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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开花,芳色可爱。推窗远望,已经是繁花一片,空气中都带着丝丝香甜。
“公主今天想穿什么颜色的衣裳?依奴婢看,既然今日赏粉桃花,一身雪白更能显示公主的仙姿飘渺。”妙灵提着一身轻纱雪衣,站在轻歌身后。这话要是旁人说出来,听着就像是拙劣的恭维之话。可妙灵脑子里压根就没有这根弦,不过是陈述事实罢了。
“就依你。”轻歌配合的脱去常服,换上了一身惹眼的雪衣,微风吹过,似乎就要飞入天空。轻歌眯着眼,看着镜中的自己,能穿越到这个清丽的十五岁少女身上,又有公主的高贵身份,老天也算是够意思。如今到这里已经大半年了,前世的记忆恍如梦中。她已经彻底的接受和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正在散发着新鲜的生气。
“公主,软轿已经到门口了。”疏桐进来禀报道。
轻歌点点头,整理妥当,提裙跨出门槛。
“流槿,又是你来啦。”轻歌一脸欣喜的小跑到了软轿前,“夙夜哥哥何时去呢?你到这来接我,夙夜哥哥怎么去?”
轻歌一连串的问了许多问题,不用人搀扶,自己已经轻巧的爬上了软轿。
流槿平日跟在太子身边,也是阅人无数,这宫里宫外,偏偏没有一个像这位公主这般——像只小鸟叽叽喳喳,又像只小兔子温柔可爱。说话做事,直接单纯得如一张白纸。看到她兴奋的表情,脸上竟微微发着热。
“回公主的话。奴才离开时,太子就已步行去了暖香坞。这会应该已经到了,就等公主您了。”流槿在轿边低头恭敬的回答。
太子殿下疼爱这位公主,在外人看来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今日上巳节赏花,殿下担心公主走得太累,竟让贴身太监带着自己的软轿来接人。流槿从离开重华宫就开始担心,殿下没有他在身边伺候,会不会不舒坦呢。可是这位宛阳公主又如此干净,没有殿下护着,在这宫里指不定会受多少欺负。太子殿下真是明智啊。
“那咱们赶快去吧。我都好久没去赏过花了。平儿跟着我。”轻歌朝着门里招招手。
小太监平儿低头一路小跑的跟了过来。
流槿手一挥,四人软轿稳稳抬起,朝着暖香坞行去。
若是以前,轻歌一定会别扭的不愿接受夙夜的盛情,夹着尾巴低调做人。可是现在,她不但要欣然接受,更是要招摇过市,大张旗鼓的显示这个强硬的背景。因为她有了明确的目标和更大胆的计划。
既然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在这里好好生活下去,那么必定不是在这里,不是在这个“说一句话,被人能解读出十个含义”的后宫里。她要的,唯自由而已。而对于一个深宫中的公主来说,自由完全是一个笑话。她要做的,就是把笑话,变成佳话。
轻歌的计划非常丰满,可是现实却是……
她望着软轿旁边低头走路的平儿,这明明是春光乍暖的三月天,阳光虽暖,吹来的风却还是凉飕飕的。平儿露出的一段后脖子竟闪着汗珠。
“平儿,你很热?”
平儿用袖子一抹脑门的汗:“没,没有。”
一旁的流槿也侧目看了看,这位小公公穿的单薄,怎么能流这么多汗?该不是得了什么病?不自觉的向软轿边靠了靠,生生的把他和公主隔开。
“你是不是紧张了?就是一个赏花会而已,你又不是主角,别紧张。”轻歌轻轻的安慰他。
流槿听了公主的话,朝着身边瞥去,有些想发笑。这小公公胆也太小了,跟着主子出个门紧张成这样。公主也真是蕙质兰心,身边的一个小太监的紧张也能瞧出来,还轻声安慰。上哪去找这么好的主子啊。
此刻一直低着头的平儿感觉自己去的不是赏花会,而是刑场啊。不过是喝了一口御赐的酒,说了些义气的话,就把自己给卖了。公主说得倒是轻巧,要真的只是赏花会,大爷他能吓成这样吗。他虽然不是主角,可他是要成为那关键的一手啊,被人发现了是要掉脑袋的。
他答应公主的时候豪情壮志,咬着牙一拍桌子:“他娘的就跟着公主干了,总比一辈子扫院子、倒马桶强。总归让我那大哥也看看,我李小平也不是个只会偷东西的孬种。”
可是真到了这会,浑身止不住的冒冷汗,想退又不敢退,凉风飕飕的吹着脖子,他就觉得像是有大刀在脖子上比划呢。
轻歌看着平儿,真想提着耳朵骂一声怂货。原以为他在进宫前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三只手,心理素质应该过硬,没有想到却怂成了这样。早知道如此,就该另做打算。
事已至此,只好又出声安慰道:“这对你来说并不是难事,只要你不紧张,就不会出纰漏的。更何况还有我在这护着你呢。”
“是,是。”平儿紧攥着拳,让自己镇定下来。偷东西对他来说的确是轻而易举,可是偷的这东西的后果太严重,让他乱了心神。宫里的规矩,奴才出了事,主子撇的干干净净,这已经是潜规则了。只有公主仗义,还答应护着他。
流槿已经在一旁听得满心流泪。这么善解人意,温柔善良的主子,这小子是掉进福窝里了。
一行人走了两刻钟。终于到了暖香坞,今日的会场。
每年三月三,无论宫中还是民间都会举行上巳节的庆祝活动。宫中庆祝上巳节便是在这桃花盛开的暖香坞中了。
这一片桃花林绵延数里。一边和宫里连接,一边延伸至宫外的虎峪山。暖香坞中的荷花池正是由虎峪山上的飞流瀑布引水而来,一条溪流横穿整片桃林直至荷花池。如今桃花正艳,依着上巳节的习俗,桃花林里已经沿溪摆上了小几。不少人已经在几边席地而坐,喝酒赏桃,正应了那“曲水流觞”。
轻歌远远就看见了那风雅的场面,不由得坐起身子,内心感叹着,古人真是会享受啊。
“宛阳公主到!”太监尖声禀报。
原本热闹的场面的冷清了不少。一些人目光扫过软轿鎏金扶手上的龙形图案,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扶着平儿的手缓缓下轿。虽然她未来的路还很漫长,但今日,她要踏出完美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