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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看着大皇子这般,目光沉默的看着掉落在地上的那把刀,一只手扶上了方才被萧恒提到而有些泛疼的手腕。
他只是摸着手腕,并不说话,也没有下跪行礼,神色看着十分倨傲,这副样子,分明便是没有认错悔过的意思。
萧恒看着太子这般,心中不觉来了气,但他并没有立刻冲着太子发火,而是将目光又落在了跪倒在地上,眼眶泛红,开始泛起了泪花的大皇子。
大皇子看向萧恒的目光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于萧恒的儒慕,他似乎是被吓到了,嘴里只是不停的叫着萧恒父皇二字。
萧恒的眼神却丝毫没有因为大皇子的这份表现而有所疼惜,亦或者是有半分的软化。
他的目光看向了这会儿虽然被太医诊治着,目光却仍是担忧望着这边的杨蓁蓁,看向两个儿子的目光里一下子满是怒火。
一个巴掌拍不响,虽然眼前的情形,分明是太子错的多一些,可萧恒看待大皇子的目光仍是不善,他知晓杨蓁蓁这次定然是受到了自己两个儿子争斗的波及,而另一方面,太子便是再怒火攻心,但萧恒对于太子的这份信心还是有的,太子宁可伤到自己,也绝对不会伤到杨蓁蓁,如此一来,萧恒也便能够想得通为什么太子会抡着刀要对大皇子痛下杀手。
当然,便是萧恒想通了这些关节,但真正说出话来,他定然也不会牵扯上杨蓁蓁。
他只是目光冰冷的看着两个儿子冷笑道:“手足相残,兄弟相斗,你们倒是好本事,朕如今还没有老呢,你们就敢在朕跟前做出这副样子来!”
“父皇……”
大皇子没有想到萧恒竟然会两不相帮,只将二人都给责骂了。他有些惊诧,也忍不住有些激动的想要辩解。
太子却是冷哼了一声,只用轻视的目光看着大皇子,而后冲着萧恒开口道:“孤可没有这样的兄弟,孤是太子,他算是什么东西,也配称为孤的兄弟!”
谁都没有想到,太子在这个时候,竟然还会冲着萧恒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大皇子心中又是悲愤羞怒,又是面露委屈,而萧恒看着太子这么一副熊的不行的样子,额上青筋直跳。
他指着太子,冷声开口道:“你再说一遍!”
萧恒这些年来威严日重,便是用再平常的神色与人说话,都会让人不觉心存畏惧,更何况今日他发了怒火,在场之人只觉得被这股气势压迫的喘不过气来,也不敢喘一口气,唯恐让自己的存在让萧恒注意到。
可偏生太子,却是丝毫不受半点影响,他只是冷笑道:“说一万遍还是那句话,他算是什么东西,孤可不认这个兄弟!”
“你给朕跪下!”
萧恒指着太子,怒不可遏!
原本正被太医扶着在查看伤势的杨蓁蓁一见这情形,哪里还能够沉得住气继续治伤,她急的不行,挣扎着想要往太子的方向过去。
太医与小环根本拦不住她,这会儿又是还未查清楚她的伤势,唯恐是伤了骨头,这么一动又会伤上添伤,连忙开口道:“夫人,您别动!”
当然他们也知晓这般是根本劝不下杨蓁蓁,也只是为了让萧恒注意到这边。
而果不其然,萧恒听到了这般的动静,倒也顾不得与两个儿子置气,连忙转过身走到了杨蓁蓁身边,伸手扶住了她,没好气开口道:“瞎动什么,好好养着!”
杨蓁蓁面色有些苍白,但还是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冲着萧恒轻声道:“我没事。皇上……这里也不是处理事情的好地方,要不还是先回宣和殿再说?”
