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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太学最吸引人的地方,绝对是它可以媲美皇家藏书阁的藏书量,在里面,你可以找到几乎全天下的书籍,有名的、或是无名的。
徐锦超和叶清珂在太学内逛了小半圈,来到了太学的藏书阁。
藏书阁被做成十二层塔的模样,越往上的书籍越高深,越罕见,顶层据说还收有古代大家的真迹,那向来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非一般人能够搜罗得到的。
以徐锦超作为太学学子的权限,他们最高可以上到第六层塔,徐锦超取出一块正面刻着“藏”字,背面刻了“六”字的檀香木牌,低头道:“珂珂,你想去几层?”
“唔……上回我看到第三层的藏书,还余下一部分没有看过的书籍,这回,我们也去第三层吧?”叶清珂点着下巴回忆道。
第一层是日常常见的书籍,平常在家就能看,她从来没有在第一层呆过,第一次来就上了二层。到现在两年的时间,也只是勉强读到三楼而已。
“我们走吧。”徐锦超示意叶清珂先行,他落后叶清珂一步,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藏书阁。
“超超,这里的书你都看过了吧?”叶清珂很快挑选好自己要读的书,她抱着书站在书架前,歪头问徐锦超,“我拿好书了,咱们去上面吗?”
徐锦超在靠外的书架上抽出一本尚带墨香的游记,道:“不必,这里新收了几本游记,我以前没有看过的。”——每一年都有热爱游学的学子寻访祖国各地,把路上的见闻著成游记作为纪念,同时也让一些喜欢藏在家里做学问的学子们足不出户知天下。
他牵起叶清珂的手,带着她寻了一处靠窗的桌子,两人相对而坐。叶清珂刚坐下被盘窗生长的爬山虎吸引了目光,她伸手逗弄几下爬山虎伸到窗户里边的一根嫩绿的枝条,顾自笑得开心。
她热情地跟徐锦超介绍这根爬山虎:“这根爬山虎和我的院子里的真像,两根爬山虎都爱往窗户里爬,而且你赶它出去,第二天它又会跑到里面来,就好像是要进房间里探险的小孩一样。”
“也许它是想进来看看书?”徐锦超配合地用手指摸了摸爬山虎的叶子,和叶清珂一块儿天马行空地猜想。
叶清珂一直以来都很有童心,她分出一本自己的书放到爬山虎的下方,顿了顿,贴心地把书翻开,“那我们让它和我们一块儿看书。”
藏书阁其实并不是一个约会的好地方,安静却远远不是独处,为了不影响到其他人,甚至不能够随心随意地大声说话,而且,照着叶清珂和徐锦超的架势,是要各自看各自的书本的意思的,培养交流感情显然是不可能了。
但是,在看书期间,两人明明全身心都在自己手上的书本里,连一瞬间的眼神的交错都没有,偏偏却有一种奇妙的气场连接了他们,颇有种细水长流、岁月静好的感觉。
只是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之间不一般的情谊,走近了,更是叫人钦羡不已。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矣。
徐锦超和叶清珂,他们两个人仿佛天生就是为对方而生似的,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所有的都是那么符合对方的心意。
小时候初初相遇或许还不明显,但随着时日的增加,年龄的增长,不需要惊天地泣鬼神的经历,不需要生死时速的过命交情,甚至不需要任何的理由,只是在无痕的时间里,他和她轻易爱上了对方,至死不渝。
徐锦超拿的游记很薄,看完之后他也没有换新的,只随意摆在手边,眼眸温柔缱绻地盯着叶清珂,熟悉地在心底描绘出她的模样。珂珂在读书的时候神情总是比别的任何时候都要严肃,认真的模样常常带出与将士相似的凌厉感。
他记得蕊姐儿小时候跟他抱怨过,珂珂看书的眼神儿凶狠得像是要把书吃了,也不知道是在念书还是在与野兽搏斗。
但面对这样的珂珂,他总是容易移不开眼。
“嗯?”被盯了一盏茶的时间,再迟钝的人也该感觉到了,叶清珂抬起头,疑惑地发出轻柔短促的鼻音。
