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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斯敏斯特中学。偌大的教室里坐满了人。
“人本身确实是由一系列不同的神经网络组成，一切都靠存在于我们两耳之间的这团胶状物协调运作。所以，如果在你的头颅内充斥着不同版本的自己，那么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你呢？怎样才能真正定义你自己呢？不论是自身作用还是外力影响，即便你自己真的有所改变，不同的外貌、陌生的名字、新的地址…”
站在教室最前端，Daniel背靠着讲台，环视了一圈台下密密麻麻坐满了的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几乎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并认真反思着。很快，Daniel对上一双浅绿色的眸子，眼睛的主人紧紧凝视着他，眼底闪过某种近乎恍然大悟的光泽。他微微一愣，口中的话语也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Seamus察觉到了这窥视的目光，轻轻含笑颔首，骄傲一闪而逝。这已经是他依言入学的第三天了。他不知道那天为什么自己会答应John，好像是一闪而逝的某道念头，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同意了。Seamus虽然无比后悔，甚至想过阴奉阳违，最后却不知怎地还是下意识来了威斯敏斯特中学，就像有股神秘的力量控制着他一样。——这才是最诡异的事。其后，他也就这件事做过“演绎”，但是很明显，这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探知的范围。最后，Seamus只能选择暂时性放弃。
不过很庆幸，这个学校除了一无是处的笨蛋同学外加一群自以为是的教师之外，还有几处吸引他的地方。其一便是这门选修课，他不得不承认Daniel确实在大脑领域有些真材实料，聪明杰出天赋秉异，天才的典型代表，而潜在的某些问题，更让Daniel有了与众不同的探求与认知能力。今天所讲的这些，成功地引发了Seamus的思考。——这很罕见。
“叮铃铃——”下课铃声很快响起。
“也许这能暂时骗过任何人，也许你也会觉得有所不同。但，这真的能改变真实的你吗？”
Daniel收回自己的目光，微微一笑，以一句平稳的反问结束了自己的讲课。他收拾好讲台上原封不动的讲义，在从容不迫中很快离去。Seamus看了一眼Daniel的背影，灰绿色的眸子里折射出一丝探究的目光，了然似的翘了翘唇，又很快压下。一天的课程到此结束，他也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
“嘿，怪胎！”一个高个子男孩挡在卷发男孩面前，抵着Seamus的桌子，语气不屑地喊道。
非常熟悉的一个词，但是记不起根源究竟。
Seamus停下手中的动作，冷冷地盯着对方，灰绿色的眸子在黄昏的光芒下变换着不同的颜色。很快，他又旁若无人地继续整理起自己的东西来。他皱起眉头，心底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这些该死的课程该死的东西！简直就和呼吸一样无聊！难以相信他居然会在这浪费了三天时间！
“我在叫你呢！”
高个子男孩重重地在Seamus桌上一拍，试图引起卷发男孩的注意。他成功了，Seamus猛地抬起头，极为不屑地上下扫了他一眼，随即又低头做起自己的事来：“放开，Veblen。有空花心思挑衅我，不如准备一下待会怎么向Rose提出约会邀请。你和Aaron的赌约我没兴趣，我奉劝你最好不要惹我。还有，友情附送你一句，你女朋友Rose的另一位男朋友正是你的好哥们Aaron。”
“什么？…你！”Veblen瞬间涨红了脸，故作凶神恶煞地吼，“你在胡说些什么！”
“噢得了吧，你就是一个笨蛋，不然怎么会被这么明显的迹象骗了这么久？”Seamus翻了一个白眼，面无表情又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看看Aaron的衣领处，那艳红色一点很眼熟吧？再看看你女朋友的右手食指指甲，指甲油是不是少了一块漆？Rose早上的指甲油还不是这款，很明显刚换不久，为了某个特殊的人或特殊的事情。你的神情忐忑不安，时不时看向Rose，还有那些手中的小动作，说明你要邀请她约会，但是还未提出，显示出Rose绝不是为你精心准备。OK，然后我们可以得出第三者的存在，比对一下她和谁比较亲昵，不难发现她下意识地朝靠Aaron的动作…结论：Aaron是Rose的新欢。”
Veblen呆呆地看了Seamus半晌，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似的，猛地回头看Aaron和Rose，正好对上Aaron慌乱间闪躲的眼神，以及Rose一瞬间僵硬呆滞的脸庞。看到这些，Veblen哪还有什么不懂的，他不可置信地看着Rose：“Rose，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劈腿事件败露的Rose顿了顿，毫不客气地反驳回去，“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一开始会和你交往，也是为了更好地接近Aaron！”