杨蓁蓁说着,目光忐忑的望着萧恒。
马场毕竟地方开阔,边上并没有太多的阻拦,自然而然,今日这般闹出的事情,若是旁人瞧见了,消息也便传开了。
杨蓁蓁自然不是担心别的,她唯一担心的也只是太子的名声,太子一举一动本就受瞩目,若是传出对自己的亲大哥动刀的事情,只怕明日言官老臣都要上折子了。便是萧恒没有废太子的意思,可这对于太子来说,绝对是一辈子的污点。
而且,如今气氛这般僵硬,杨蓁蓁也是知晓太子的性格,也是唯恐万一太子与萧恒再这么僵持下去,将事情弄得越发严重。
离开马场,多多少少能够避免出现最坏的情形。
萧恒自然也是知晓杨蓁蓁的打算,其实他原本是想要好好的惩罚一下两个儿子。
一个巴掌拍不响,而出现如今的局面,显然两个人都有过错。对于一个父亲来说,儿子之间,没有比兄弟相争更让他感到忌讳的。
萧恒当然也不会天真的认为在皇家的孩子,能够相安无事,能够和睦相处,可如今不说太子,便是大皇子也还未成人,便已经开始刀戎相见,日后还怎么得了。
萧恒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对视上杨蓁蓁恳求的目光时,到底是不忍心让杨蓁蓁如今这副模样,还要为太子操心。
他沉默的扶住了杨蓁蓁,冲着底下宫人没好气道:“还不快把轿子抬过来!”
说罢这话,他目光冷冷的瞪了一眼大皇子与太子,只骂了一句“孽子!”
然后竟是什么都没有再说,便带着杨蓁蓁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太子与大皇子瞧见萧恒的这个举动,太子倒是没有半点的惊慌害怕,只态度自若的从地面上站了起来,而大皇子面上却是惊疑不定。
今日,倒不是他安排的,只是在萧恒过来的时候,在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他忍不住添油加醋了一些,只因为方才的情形,简直便是连老天都站在他的这一头。他若是不好好利用,那真是犯傻了!
所以大皇子立刻冲着萧恒示弱,做出了一副备受太子欺压的形象,他完全不怕丢人,当然也更加懂得审时适度。
而太子却恰恰相反,太子自然不可能做出任何示弱的举动来。两相一比较,但凡是作为父亲的,心理上自是偏向了弱势的儿子一方,可萧恒却是恰恰相反,面对太子的倔强与不服输,他自是生气的,可对于大皇子的示弱,他分明也没有太多的怜惜,甚至在杨蓁蓁为太子开口说话的时候,萧恒的反应却是偏向了那个女人……与太子。
大皇子心中怎么能够不惊疑不定。这些年来,自从姚玉容去世后,大皇子与大公主二人虽然在宫中坚强的生存了下来,可区别并不是没有,大皇子倒还好,或许比以往与萧恒的接触少了许多,但毕竟是皇子,又是进学的年纪,萧恒不可能完全不会去管他。
但饶是这般,大皇子仍然与萧恒生疏了许多,有心理上的,也有现实的……
在不知不觉中,大皇子觉得离自己的父亲越来越遥远,如今这一幕,更是刺激到了他,原来,父皇竟然对那个女人宠溺至此,也对太子偏心至此。
太子拿到来砍他,是他的父皇亲眼所见,可他的父皇,却将这一板子,同样是打在了看似无辜的他身上。
大皇子的目光忍不住复杂且带着几分嫉恨的看向了太子。
太子不是没有注意到大皇子的目光,但他只是冷哼了一声,语气里依然满是轻蔑,他这个时候倒也顾不上与大皇子斗气,既然萧恒来过了,他也明白与大皇子之间便不可能继续斗下去,他这个时候,最为焦急的还是杨蓁蓁的伤势。
大皇子有多么的嫉恨他,甚至巴不得让他去死,方才那一拳,又是在充满怒气的情形下,太子自然知晓大皇子不可能手下留情,虽然那一拳打在他的身上,他非死即伤,可他宁愿那一拳是打在他的身上。
太子想到了这里,便是心急如焚,急急朝着萧恒离去的方向赶了上去。
大皇子见到太子的举动,有些不甘心的深吸了一口气,但也不敢耽搁,也跟了上去,一路跟到了宣和殿。
宣和殿对于太子而言,自是熟门熟路,她径直朝着杨蓁蓁的屋子里跟了去。
大皇子不认识路,他倒是认得御书房的路,他原本也以为,是要去御书房请罪的,可太子走的路,又不是御书房的路,大皇子犹豫了一下,跟着太子朝着杨蓁蓁的屋子走了去。
而直到走到了门口,他才发现,竟然到了那个女人的屋子。
他脚步停在了门口,怎么也不愿意再走了进去。
他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这间并不算大的小小屋子里,太医来来往往不断,看着宣和殿里的宫人忙做一团的样子,心中说不清楚是一种怎么样复杂的情绪,他深深的记得,当初自己的母妃临终之时,身边是多么的凄凉,而这个女人,只是受了点伤,竟是这般大的阵仗。
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他的目光愤恨的望着那扇关关合合的大门,只觉得全身冰凉。
而在这个时候,屋里传来了一阵怒吼声,是萧恒的,是冲着太子发怒。
“给朕滚出去跪着,你乳娘会这般,全是你害的,这么大的人,成日只知惹是生非,让你乳娘担惊受怕!”
