他,不忍开口。
荆草拉住他的袖口,急道:“阿若到底怎么样了,你说啊!”
秦非忽然一把攥住了荆草拉着自己的手,狠狠瞪着他,嘶声道:“是谁干的!到底是谁!”
荆草叫道:“我若是知道是谁,还会在这里跟你废话吗!我就是赔上这条命,也不会放过那个混蛋!”
秦非赤红着双眼,一字一字道:“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项重华扳着秦非的肩膀,道:“阿若她到底怎么了!”
秦非终于纵声痛哭起来,道:“她中了蝶梦散,这辈子,恐怕是醒不来了!我的阿若,她醒不了了!我不该把她从滇部带出来,我害了她!”
项重华紧紧地抱住秦非,也泪流满面。
若邪睁开双目,艰难地自榻上坐起身子,道:“我,我这是怎么了?”
一边的婢女见她醒来,皆大欢喜,围了上去,道:“姑娘可真是福大命大!中了白虎门的毒,又平安无事的,您可是头一个呢!”
另一个婢女道:“储君为了解您的毒,和秦先生日夜兼程地赶回宫里取药,这等荣宠,纵然是祁国的息夫人也不过如此。您真是好福气!”
若邪装作惊讶,道:“储君他竟然为……”掀开被子,就要下榻,道:“储君在哪里?”
一个灰衣婢女忙拦着若邪,道:“姑娘还是不要去了。储君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若邪道:“为什么?”
灰衣婢女看了看若邪,垂下头。
站在一边的年幼的婢女接口道:“秦姑娘和秦夫人都遭了毒手,她们就没姑娘您这样幸运了。秦夫人一直昏迷,听说这辈子都醒不了。而秦姑娘……”
若邪抑制住澎湃的心潮,装出关心的表情,道:“她莫非受了重伤?”
婢女叹了口气,垂下泪来,道:“秦姑娘,没了。”
若邪心中一阵狂喜,但随即想起了秦柔最后对自己说的话,不由一阵失落。
众婢女见她神情黯然,以为她也伤心,纷纷劝解。正当此时,一个年长的婢女闯进了屋里,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不好了!储君,储君他,出事了!”
若邪“腾”的一下站起,道:“他怎么了?”
婢女道:“储君他心情不好,便独自去城外的树林里散心,不料,不料中了毒手!秦先生现在正在富贵阁替他医治,也不知能不能……”
若邪忽然一下子又坐回了榻上,脑子里却一片清晰。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刘羲纬的算计。谎称让她杀了秦柔,并声称予以配合,使得泄露项重华行踪,并掩护白虎门。秦柔的死无疑是对项重华的当头重击。项重华必定心神大乱,疏于防范,而白虎门则趁虚而入,要他性命。
若邪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不顾众女惊讶的目光,赤脚奔向富贵阁,险些和正提了药箱,往外走的男人撞个满怀。若邪待要大骂,男人抬起头来,惊得若邪后退两步,怎么也无法将这个胡子拉碴、双目赤红的邋遢男子和昔日神采飞扬、英俊潇洒的秦非联系在一起。
秦非张口,声音如钝刀摩擦般沙哑,道:“若邪姑娘您好。”
若邪心里一阵愧疚,开口道:“妾身刚刚醒来,听闻储君遇袭,所以……”
秦非听到“醒”字,浑身一颤。
她是醒了,可杜若恐怕一世都醒不了了。
若邪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她怎能在他面前说出这个字来!
秦非又恢复了方才的落寞,道:“储君在里面。他似乎中了七花七虫毒。这种毒虽难解,但只要内功深厚,完全可以自行用内力将毒排出。若是寻常,这毒自然奈何不了他。可如今他心神憔悴,力不从心,毒已经侵入了心包经。我用银针暂时控制毒,使其无法继续入侵心经,可也只能撑个三天。三天之内,若不知对方是以哪七花七虫入的药,恐怕……”
若邪脑子哄的一声,炸了。
秦非仰头痛哭:“苍天啊!你若恨我,大可直接杀我,为何要将我最最珍视的人一一抢走!”
若邪一个字也没有听见,她托着步子回到卧房,往榻上重重一坐,空洞的双眼目无焦距地看着前方。
众婢女见她一双玉足,已经被石子割得鲜血淋漓,纷纷惊呼着围了上来。
若邪冷冷喝道:“滚!”
众女没想到平时温柔妩媚的若邪生起气来竟然如此可怕,不由地一愣,全站在了原地,谁也不敢动一下。
若邪抬起头,一字一字地冷冷道:“我叫你们滚,没听到吗?”她的眼中闪烁着锋刃寒冰般的厉芒,昔日的风情柔魅一扫而光,宛如一团绕指的丝线,变成了吐信的毒蛇。众女与她目光一触,只觉手足冰冷,吓得落荒而逃。
若邪仰面躺在榻上,与项重华相见相守的一幕幕映入了脑海。
纵然杀了秦柔又如何?秦柔死了,不但带走了他的魂,连他的人都要带走。她在与不在,他的心里都系着她,反倒是她自己,成为了他们之间无味的第三者。早知如此,她宁肯自己去死。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她若为他而死,从此以后,他最心心念念人的便成了她。秦柔纵然再与他患难与共,也休想代替她。
英雄总比不过烈士。薄命才是红颜最适宜的归属。棺盖论定。在未显颓态之前就将辉煌地戛然而止在最高点,岂非也是一种幸福。
若邪霍然坐了起来。
不!
她宁愿看着他、陪着他一起迟暮,也不要守着他的回忆寂寞一世。他是她唯一的归宿,即使是死,她也不能让他和别的女人相守着死去。
纵然还有三天可以考虑,她一天也不会再等。她知道那些白虎门人在哪里,她要救他。
东风已渐熏暖,却压不住严冬残留的寒意。
若邪内里换上了初冬才穿的暖衣,仍止不住浑身的颤抖。她没有再穿往日最钟爱的紫色外衣,而是挑了一件颇为肃穆的滚金黑绸袍,乌云般的秀随随便便挽起个髻,便跟着冯克的夫人与两房小妾出了门,前往附近最灵验的山神庙祈福。
四个女人共乘一车,若邪坐在最靠窗户的地方,旁边则是一身灰衣的冯夫人。其他两个小妾也穿上了暗色的衣裙。三人一路上一面大聊特聊山神庙如何灵验,一面宽慰若邪。若邪心乱如麻,只是嘴上随便附和几句,眼睛却死死盯着窗外。
马车路过一座茶舍,舍中虽然只有一座不大的茅草屋,却被收拾打理得颇为干净。一个略显佝偻的老人正在院中,用一块布满了补丁的抹布细细擦拭着桌子,桌子已经布满裂纹,但他的神情却是那样专注,甚至深情,仿佛在为恋人揉摸胭脂。他抬起头来,望了一眼路过的马车,猛然督见若邪绝色的面容,不由呆住了。
若邪打断了絮絮叨叨个不停的冯夫人,淡淡地道:“妾有些渴了,那边正好有个小茶舍,咱们下去喝些茶再接着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