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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雅嘟起嘴,撒娇般地玩弄着自己衣服上的花饰,道:“袁令尹文采出众,言辞犀利,陛下得此良臣,如虎添翼,妾高兴还来不及,又怎敢生气?”
刘羲纬笑道:“袁柘身在朝廷,不知后宫之事,加上有人道听途说,自然就对你起了误会。 他是个粗人,为的也不过是国家大义,你就别和他一般见识了。寡人替他向你赔不是了,好不好?”
息雅道:“妾怎会因为这些小事怄气?人家只是觉得许袁尹太多事了而已。他在朝中一手遮天也就算了,怎么连陛下的私事也要横插一脚?听说袁令尹有一女已有十一岁,再过三年,就到了可以入宫的年纪了。莫非他非要让自家闺女入宫看着您才放心吗?”
刘羲纬故意转开了话题,道:“我们的孩儿再过两月就出世了。其他姬妾难道没有给你送些贺礼吗?”
息雅挽住刘羲纬的胳膊,道:“送是送了。但别人的金山银山又怎能比得上陛下送的一针一线?人家还是最期待陛下的贺礼。”
刘羲纬笑道:“你这嘴是越来越甜了。”
息雅偏头道:“那您拿什么奖励人家呢?”
刘羲纬微微一笑,伸出手掌来击打了两下。
几个侍卫抬着一盆足有三十尺高的珊瑚进到殿里,将珊瑚放在殿的正中后,恭恭敬敬地向息雅行了一个大礼。
珊瑚虽见惯了奇珍异宝,也不由啧啧惊叹。
刘羲纬得意地道:“怎么样?还能入眼吗?”
息雅忍不住走到珊瑚面前,伸手抚摸着树枝,道:“真是太美了。”
刘羲纬道:“更好的还在后头呢。”又击了击掌,门外又进来了几个侍卫,手里也抬着一盆珊瑚,放在刚才那盆珊瑚前。这盆珊瑚也足有三十尺高,但更奇的是,和方才那盆珊瑚几乎一模一样,两盆珊瑚放在一处,宛如彼此镜中的倒影。
息雅动容道:“珊瑚自然天成,能找到一模一样的已经是万般不易。而这对珊瑚不但一模一样,而且色泽、品质、尺寸均为罕见的极品,真是旷世的宝贝。”
刘羲纬也走到珊瑚前,道:“这对珊瑚是昔日陈王最珍爱的宝贝,陈国国破时,这对珊瑚一座被陈王的爱妾偷出了宫,令一个则被陈王宫中的侍卫伺机盗走,几经流转,才到了寡人手上。不过当时寡人入手的也只有其一而已。另外一个,是雍国王后赠的。”
息雅巨震,道:“雍国王后?”
刘羲纬漫不经心道:“噢,寡人忘记和你说了。雍王项重华继位登基后,便册立了相国秦非之妹秦柔为王后。不过秦柔得了一场大病,一直到上月末才康复。他们两人前些天才举行过了典礼。你身子骨不好,得安心养胎,所以寡人便叫王后替你备了一份大礼给雍国送去了。人家说雍国王后不但武艺高绝,貌美体贴,而且知书达理,看来果然不虚。雍王还真是好福气啊!不过雍王也对她颇为不薄,听说他至今为止,都没有另外纳姬妾。好一对神仙眷侣!”
息雅只看着他的嘴一翕一合,连一个字也没有听见。
他终于娶了别人。不是纳妾,而是直接尊为正室。他和她痴缠了近十年,相思了近十年,终究是一拍两散。她成了祁国的息夫人,而他则娶了另一个女人作为王后。
秦非的妹妹,项重华的王后。
息雅猛然睁大眼睛,她想起来了。当年在姜国,他比武负伤后,也曾找过一个叫姓秦的少年,然后便恰好地“伤重复”,“恰好”失了她与他的约会。而据在行宫当差的侍卫和宫人讲,那姓秦的少年不但不是翼国人,而且是个女子。她被翼国的来使所救,才跟着来到了姜国。
(见《绝色江山》第二卷山雨欲来佳人有约,第六十九章有约不来过夜半,第六十五章深宫故人)
她越想越通透,可心却也越来越凉。
人们口中总是伴在项重华和秦非身边,武艺高强绝伦的美人剑客--秦姑娘想必也是她。她近十年如一日地伴着他,享受着他的爱。而她息雅,则只能如浮萍漂絮般,沉浮在这朝不保昔的乱世里,担惊受怕,肝肠寸断。
委屈和恨意自她心底升腾而起,她狠狠瞪向那对珊瑚,仿佛看到秦柔和项重华并肩依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项重华的目中充满了怜悯,而秦柔则满目的挑衅。
她和他串通一气来气她。不,整个世界都与她作对,摒弃她,玩弄她。
刘羲纬早就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却装作没有看见,不动声色地指挥侍卫道:“把这一对珊瑚搬到夫人房里去。”
息雅忽然一笑,百媚丛生,道:“慢着。”
她拉着刘羲纬的手,道:“陛下和妾是一对夫妻,这宝贝也是一对眷侣,不如咱们各取其一如何?”
