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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的第二日,她碰到他的手和脸,她不是没有察觉到他异样的体温,她以为那不过是那种事之后的后劲,比如上次与上上此都是如此,她想着这样正好,他的身体这么冷,暖着些也好,而且当时她是开心的,高兴这一次居然能让他身子暖这么久,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没有想到,竟是,他发高热了!
而这么四日,她竟是丝毫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
难怪半夜里她不曾觉得冷,难怪第二日醒来时那本该垫在他身下的大氅会盖在她身上,难怪他早早便已站在窗边,原来是他将暖和的大氅让给了她却不想让她知道……
她的心,到底粗到什么地步了……
“没有,那夜我睡得很好。”龙誉的手心很温暖,仿佛能暖到烛渊心里,令他能面不改色地打着谎。
“阿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所以你觉得很多事情都不必要告诉我?”龙誉声音依旧微微发颤,捧着烛渊脸庞的双手也微微发着颤,“还是说,阿哥觉得瞒着我骗着我很好玩?”
二十年前的事情她可以不问,即便她想要知道,来王都的原因她也可以不问,因为她知道他不会告诉她,她知道这可能是他心底最不为人知的一道伤疤,所以她选择闭口不问,可为何连他身有不适都不肯告诉她,是认为她不可信,还是觉得根本没有告诉她的必要?
她只是心疼他想要好好疼他爱他而已,其实她不是怨责他这小小的隐瞒,她只是恨自己的粗心而已,明明说了要疼他,却是连这种浅显的事情都察觉不到!
“阿妹观察事情倒还蛮细微,我确实觉得阿妹挺蠢的。”烛渊轻轻抚着龙誉的长发,毫不否认地浅笑,“不过我没有骗阿妹也没有瞒阿妹,只是阿妹脑子笨没有发觉而已,这怎能怪我呢,对吧,阿妹?”
“其实我不该怪阿哥的,我应该怪我自己。”龙誉有些无力地垂下双手,轻轻环上烛渊的腰,将脸埋到了他身前的大氅里,闷声闷气道。
“好在还明理,知道错在自己就行。”烛渊嘴角笑意更深,略带玩味。
“王八蛋!我已经够怨自己了,你就不能给我说句好的!?”龙誉原本是在烛渊怀里点点头,而后发觉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连忙退开他的胸膛怒道。
“头疼,要晕倒了。”烛渊扶额,立刻一副病怏怏模样,身体还微微倾斜要倒不倒,吓得龙誉连忙去扶他,伸手在他额头摸摸,滚烫得吓人,一时也忘了去考究烛渊这副模样究竟是真头疼还是假头疼,急道,“阿哥你头疼?那怎么办,你的宝贝包袱里有没有带能吃的药?”
烛渊确实头疼,有些晕,原本他以为不过一日便好了,谁知身子竟是愈来愈虚,眼前景象也开始时不时变得朦胧恍惚,头也有些昏沉沉的,许是急着赶路的缘故,可是他不能停,他怕一停下便被她发现了他的异样,便一直忍着这愈来愈难受的不适直至此刻,看到她成功地驭控尸人,他才能稍宽下心。
此刻,烛渊看着龙誉为他心急的模样,心下有种名为心满意足的暖意。
“我一向很少发高热。”要是包袱里有带退高热的药丸,他还需要忍这么些天的难受不适么?哎,他的阿妹,究竟是有多粗心。
“那怎么办怎么办!?”龙誉显然急了,摸摸烛渊的额头,又摸摸他的脸,最后又将他抱紧,慌乱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从不曾想过,自己会为了某个人的小小高热而紧张得不知所措。
若不是真正放在心底疼着爱着,又有谁会平白为了一个人紧张慌乱?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烛渊却一副淡然的模样,任龙誉急得将他又搂又摸,四日紧赶到达目的地之后他宽了一口气,便觉这几日的昏沉沉一齐袭上了脑子,压得他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再有龙誉这般紧张的关心他觉得身体也变得有些虚软无力,却还不忘在这种时候逗一逗容易跳脚的龙誉,“阿妹你这么乱摸我我也舒坦不了,阿妹你说该怎么办呢?我现在难受得紧。”
“你不是嫌我蠢吗,你一个这么聪明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办,我一个蠢头蠢脑的人能想得到什么办法!”龙誉一急就什么也想不到了,真是越急越乱。
烛渊忽然俯身到龙誉耳畔,轻轻吐着滚烫的气,“那就野合吧。”
龙誉顿时惊了,往后退一步,拧眉道,“阿哥,这种时候你就别开玩笑了,你还有那力气吗?”