萧恒的怒斥声,太子并没有反驳,只是沉默的低着头,看着躺在床上因为疼痛而晕过去,睡梦中仍是皱着眉头的杨蓁蓁。
他在这一刻,是真的后悔了!
他什么都没有说,干脆利落的冲着杨蓁蓁跪下了身体。
但萧恒仍是不放过他,指着门口怒声道:“别跪在这边碍事,跪门口去!”
太子犹豫了一下,也没有说话,沉默的站了起来,然后一路沉默的走到了门口跪了下去。
站在门口的大皇子见到太子的举动,下意识的也跟着跪下了身子,可是在他跪下后,他又控制不住想要站起来,毕竟跪在那个女人的门口,这不是在向她请罪吗!
大皇子动了动身子,刚刚想要站起,可是看着太子跪的笔直的身体,又犹豫了,待会儿若是自己的父皇出来,看到太子毕恭毕敬跪着请罪,而他却是站着,岂不是将方才的场景置换了一下。
太子有这个底气与自己的父皇叫板,自己的父皇又是个偏心的,但若是换成是他,只怕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大皇子双手支着地面,最终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
杨蓁蓁的伤势虽然瞧着唬人了一些,但倒也没有众人所认为的那般严重,毕竟不是在要害之处。
否则方才依着她并不算太好的身子,也不可能能够支撑这么久,等到了屋子里才晕过去。
不幸之中的万幸却是杨蓁蓁并没有伤到骨头,但不幸却是脊背上好大一块乌青,内里定然也是受了点内伤,只怕要喝着药慢慢调养着了。
听到杨蓁蓁无事,萧恒心中松了一口气后,忍不住也有些气愤,气愤杨蓁蓁护着太子,不顾自己。
但心中倒也有几分庆幸,毕竟杨蓁蓁与太子,都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哪一个出了事,他只怕都要悲痛欲绝,方才底下宫人也将方才凶险的情形与他说了,若非杨蓁蓁,只怕现在的太子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
而想到了这里,萧恒心中对于大皇子方才的表现,又有些深恶痛绝。
对于这个大儿子,他也不是不在乎,毕竟孩子是自己亲生的,只是他的母亲做下了那些事情,又是在他已经知事的年纪走的,饶是大皇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与他表现的十分儒慕,可萧恒心中明白,只怕这个儿子心里未尝不是对他有所意见。
也就是因为这样的心理,这些年来,萧恒对于这个往日里还算疼爱的孩子,的确是忽视了一些。
可,这些年来,大皇子与大公主二人能够顺利成长,那也绝对是因为萧恒护着的缘故。
偏生这个儿子,竟然会长得这般恶毒,与他的母亲……简直一模一样。
杨蓁蓁醒过来后,也没有叫疼,只是看着萧恒目光里满是哀求道:“皇上,殿下方才伤得也是厉害,您让殿下进来,请太医给他诊治一番吧!”
杨蓁蓁毫不避讳的表现出对于太子的偏心,要知道受伤的也并不仅仅只是太子,从外表来看,大皇子显然更为狼狈,毕竟太子方才是拿着刀在砍大皇子,当然她的身份会这般做,也并不难以理解,不说杨蓁蓁与大皇子生母的仇怨,单只是杨蓁蓁的身份,便注定她做不到对大皇子有什么关心,若是一视同仁,反倒是让人觉得杨蓁蓁是否有了别的野心。
萧恒知晓杨蓁蓁想要太子过来情有可原,可依然没什么好气道:“就让那小子在门口跪着,你再给他求情,朕罚的更重!”