…
讥讽地看了眼前这几人，Seamus毫不犹豫地带上自己的东西，大步离开了教室。——所以说，感情才是这世界上最无聊的东西！看一眼天色，黄昏，斜阳在天际染上第一抹金色的光芒。时间尚早，他转了个弯，朝着分岔口的左边走去。
图书馆。——另一处吸引他的地方。
“Seamus你来了？”一个穿着黑色便装的男人从书堆之中探出脑袋，笑眯眯地看着卷发男孩，语气熟稔，“最近像你这么好学的人可不多了。”
“Mr.Smith，下午好。”
Seamus停下脚步，咕哝了一声算作打招呼，按惯例打量了对方一眼，不出所料依旧一无所获。他很快朝里走去，找到了“S·科学”分类，闪身进入书架之间。一番摸索之后，他的手碰触到一本深蓝色硬皮书籍。“《大脑简史》？”卷发男孩抽下书本，念出书脊上烫金的几个大字。他的手放在深蓝色的封面上，正欲打开，一个略带惊讶的声音打断他的动作：“Seamus Holmes？”
“Dr.Pierce？”Seamus抬头，意外地看到戴着眼镜的Daniel站在书架的另一端，而对方的手，正停在他头顶上方那排书上。——也难怪能在巨大的音乐之下发现他的存在。Seamus看了一眼Daniel头上戴着的耳机，神色淡漠。
“《大脑简史》？”Daniel摘下耳机，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对大脑方面很感兴趣？”
“不。”卷发男孩瞥了对方一眼，又继续低下头对付起手中的书，“只是凑巧看到了这里。”
“看到了这里？”Daniel显然很惊讶，他环视了一眼周围密密麻麻的书籍，“你读完了那些书？”
“大部分。很显然。”Seamus再次飞快地看了Daniel一眼，嘟哝了一句什么，——他也有些惊讶于今天自己的耐心，“我得重建自己的思维宫殿。”
“重建？也就是说崩塌过一次？”Daniel下意识地问出口，随即他的头转向另一边，像是看到了什么，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连声发问，“是的，我知道。但是，你是谁？”
Seamus诧异地抬起头，“演绎”自动开启：头偏右，眼神专注中有些涣散，焦距明晰，被右边什么事物吸引了注意？双手无意识地摆动，拇指与小指的抽动，表明Daniel很警戒，再加上他的问题，应该是一个没见过的人。而周围除了自己没有别人，四肢的小动作表现得很戒备身体肌肉却呈现放松状态，矛盾的表现很好的说明了思想的碰撞。结论：Daniel幻想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
——很有趣，不是吗？
Seamus宛若波斯猫的淡绿色眸子里滑过一闪而逝的光泽，他又看了看伏在书桌上专注地看着《外星人之谜》的John Smith，嘴角泛起一丝更为明显的笑容。——已经第二个了。威斯敏斯特中学，比自己想得要有趣得多呢。
“什么？这不可能！人的确又不同版本，但是…！不不不，你不是！”Daniel还在一个人手舞足蹈地说些什么，更确切地说，是在和想象中的某人交谈，“哦是的，我想起来了，是你。那么，你想告诉我些什么呢？”
“Dr.Pierce，刚刚你在课上说：人本身是由一系列不同的神经网络组成的，而且每个人头颅中存在着不同版本的自己。”飞快地翻了几页，Seamus毫无预兆地停顿下自己的动作，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打断对方的幻觉，“每个人都不能改变自己的本质。”
“啊？哦哦，是的，我说过。”幻觉被强行驱散，Daniel眼底最后一丝涣散褪去，眼前恢复一片清明。
“那么，什么是本质？”Seamus目光灼灼地盯着Daniel。
“说是本质，不如说是‘真实的你’。”Daniel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他的精神还停留在之前的幻觉上，那个男人，大学时的他，试图想告诉他些什么，“下意识的言行、喜好情感、本性能力…甚至包括你的基因，所有的所有组成了‘真实的你’。”
“我理解了。”Seamus点了点头，没有再发问，只是将自己埋头于书本之中，假装在阅读。
“那我先走了。”
略微有些飘移的话语。紧接着是错落有致的脚步声。Seamus抬起头，清楚明白地看到带着耳机的Daniel大步离开，他侧着身子手舞足蹈，像是与谁在交谈。而旁边，赫然是一团冰冷的空气。
“一旦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因素之后，那么剩下的——不管多么不可思议——就是事实的真相。”白皙的手指滑过书页上的某些字词，Seamus的语气中带着一贯的嘲讽上扬，“Mycroft，被你掩埋的真相，我找出来了！失忆、变小、Sherlock、难以置信的真相…噢，这可真是圣诞节！”
眯了眯眼睛，卷发男孩“啪”的一声将书本合上。
拿起书，他也朝着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