“不是有阿妹可以当女王么?”烛渊微微扬眉。
“这有用吗?这能把高热褪掉?”龙誉不相信,这只能增高热吧,于是摇了摇头,“我不信。”
“阿妹这是不相信我吗?”烛渊故作一副失落样。
龙誉将周遭环视了个遍,将信将疑道:“阿哥,这种地方,怎么看都不太适合野合,要不,咱们找个合适点的地方?”
烛渊突然很想笑,却还是憋住了笑意,佯装虚弱道,“我觉着阿妹很是有气力,不如阿妹背着我去找一个阿妹认为适合野合的地方如何?”
谁知龙誉将眉心拧得更紧,“我倒是有气力背你这竹竿子,可是阿哥你不怕压坏你的大兄弟吗?”
烛渊先是微微一怔,而后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清朗的笑声不同于他任何时候的轻笑,仿佛发自内心最深处的干净纯粹与安宁,不糅杂任何虚假,如山泉叮咚般悦耳,又如和风拂面般柔和,声声动听,回荡在寒冷萧瑟的空气中,传入龙誉耳里,竟让她听得失了神。
“我的阿妹,你真是可爱极了。”烛渊笑着将下巴抵到了龙誉肩头,搂住了她柔软娇小的身子,拂在她耳畔的声音慢慢变得细微,“阿妹,我睡一觉,就把我的安危交给你了,可好?”
烛渊说完,还不待龙誉反应,便失去了意识将整个人的重量压在龙誉身上,龙誉险些往后栽倒,连忙稳住了双脚,紧紧搂住了烛渊倒压在她身上的身子。
举目茫茫萧瑟,何处能让他们暂时歇个脚,他身上的高热,又该怎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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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啵——”桌上的豆油灯爆出一朵小小的火花,一只纤细却不怎么细嫩的手拿起摆放在灯盏旁的一根细木棍,轻轻拨了拨灯芯,灯火大了几分,整间屋子顿时也亮了几分,照得桌旁女子在墙壁投照出忽晃的剪影。
这是一间寻常的农户之家,房间不大,虽然简陋却很暖和,挨着里墙摆放着一张半丈宽的竹床,紧挨着竹床的角落堆放着锄头铁锹一类农事用具,屋子正中央摆着这一张四角木桌,木桌已有些年岁,陈旧的痕迹满布在桌面,桌上摆放这一盏豆油灯,南面窗户上垂挂着厚厚的旧棉被,以作挡风之用,桌脚边摆放一个炭盆,盆里燃着暖意融融的炭火,使得整间屋子暖暖的。
烛渊躺在竹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双目阖着,双颊绯红,额上正有细密的汗珠不断沁出,却是习惯性地将身子蜷起。
龙誉轻拨了灯芯后便转身走到床边,看到烛渊又将身体蜷在一起不禁蹙起眉,她已经把他的身子放平三次了,他却总是不知不觉地将身子蜷起,像在自我保护一般,龙誉看着忍不住心疼,坐在床沿,拿起拧干的帕子替他轻轻擦掉他额上不断沁出的虚汗。
“叩叩……”忽然,虚掩的房门传来轻轻的叩门声,一位头缠布巾长相可亲的中年妇女捧着一只陶碗推开了虚掩的房门,关心地轻声问道,“龙妹子,你男人可有好些?”