徐锦超立刻就被叶清珂的眼眸吸引了,她的眼睛是纯黑色的,在春光之下尤为晶亮,隐隐流转着动人的水光,在这双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前所未有地契合,仿佛天生就该倒影着他的模样。
他压下心口呼之欲出的奇怪悸动,伸手轻轻抚过叶清珂的眼睛,“你睫毛掉了。”
叶清珂直起身子望了望徐锦超摊开的手,里边盛着一根长而卷翘的黑色睫毛。:她恍然点头,站起身换到徐锦超身旁坐下,翻翻书把刚刚积累下来的问题一个一个重新挑出来问徐锦超,在徐锦超温雅磁性的声音的解答下,时不时在自己带来的空白本子上做笔记,记录相对繁重的内容。
夕阳斜照,徐锦超与叶清珂方才把书本归还到其原本的位置,离开藏书阁。走在回家的路上,叶清珂闲聊一般地提起乙学堂郊游的事情:“为了照顾丽正学子,书院不是留了一部分丽正书院丁学堂及其上的学子么。现在每个相应的学堂都增设了三、四班,开学那天,四班的冯学使来找小蕊儿商量整个乙学堂一起去郊游……”
叶清珂想表达的重点不是丽正学子留读白鹿书院的事情,关于这方面,徐锦超比她了解的多得多,她想说的是——
“超超,不知道这个月三十那天你有没有兴趣去清源山?”前几天,四班的冯学使通知她们郊游的地点定在清源山,时间是本月三十的休沐日。她顿了顿,慢悠悠地接道:“然后,和我来个巧遇?”
虽然是学堂活动,但叶清珂自私地想要约上徐锦超。集体活动固然重要,爱情也同样重要,在她与徐锦超相处的机会骤然变少的现在,她每一个休沐日都不想错过。
像是担忧徐锦超拒绝,她下意识勾起眼尾,展露出可爱的弧度,从下往上望向徐锦超。她知道只要她摆出这个模样,徐锦超就会无法拒绝她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小时候我们在银杏树下绑的缎带,和在东边插下的茱萸。”
徐锦超被叶清珂的无辜中又带着点儿挠的人心痒痒的小霸道的表情会心一击,宽大的袖摆下的手指动了动,最终没有忍住碰了碰她的粉颊,心甘情愿地道:“当然愿意,那么……红豆枝?”
红豆枝是当年她和他刚认识时的梗,叶清珂一直记着呢,徐锦超一提她就反应过来了,弯了弯眼甜甜道:“好,我会拿着红豆枝等你来相认的、”
年少时做过的事情如今约定再做,总是容易有一种别样的怀念感,原本就处于热恋的情感仿佛添了一把树枝,又或者像是浇了一勺热油,两人的心都沸腾起来了,叶府侧门,两人很是依依不舍了一番才勉强分开。
四月三十日对乙学堂的人来说是值得期待的一天,其中对叶清珂而言,又格外多了一层不同的意义,她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盼望这一天的到来。
不过,四月三十日,来临之前,白鹿书院乙学堂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虽然不至于影响乙学堂的感情,可是,终究是在刚刚建立起来的情感之上蒙了阴霾。
四班的邓嘉颖被欺负了,明确地说,是被她同学堂又同班的学子欺负了。
起初只是一两件小事,并不算明显,除了当事人,根本就没有人看出来端倪。真正闹得乙学堂人尽皆知,是在某一日,冯娟特地绕了大半圈路过邓嘉颖的位置,故意把手里的捧着的砚台的墨水倾倒到邓嘉颖的策论上面。
在猝不及防之下,邓嘉颖的反应还算敏捷,她果断伸出双手遮挡住自己的策论。可惜除了沾了两手的墨水之外,于事无补。墨水的量太多,以至于透过她的手以后,仍然把她足足六张宣纸的策论浸润得彻底,几乎没能留出洁白的地方。
“哎呀,对不起哦。”冯娟夸张地做出惊讶的动作和表情,语气却分外敷衍,随便哪个人都看得出来她差到极点的态度。
冯娟表演得很起劲,她捏了捏耳垂,挑眉保持毫无诚意的惊讶,略带嫌弃地捏着担当了罪魁祸首责任的砚台。
“……”邓嘉颖连抬头看冯娟的动作都没有,对着毁得一干二净的策论沉默了一会儿,面不改色地动手收拾起来。
不知内情的人略带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不生气也不反抗。那可是足足六张的策论,凝聚了多少心血啊,而且,下午放课就要交了,现在没了这份策论,下午怎么可能交得出来?
