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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昨夜的鬼压床,又到了入夜时分,轻歌的精神极度兴奋,又极度疲倦。这一夜的月光出奇的透亮,在窗边投下一片方形的清晖。明明已到了深秋,却还有野虫在窗外无力的鸣叫。
轻歌和妙灵早已梳洗妥当,一个躺在主屋,一个躺在隔着一层白纱帐的春凳上。隔着帐,说着话。
“门和窗,可都检查过了?”
“公主放心吧,奴婢都查了一遍,都栓上了。”
“那香炉,可锁好了?”
“那香炉锁在库房中谁也动不了,钥匙只有您手上那一把,除了您谁也打不开。”
既然梦白说那香没有毒,那有毒的东西或许是其他的。比如,香炉。
毕竟这香炉体积太大,也没法搬到梦白处,今日又太着急,轻歌只能命他们将香炉抬入库房中。先锁上再做打算。
“公主放心睡吧。没了那香,不会再做噩梦了。有事您就大声叫奴婢。”妙灵软绵绵的说着,已经快要睡着了。
这么说来,也有些奇怪。妙灵似乎在关键时刻总是睡得很沉。
“你就没有做过什么噩梦?”
妙灵在黑暗中沉默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的答到:“奴婢睡得太死,连梦都没做。”
要么她在说谎,要么,就不是这香或香炉上有使人致幻的毒物。而是直接将毒用在了她的身上。
轻歌顿时觉得身心疲惫,连身边的朝夕相处的人也不能信任。
“你与疏桐同吃同住,可有见过她有什么异常,去见过什么人?”
“这院子里疏桐姐姐是最忙的。有时能忙到夜里。对待公主也是尽心尽力的。疏桐姐姐曾经和奴婢说过,公主是她遇到过最好的主子。妙灵真想不出,她为何会做这样的事情。”妙灵有些落寞的说。
一时,两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
轻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了声“睡觉”。便彻底的安静下来。
没有香气,只有秋天夜里特有的带着枯草味的干燥空气。轻歌在一片自然恬静的气氛中滑入了黑沉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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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穿越了一个不断旋转和延伸的幽深隧道,轻歌下意识的摸着扑通扑通跳得极快的胸口醒来。
眼前还是一片浓重的黑暗,只是能隐隐约约的看见雕有繁复花朵的床框,她的灵魂才慢慢归位,意识到自己是谁,躺在何处。
眼角无意瞥见什么东西一晃而过,轻歌的心像被人猛然抓住。
下一刻,她已经偏头向梳妆台的方向望去。
那人一席流水般的长发披肩,就坐在她心爱的花梨木宝座镜台前,穿着那身浅绿的衣裙,正拿着她的银梳,对着银镜动作轻缓的梳头。一双空洞的眸子,从镜中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两人从镜中对上眼眸,轻歌浑身的血液都似乎凝结。怎么可能。明明没有香,明明疏桐被关在柴房。
见她醒来,“轻歌”转过身来,偏头看着她。眼神中似有努力压抑的惊恐。表情又如面具一般冷漠,说不出的怪异。
轻歌缓慢的坐起身来,与另一个“轻歌”沉默的对视着。
“你……”她皱了皱眉,声音因为紧张而沙哑。
站在她床前的“轻歌”也皱了皱眉,发出和她同样的询问。
两人偏头对望,同样的神情——诧异,恐惧。
这场景,就如同照镜子一般,可是轻歌清楚的知道,这根本就不是照镜子。她们虽然面容一致,但对面那人的面部肌肉却异乎寻常的僵硬。在这诡异的情形下显得阴森恐怖。
轻歌颤抖的举起一只手,缓缓的抚上“轻歌”的脸。而另一个“轻歌”也举起一只手,做着同样的动作,缓缓抚上她的脸。
触到皮肤的那一刻,轻歌手上一抖。冰凉,如放入雪窖中冷藏过一样,寒气逼人。另一个“轻歌”的脸是冷的,抚在她脸上的手也是冷的。如一条冰凉的蛇,在她脸颊上反复摩挲。
“你是谁?”轻歌开口问到。却是两人异口同声。
另一个“轻歌”也同样探究、防备的观察着她。眼中充满迷茫和疑惑。
她顿时心中大骇,该不会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回来了吧。
轻歌很想告诉她,自己也是个受害者。她用力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到底她精神错乱的产物,还是现实?到底是自己造了她,还是她本就存在?
轻歌用力把指甲掐入掌心,疼,生硬的疼痛让她更加恐惧。
这是现实,不是梦境。
她不再停留,抬腿就往门外跑去。此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唤醒妙灵。妙灵就在二十步开外的春凳上,轻歌还能看见她平缓的呼吸起伏。
无奈不过一瞬之间,脚刚迈下床,她的喉咙就被一股力量生生捏住。果然,那人有了反应。“轻歌”的眼神不再恐惧和迷茫,她苍白的面容上肌肉缓缓向上拉动,扯出一个僵硬阴森的微笑。
她是人,不是鬼。
是谁?究竟是谁察觉了她不是原来的轻歌,导了这样一出戏,为什么上一次她全身都不能动,而这一次却是能动的?
原主在密室里生活了十六年,都没人知道冷宫里有这样一位公主。更不会有人能分辨她和原来的轻歌不是同一个人。除了梦白,还有……那个在密室里吻她的人?
喉间的力量稳稳的向内压缩,像要把她体内的空气都挤压干净,轻歌用力的呼吸着,喉咙里已经发出“嘶嘶”的声响。可就在她快要呼吸不过来时,那力量骤然停止,还是那样稳稳的缚住,让她难以呼吸,却并不杀她。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什么都不能做的情况下,轻歌选择定下心神,闭上了双眼,不再看那个跟她一模一样的人。如果真要伤她,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这样做的唯一目的,必定是想将她的心智彻底摧垮。
轻歌不敢确定接下来还会不会看到更加恐怖或者血腥的画面。反正闭上了眼,什么也瞧不见了。“轻歌”有再多的戏码,也无法施展了。
喉间的窒息感并无减弱,也未加强,就这么僵持着。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又是一声轻叹,带着深深的落寞,飘在空中。喉间的力道忽然消失,不再有任何响动。又过了一阵,轻歌才缓缓睁开双眼,一室宁静,那人早已不知去向。轻歌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长长的舒了口气。
窗外一只猫头鹰“咕咕”的叫着,像极了亡人的悲泣。轻歌只觉得挡不住的困意袭来,不能睡,不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