“玛里阿姐。”龙誉一见到妇女,连忙站起身迎了上去,笑道,“在出汗了,应该是快好了的,多谢玛里阿姐关心了。”
“好好好,出了汗就好了,来,这碗姜糖水待会你也喂他喝了,这样出汗出得快些,再睡一觉到明天早,你就能又见到一个有气有力的男人了。”玛里和善,说话也直,说着将手里的陶碗放到龙誉手里,龙誉心里暖暖的。
龙誉看着笑起来眼角堆着些许皱纹的玛里,仿佛看到了和蔼可亲的树顶村人与台凯那些和善的村民,接过陶碗,眸光有些暗淡,“打扰了玛里阿姐还要劳玛里阿姐帮忙,真是过意不去。”
白日,她背着烛渊在寒风萧瑟的山林间寻找可歇之处,好运地遇到正上山捡枯柴的玛里,于是一脸惊讶的玛里便好心地将他们请到了她的家,然后她一个身体从未有过任何不适的人实在不知如何处理昏迷不醒的烛渊,玛里便拍拍她的肩说放心,保证明天还她一个健健康康的男人。
对于玛里的直白与爽利,龙誉是喜欢的,她有着女人的细心,有着苗疆人的淳朴平和与热情,却也有着男人的豪爽,她身上有着龙誉所爱的苗疆人的美与好。
“嘿!这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不过一个小忙而已,遇上了,当然要帮,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拖着你那睁不开的男子在林子里四处晃悠被野狼啃吧。”玛里听了龙誉客气的话笑着摆了摆手,随后又推了推龙誉,“还杵着干什么,还不趁热把这姜糖水喂你男人喝了。”
龙誉像个被婆婆教育了的小媳妇,完全没了在平日里的野力劲儿,只听话地捧着陶碗往烛渊走去。
“阿娘……”就在龙誉正迈步往烛渊走去时,一道怯生生的少女声音在房门处响起,龙誉不由驻足往房门看去。
只见站在门边的是玛里的大女儿水阿眉,年纪十八,模样清丽可人,两股麻花辫倚在肩头,双眸含着羞,眼神在龙誉和玛里身上跳了跳,最终却往躺在床上的烛渊跃去。
龙誉不蠢,水阿眉的心思表现得很明显,白日里他们在山林里遇到她们母女俩时她就已经发觉了,水阿眉在看到烛渊时那惊艳的眼神已经不自觉泛红的双颊,任是长着眼睛的人都知道她对烛渊一见倾了心,龙誉心下不满之时不忘心底把烛渊骂了个遍。
“大妹!”玛里一看到自己的大女儿立刻沉下了脸,一改对龙誉的和颜悦色,走过去一把揪住了水阿眉的耳朵,声色俱厉地将她揪出了屋子,“我让你给你阿爹温着饭菜你温了没有!?”
玛里身为三个女儿的娘,自然将水阿眉的心思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她怎么也不能容忍自己的女儿对别人的男人有不该有的想法!
“阿娘,疼,我已经给阿爹温着饭菜了的。”水阿眉讨饶,她不明白一向温和的阿娘怎么会突然这么凶,她不过是想多看几眼那个漂亮的阿哥而已,她还想知道那个阿姐和那个漂亮的阿哥是什么关系。
玛里仿佛看透了水阿眉心底的想法,把她揪出屋子时不忘回过头笑着交代龙誉,“龙妹子,和你丈夫好生歇息着,我保证这丫头绝对不会再来吵你们。”
玛里故意将“丈夫”二字咬重,说完,将水阿眉揪走了,不过片刻,龙誉隐隐听到了水阿眉的哭泣声,不由轻叹了口气,捧着陶碗走到床边坐到了床沿上。
方才屋子里的吵闹未有将烛渊吵得醒来,龙誉看着烛渊细致得近乎完美的面容,心里恨恨想,都是这张脸惹的祸,伤了无知少女心,龙誉心中愤愤,干脆一把捏住了他的脸,借力将他紧闭的嘴捏开,可就在她用力捏住烛渊的脸时,还是慢慢松开了手,昂头喝了一口姜糖水,含在嘴里,慢慢往下俯身,贴上了烛渊的唇。