刘羲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了,道:“好。你留着雍后给你的这盆,寡人那盆直接搬回寝宫去。”
息雅撒娇道:“人家要的是陛下的礼物,不是雍国王后的礼物。”
刘羲纬道:“好,一切由你,行不行?”
息雅瞧着一对珊瑚又重新天各一方,心里一阵报复的快感。
刘羲纬不想让她多走楼梯,叫人又搬了一对坐榻,扶着她坐下,道:“曹姬可将那身金缕玉丝衣送来了吗?”
息雅道:“陛下怎么知道那身玉衣?”
刘羲纬道:“这玉衣是曹家特地精选金丝玉块为你量身制成的。曹姬为了它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息雅淡淡地笑道:“曹姬可真是有心。”
刘羲纬道:“寡人知道你和曹姬以前有些不愉快。但那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而且挑事的涛儿已经被寡人处死,曹姬也颇有悔过之意,你就原谅了她,可好?”
息雅暗自冷笑,若非她息雅自己争气,令曹姬感到了压力,她又怎会“悔过”?人最不愿意的就是否定自己。除非败得一塌糊涂,或是另有图谋,否则谁又肯主动忏悔?曹姬虽不似息雅炙手可热,却也依旧是刘羲纬的宠姬。否则刘羲纬也不会特地为她求情。她的示好,只可能是另有图谋。
息雅向刘羲纬道:“妾身很喜欢那件玉衣,想穿着它出席王后的生辰。您看合适吗?”
刘羲纬颇为欣慰,道:“夫人果然胸怀宽广。寡人的息夫人即使穿素衣也艳冠群芳,配上那金缕衣定是更加美丽不可方物。不过曹姬特地要寡人转告你,这金缕衣必须时常穿着才会挥美容安胎的作用。”
息雅含笑道:“妾知道了。”
刘羲纬思索片刻,低声道:“那件玉衣寡人叫验毒官验过了,也令宫人试穿过半月,你大可放心。”
息雅俯身行礼,道:“妾遵命。”
刘羲纬站起身,在息雅面前单膝跪下,将头贴在她的腹部,脸上满是柔情。
息雅望着他的侧脸,不由一时失神,但随即清醒过来,道:“陛下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刘羲纬道:“都好也都不好。”
息雅一愣,道:“为什么?”
刘羲纬道:“若是男孩,他自小便要与其他公子争斗,与众多势力周旋。权力纷争不比其他,赢了自然是平步青云,一呼百应。可一旦输了,就是不得好死。 更可怕的是,待他长大后,对寡人这个当父王的也会生出嫌忌,甚至争锋相对。这是寡人最不想看到的。若是女儿,未出嫁前固然可以快乐地享受寡人的庇护和宠爱。但在这个世道里,女人总是无力掌握自己的命运。 若想安身立命,就得找个好夫君。可作为公主,可能连真心爱惜自己的郎君都得不到。世人皆好跟红顶白,朝中人更是如此。寡人在时,她的夫君自会对她千依百顺,可寡人一旦归天,谁也知晓对方会不会原形毕露?寡人即使在生前为她安排好了一切,也难保不会横生变故。而且……”他站起身子,握着息雅的手,神情地道:“寡人实在不愿把王位交给其他女人的儿子。”
息雅心中狠狠一动,一时恍然。
他的确是爱她的,将她作为一个女人去爱,作为一个妻子去尊敬。她终于不再是一件玩具,不再是一颗棋子。一瞬间,她忽然好恨,恨自己为何是息国公主,恨上苍为何让他成了她的仇人。
刘羲纬深深地望着息雅瞬息万变的双眸,似乎已经看透了她心中的波澜起伏。
息雅猛然抬头,现刘羲纬正在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慌张地拾掇好心情,笑道:“一听陛下这话就是对女子有偏见。妾就不信女子就一定无力掌握自己的命运。”
刘羲纬道:“的确不是不可以。但她们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他看着息雅的眼睛,道:“在这个世道里,想掌握命运就要有权力。而女人想要有权,十有**得委身于自己不爱的男人。”
息雅望着他深邃的眼,背脊一阵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