后来,他们才知道,不是邓嘉颖不反抗,只是她遭遇了太多类似的事情,今天的实在太小儿科了。
“……哼。”冯娟得意地冷哼了一声,直接把砚台扔在邓嘉颖脚边,摇着步子绕了大半个圈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一班和二班向来是和睦的,也愿意对她人怀抱善意,但莫说他们一脸茫然不了解前因,三班四班都有一大部分的人不知所措地看着整个事件的发生和结束,完全不知道冯娟为什么忽然来这么一遭。
所以,一时间也没有人上去调解,整个学堂都诡异地寂静无声,只有偶尔的眼神交流,夫子来上课也没能改变这个尴尬的气氛。
大部分人在为乙学堂的插曲八卦猜测的时候,却不知道上午的事情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中午时分的食堂热闹非凡,饥肠辘辘的学子们有序地排队取饭,取到饭以后则有说有笑地寻找有空位的饭桌……就在这个当口,一道尖利的、明显属于姑娘家的叫声势不可挡地穿透了食堂。
“你走路不看路啊,我饭菜都洒了!”尖叫完的王妤娴恶狠狠地训斥被劈头盖脸浇了一身饭菜汤汁的邓嘉颖。
已经在吃饭的叶清珂被王妤娴刻薄的恶人先告状吸引了注意力,她盯着同是四班的王妤娴和邓嘉颖,满脸地莫名其妙——王妤娴和邓嘉颖不是午休时住在同一间矮房的么?包括冯娟,也是一起的啊。为什么……?
“窝里斗呗,鬼知道一群丽正的是不是脑袋不正常。”李飞薇嗤笑。她坐在叶清珂对首,正好目睹了全过程,嘲笑着同叶清珂道:“我一路瞧着的,那个王学子拿到饭就探头探脑鬼鬼祟祟地地找邓学子,一找到人,都不用犹豫的,直冲冲往邓学子身上撞,还没真撞上呢,手一抬直接掀了饭菜泼到邓学子身上。”
说白了,就王妤娴故意挑事。
李飞薇说话期间,那厢又起了变化。邓嘉颖转了转脑袋,轻易在王妤娴身后的不远处看到了看好戏的冯娟、程晓宴和莫晟和,一个个脸上全挂满了胜利者的幸灾乐祸的笑容。
泥人也是有三分火气的,邓嘉颖性格安静,不代表她能无条件容忍,她抿了抿唇,低声道:“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说完,抬手把手里的饭菜连盘带菜全部糊到王妤娴脸上,面不改色地转身离开。
“邓嘉颖你这个贱人,给老娘站住!”王妤娴抹掉脸上的油和菜,跺着脚追上去,她身后还跟着冯娟等三人。
“我们去帮帮邓学子吧……”王茹宝颦着眉小声提议。
徐华蕊对人的戒备一向高,她看了眼邓嘉颖离开的方向,冷漠道:“谁对谁错还不一定,万一最开始的起因是邓学子错呢?”
李飞薇也说:“我去打听一下,很快的,回头再决定要不要帮忙。”这个世上,太多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现象了。
王茹宝求救似的看向叶清珂,叶清珂比在场的其他人多活了差不多一半的时间,邓嘉颖和其他人的冲突在她眼里就跟小孩子闹着玩一样,幼稚得无处吐槽,她犹豫了一下,捏捏王茹宝的手安慰道:“我们跟过去看看,但是帮忙的事情,还是等李飞薇打听清楚吧。”
王茹宝垂眸,低喃道:“可是我觉得,肯定不是邓学子的错啊。”她的声音太小,还来不及传入叶清珂、李飞薇和徐华蕊的耳朵便消散在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