龙誉将半大碗姜糖水喂烛渊喝下之后,贴着他的唇竟有些不舍得离开,便趴在他的身上一下一下轻轻舔着他的下唇,时而轻轻啃几下,喃喃温柔道:“阿哥,我会对你好的,我会一直疼你的。”
一夜细心照顾,当灯火燃至油面,火光在油面微弱地跳动几下,终是熄灭之时,龙誉趴在床头浅浅睡了去。
烛渊慢慢睁眼之时,鼻尖闻到有炭火燃尽的味道,屋内光线有些暗沉,不适应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想来是他的阿妹走了好运找到了能留他们歇脚的人家,却是一时辨不清此时是白日还是黑夜。
耳边有清浅均匀的鼻息声,烛渊微微扭头,果见龙誉伏在他枕边睡着了,双手撑着床面慢慢坐起了身,尽量不吵醒她。
身体里的不适与那难受的温热感没有了,烛渊抬手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额头,手背额头皆冰凉,他又恢复了寻日里正常的体温,想来是辛苦他的阿妹了。
烛渊垂下手,正要抚抚龙誉头顶的秀发,忽然虚掩的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了,原本昏暗的屋子顿时变得明亮,已然是白日。
烛渊的手放到自己腿上,微微别眼看向房门的方向,只见一个青涩羞赧的年轻姑娘站在门边,可在看到他的一瞬间,面上的羞赧被震惊与惶恐取代,身体微微发僵,她手中的陶碗微微一晃,脱了她的手心往下跌落。
“啪——”陶碗撞到地面,碎做数瓣,碗内的白粥散了一地,龙誉惊醒,少女逃开了。
水阿眉如何也想不到一个人睡着时和睁开眼时竟会有天和地的差别,她从不曾想过她心仪的漂亮阿哥竟有一双漂亮得连天上星星都比不上的眼睛,可那样一双漂亮的眼睛却冷冷的好像两把尖利的刀子,刚刚仿佛只要她再往里走一步她就会被他那冷得如刀锋的眼神杀死一般,让她莫名心惊和恐惧,害怕她会被杀死,所以她逃了,连带她对他的爱慕一并消散成灰。
“阿哥,你一醒来就把小阿妹吓跑了?”龙誉慢慢直起腰,揉揉困乏的眼睛,看看门边那碎做数瓣的陶碗和那散黏在地上还疼着热气的白粥,声音沙沙地问道。
“阿妹你也瞧见了,我可坐在这儿什么都没有做。”烛渊浅笑。
“那就是你长得太吓人了,把小阿妹吓跑了。”龙誉下结论,这样也好,省得毁了一颗清纯的少女心,那就是天大的罪过。
烛渊但笑不语,龙誉连忙伸手在烛渊脸上东摸摸西摸摸,然后又将脸贴到了烛渊脸上,最后再将唇贴到了烛渊额头上,确定他体内的高热完全褪下后才舒了口气,而后竟是双手掐住了烛渊的脖子,凶恶道:“下次你不舒服时再不吭声的话,我就掐死你!”
他不知道她昨天有多紧张!
可还不待烛渊说话,正好进屋的玛里便惊慌劝阻道:“龙妹子!你这是干什么!?你想下半辈子守寡吗!?”
玛里匆匆将双手端着的两只大陶碗放到桌上,连忙跑过来扯开龙誉的手,一副紧张的模样,训道:“你这新媳妇,哪有对自己男人动手的道理!?何况你男人才刚刚醒来!?昨天也不知道是谁紧张得要死要活的模样,现在男人一醒来竟又换了个样,龙妹子,不是阿姐我说你,既然给别人当了媳妇,就要有一个媳妇的样,哎,你这样,怎么成?”
“……”龙誉觉得自己是有嘴有理也说不清了。
“刚才大妹那丫头把粥碗给打了,我给你们又拿了来,来,龙妹子,快喂你男子吃些,天寒,吃了热粥暖暖身子你们也好赶着去看你婆婆。”
玛里说着,转身去收拾水阿眉留下的狼藉,摇了摇头,走了。
龙誉蹦到桌边,捧起一碗粥,再蹦回烛渊床边,嘿嘿笑道:“来,阿哥,喝热粥,我喂你。”
“婆婆?”烛渊看着嘿嘿笑的龙誉,挑挑眉,“难道阿妹不知道我无父无母么?”