“皇上……”
杨蓁蓁闻言,急了,立刻想要坐起身来。
她的这番举动,倒也将萧恒弄得急了起来。
他没好气的将人按下,刚想抽回手,杨蓁蓁却是伸手抓住了他的手,眼里满是哀求。
萧恒实在是拿她没办法,只好退了一步,冲着梁庸没好气开口吩咐道:“把太子叫进来!”
“是。”
梁庸其实在杨蓁蓁开口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将人叫回来的准备,毕竟这些年来他算是看明白了,便是皇上再强硬,承恩夫人一样能够以柔克刚,皇上就是过不得承恩夫人。
所有的人都以为杨蓁蓁让萧恒将太子叫进屋里来,是疼惜太子,舍不得太子,可是谁都没有想到,杨蓁蓁在将人叫进屋里后,的确是让太医给太子仔仔细细查看了,在听到太子无事之后,杨蓁蓁却是没有再看太子,只是冲着萧恒说了一句:“既然无事,皇上要打要罚,我便不会管了!”
杨蓁蓁的话,让萧恒与旁人诧异的抬起了眉,也让太子心凉了半截。
太子心凉倒不是因为杨蓁蓁不管她,由着萧恒罚他,他只是在担忧着自己今日是否是真的惹杨蓁蓁生气了,才会让她做出这般反应。
萧恒回过神来,想要让太子出去的时候,太子却是不干,只是抓着杨蓁蓁的手,杨蓁蓁想要抽回来,太子也不松手,还得寸进尺将自己的脸贴上去,嘴里不停的喊着:乳娘!乳娘!
一声一声,声音软软,听着让人心里不由发软,更何况是从小就疼爱太子的杨蓁蓁。
可是今日,杨蓁蓁却仿佛是铁了心要让太子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竟是能忍住没有转过头。
太子也不气馁,继续坚持不懈的喊着。
如此执着,反倒是让萧恒忍不住给气笑了起来。
“你乳娘都不想理你了,别株在这里碍眼!”
萧恒说着便想要亲自去拉太子,太子闻言,却是继续紧紧的抓着杨蓁蓁的手。
萧恒并不是抓不动太子,毕竟太子如今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孩子,但到底是两个自己都在乎的人,萧恒倒不是真的想让他们闹僵,他只是松开了手,冲着太子冷笑道:“你爱跪着,就跪着,朕倒是要看看你的乳娘几时会理睬你!”
说罢,他却是径直离开了屋子。
太子一见着萧恒离开了,立刻又是紧紧的抓住了杨蓁蓁的手,眼里满是儒慕与哀求,声音继续软软的,一声又一声叫唤着杨蓁蓁。
萧恒走出杨蓁蓁屋子的时候,大皇子依然跪在地上。
因着太子被叫进了屋里,他面上满是愤恨的神色,以至于萧恒走出来的时候,他便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却仍是来不及收敛,让萧恒看了个正着。
萧恒看着大皇子这般,心中忍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但他面上依然是不动神色。
大皇子忐忑的瞧着萧恒,见他这般,心中忍不住暗暗松了一口气,面上依然做出了一副儒慕的神色,只可怜兮兮的看着萧恒,嘴里轻轻叫了一声:“父皇!”
萧恒却是静静的看着大皇子,看了好一会儿,他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的神色,只冷声开口吩咐道:“去御书房门口跪着,什么时候想清楚自己哪里错了,就什么时候起来!”
“父皇……”
大皇子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萧恒,目光忍不住朝着屋里看去。
萧恒见到他这副样子,心中更是来气,怒声道:“内里藏奸,与你母亲一模一样,你给朕好好反思反思!”
大皇子浑身一颤,半晌过后,他声音沉静了下来,只俯身低头冲着萧恒行了一礼,而后脚步蹒跚的慢慢站起身,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