“阿哥,喝粥吧,你都虚了好几天了。”龙誉依旧嘿嘿笑,谁让她见到这么和善又对她胃口的玛里阿姐这瞎白话就没了个底线,吹得玛里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
烛渊没有再就着龙誉这胡话往下问,接过龙誉递来的陶碗,皱了皱眉,还是拿起勺子舀起了尚算香的米粥,少一天不擦牙洗牙就吃饭,还是能忍的,能忍的。
龙誉看到烛渊喝粥,心下开心,自己则蹦到了桌边,将勺子捏在手里,捧起陶碗昂头就呼啦啦地喝,要是太烫,就停下哈哈舌头,又继续喝,那狂野得如同男人喝粥时的西里呼噜声与烛渊的细吞慢咽形成强烈对比,同样的时间吃完,烛渊嘴边干干净净,而龙誉,不仅嘴边挂着米粒,下巴也沾着米粒,就是桌上还躺着几颗米粒,几滴米汤。
“阿哥你也吃好了?那我去和玛里阿姐说一声,咱们就走吧。”龙誉抹了抹嘴,非但没有将嘴角的米粒给抹掉,反而将米粒搓到了脸颊上,却不自知,“阿哥能不能走?若是阿哥身体还虚,那我们就再打扰玛里阿姐一天。”
烛渊没有答话,只是掀了身上的棉被下了床,穿了鞋脚步平稳地走到龙誉面前,抬手替她拿掉黏在她脸颊还有下巴上的米粒,“我还没有那么柔弱。”
龙誉看着烛渊从自己脸上拿下米粒并未觉得有丝毫不好意思,抬手又抹了一把嘴,嘴边脸上沾着米粒在这个白面小男人面前不丢人,可出门见了别人可就丢人了,虽然她脸皮厚,但是有时还是需要顾顾脸皮的,毕竟出门见人脸是必须的。
“那咱们就走吧。”龙誉说着就去拿挂在墙上的那两只烛渊一路提在手上的包袱,挂到了肩上。
“阿妹,我们这是要走去哪儿呢?”烛渊站在桌边没有动,看着龙誉去拿包袱然后又去拿他的大氅,淡淡问道。
龙誉不解,“难道阿哥不是要去王都?”
“我自然是想去王都,可阿妹想去的地方却不是王都,阿妹,我说得可对?”烛渊捕捉到龙誉眸中一闪而逝的惊诧,眼神移到了她肩上的包袱上,“阿妹没有打开过那两个包袱么?”
“我怕你揍我。”她倒是想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宝贝,她很奇怪他们每次需要用到的东西他都能从包袱里掏出来,当然除了退高热的药,可她明白这个白面小男人的奇怪脾性,万一她偷偷打开了包袱看到的是什么她不该看到的东西,不知他又要发什么古怪的脾气,所以她还是选择压下自己的好奇心,更因为这两个包袱一直都是他拿在手里,唯有昨日他昏得不省人事,她心里只顾着担心他,哪里还有心思想到这两个包袱。
“阿妹现下打开看看如何?”烛渊转身面对着四方桌,在凳子上坐了下来,“阿妹拿过来这桌子上打开吧,也好在我们离开之前满足了阿妹的好奇心。”
有机会看,不看白不看,龙誉挪步到了桌旁,将包袱搁到了桌面上,只听当的一声重物碰到桌面的声音,龙誉想,应该是火石,也就在龙誉将包袱放到桌面上时,她才发现这两只包袱一只稍瘪却不轻,另一只稍鼓却又不大沉手,烛渊将手肘抵到了桌面上,支手撑额,看着龙誉慢慢打开两只包袱。
龙誉先打开的是稍瘪的一只包袱,只见打开的包袱里躺着两块火石,些许火棉,三支细颈陶瓶,几张棉帕子,几张干饼与几条干肉,看到这些,龙誉没有过多惊讶,而她那少许的惊讶也完全只是因为这样的东西他竟会亲自拿一路。
令龙誉完完全全惊住的是第二只包袱,因为躺在包袱里的,是两套中原衣裳与两张人皮面具!
龙誉慢慢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一脸淡然的烛渊。
“阿妹不是想要到中原去么,我就替阿妹提前准备好了替换的衣裳,如何,阿妹,高兴么?”烛渊伸手拿起放在衣服上的人皮面具,认真道,“瞧,我连人皮面具都为阿妹准备好了,阿妹是否有觉得有我这样一个贴心的阿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阿哥……你,知道?”知道她见过蝉小妹,知道蝉小妹交托给她的事情?
“我只是在等阿妹亲口告诉我而已,可没想到阿妹憋了几日竟是一个字都没说,无法,只好由我先开口了。”
“阿哥你是不是什么事情都知道,或者是先便知道?”说不震惊是假的,龙誉紧紧盯着龙誉,发现他的力量,是她料想不到的可怕。
“怎么,阿妹害怕么?”烛渊浅浅一笑,将那人皮面具在手中把玩着,“阿妹是否把我想得太无所不能了?我是人不是神,我也会老会死,也会有我不知道想不到的事情。”
譬如他自己,他就猜不到卜不到。
龙誉摇摇头,若要怕,她早就怕了,她只是没想到他一开始就知道了而已,她这几日迟迟没有开口与他说,纯属是她怕他不同意而已。
她不再是当初那个想干什么便干什么肆意妄为的龙誉,她是圣山的圣蝎使,必须听从大祭司命令的圣蝎使,而且她体内的眠蛊时刻牵制着他的性命,她可以不考虑自己,她却不能不考虑他,去中原,等同于自己往危险靠近,她不能这么自私。
“我只是在想阿哥不会让我去中原的。”所以几日来她总在说与不说之间挣扎,想她龙誉什么时候想要做一件事情也需要这么瞻前顾后了。
“我不让,阿妹便乖乖地不去么?若是阿妹不去,又怎么会那么肯定地答应曳苍小媳妇的请求呢?”烛渊抬眸看龙誉,“阿妹肯定在寻思着找一个绝佳的机会冲去中原,做你的老好人,管我同不同意,对不对?”
龙誉看着烛渊深幽的眸子,舔了舔嘴唇,算他……说对了。
“不过阿妹也想对了,我是不会让阿妹去中原的。”烛渊扶着桌子慢慢站起身,将手中人皮面具扔回了包袱中,嘴角弯弯,“所以,阿妹,别想了。”
龙誉一怔,顿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心中那股易燃的怒火噌地就上升了,一掌拍到桌子上,怒道:“你耍我是不是!?你不让我去你准备这衣服干什么!?你不让我去还和我废话这么多干什么!?”
“阿妹又说对了,我就是耍阿妹。”烛渊不顾龙誉怒火腾腾,仍旧笑意吟吟。
“你——”龙誉暴怒的话还来不及出口,微张的嘴便被烛渊微微俯身以唇堵上,将她所有的愤怒都化在他温柔的亲吻中,渐渐变得迷乱。
“我的阿妹,我不过是忘说了两个字而已,阿妹怎么又变成了一只像被烧了尾巴的狂躁小野猫?”烛渊说着,看着龙誉被他吻得泛着淡淡绯色的双颊,恶趣味地张口就咬住了她粉扑扑的脸颊,咬得龙誉倒吸一口凉气,烛渊笑,“不过,我就是喜欢看阿妹跳脚的模样,精神足得可爱。”
“阿妹猜猜,我少说的是哪两个字?”烛渊咬过龙誉的脸颊之后,又微微昂头用下巴的短胡渣磨刺着被他咬过的地方,疼中带麻痒中带酥的感觉让龙誉的身体有些暖绵绵热烫烫,竟令她想要与他做那种事情,不禁使她又急又气,怒道,“我蠢,我猜不到!”
“小蠢猫,我就知道你猜不到。”烛渊笑得得意,“我要说的不过是‘我不会让阿妹独自去中原的’,这么说,小蠢猫明白了么?”
“王八蛋!你就是在耍老子!”龙誉一怒,扬手在烛渊心口处落下重重一拳,揍得烛渊往后退了两步忙捂着心口连连咳嗽,龙誉看看自己的拳头,再看看烛渊,立刻笑着扑到他身上,搂紧他,用脸为他揉心口,眸中开心难掩,“阿哥的意思是要和我一起去?”
“心口疼,走不动了。”烛渊复在凳子上坐下。
“我帮阿哥揉揉就不疼了。”龙誉用手轻轻揉着烛渊的心口。
“没用,要疼十天半月。”烛渊冷脸。
“那我背阿哥走。”时间不等人。
“那会压坏我的大兄弟。”烛渊冷哼一声。
“不怕,昨天都已经压了,这不还好好的,没事,来吧。”龙誉豪爽地拍拍自己的肩。
“既然阿妹不怕守活寡,那我也不必保卫阿妹日后的美好日子了。”
“没事没事,我说坏不了就坏不了,别叨叨了。”龙誉有些嫌烛渊啰嗦,“慢,我先把包袱收了,险些忘了。”
龙誉说完,不顾烛渊微跳的眼角,将包袱重新包好,将大氅在烛渊身上披好系好,然后将包袱塞到烛渊怀里,最后在他面前半蹲下身,往前一甩下巴,“上来吧。”
烛渊眼角又跳了跳,勾唇笑着将手中包袱挂到了龙誉脖子上,在龙誉开口抱怨的一刹那将整个人的重量一并压到了她的背上。
可烛渊低估了他的野猫阿妹,她是身子脾气像野猫,力气却像熊,比男人还男人,可谓是毫无压力地挺腰背起他,脚步稳当还略带轻快地往门外走了去,使得烛渊一张俊脸黑了又黑。
龙誉欢快地和玛里道别,于是两人就在玛里震惊不已的目光中以一副男女颠倒的怪异姿势离开了玛里的家,往中原进发。
烛渊安然地享受奴役龙誉的滋味了,安然之时不忘逗逗容易跳脚的小野猫。
“阿妹,你认路么?”烛渊将手肘抵在龙誉的肩膀上,撑着下巴忧心问道。
“我又不是阿哥你,整个苗疆我都跑过,不会像某个人蠢得还迷路。”龙誉肩膀被烛渊压得疼,不禁往下压压腰缩缩肩膀。
“这样就好,那阿妹往左边那棵长相丑陋的树靠近一点。”烛渊伸手指向前方不远处一棵七歪八扭确实长相难看的树。
“阿哥想干什么?”龙誉不解。
“我想看看树上有没有鸟窝。”烛渊很认真。
“……这种时节阿哥你都知道窝被窝里,你认为会有鸟选择在这大冷的天搭窝?”龙誉有些咬牙切齿,她觉得这个白面小男人开始在没事找事。
“这样的么,那阿妹就往右边那棵长得像女人的树靠近一点。”烛渊的手指又换了一个方向。
龙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眼角跳了跳,不得不说,白面小男人观察得很到位,那棵树确实长得很像女人,有腰有屁股,甚至还有胸部。
“阿哥你又想干什么?”龙誉眼角跳得更厉害。
“我想看看它附近有没有长得像男人的树。”烛渊依旧说得很认真。
“……”龙誉咬牙切齿不说话。
“哎哎哎,阿妹,过了过了。”烛渊在龙誉脚步不停地跑过那棵长得像女人的树时不满道。
龙誉抓狂,将烛渊从她背上甩了下来,本想把烛渊摔个四仰八叉,可烛渊偏落地落得风度翩翩,不忘舒畅地吁一口气,“终于能沾到地了。”
龙誉终于怒火中烧,爆发咆哮,“你这个王八犊子,感情我背你这么一路你都嫌难受!?”
“阿妹终于看出来了,阿妹的背硌得慌,硌得我一把老骨头疼。”烛渊心中忍着笑看跳脚的龙誉,面上一副认真的模样。
“那你刚刚废话那么多就是为了让我把你放下来!?”龙誉咬牙切齿。
“阿妹终于聪明了一回。”
“你嫌我背得硌得慌你,你为什么不早说!”龙誉牙齿磨得咯咯响。
烛渊无辜,“我说了,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其中就包含了这个意思,只怪阿妹与我心有灵犀得不到位,没有听出来而已。”
“……”龙誉低头,沉默,呼呼喘气。
“啊啊啊啊啊——我咬死你——!”再抬头,龙誉怒气大爆发,扑过去就要咬烛渊的脸。
“哈哈哈——”烛渊终于不再忍着笑意,大笑出声,站在原地不动,任龙誉对他的脸又啃又咬,然后又恶狠狠地啃咬他的下唇。
萧萧林间,两幢温馨的人影,女子的怒骂声,男子的清朗笑声,相相缠绕,响彻密林。
曾几何时,他想,他何时也能发自内心的欢笑。
曾几何时,她想,她会遇到那所谓的生命另一半吗?
如今,一切,再美好和谐不过。
可,这份美好,能持续吗?
不,是一定要持续。
龙誉对烛渊啃啃咬咬后,跳到了他背上让他背着她,将脸蹭在他颈窝,柔柔吐气,“阿哥,我没想到你会陪我去中原。”
烛渊浅笑,就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