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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箭的时候伤了手?”苏玦的目光落到她的衣袖上,关切地问道,“给我看看,严不严重?找大夫看过没有?”
苏琬摇摇头,道:“不用了,二哥,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弱女子,这么点小伤,用不着找大夫的。”
“可……”
这个时候,马车在一处宫殿前停了下来。
苏琬打断他道:“到金銮殿了,我们下车吧。”
*
宫宴说得再隆重,也和其他的宴会并无区别。无非是那些繁琐的环节,礼节完后便是众宾吃喝玩耍的时刻。
此次宫宴安排在金銮殿的后花园。
金銮殿位于皇宫太明湖的南岸,那里风景秀丽,被十几个花园所围绕,本来是先皇召见文人墨客吟诗作赋的场所,后来被凌帝改作了专门举行宫宴之用。
碧波荡漾的湖水上倒映着这座处在皇宫中轴线上代表了无尽尊荣的宫殿。
凌帝尚未到来,宫女和内侍在金銮殿中来回奔走。闺中好友们聚在一起,自然是多话要说的。
世家的夫人和姑娘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品尝着香茗和果酒,谈天说笑。
而男宾则在另外一处院子里互相切磋比试,或谈笑风生,不胜热闹。
今日这场宫宴明明是凌帝特意为秦王举办,可卫王却更像是宫宴的主人一般。他是凌帝钦点的主持,面对着来宾,满堆笑意,让人有种仿佛今日是他的生辰宴一般的错觉。
而沈桓迟迟未见出现,此时不知所踪。
秦王尚未出现,现场的气氛显得轻松。
苏琬与苏玦下了马车,只是刚才走到金銮殿的后花园入口,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墩已朝她们飞快地跑了过来。
正是十三皇子沈昭。
原本今日宫宴与他无关,但他却偷偷瞒过了太傅的眼睛,偷溜了出来,一直躲藏在金銮殿的一角,望穿秋水地等待着苏琬的到来。
此时见到苏琬,他立刻高兴地飞扑上前,抓住她的衣袖:“琬琬!琬琬!”不等苏琬开口,他已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向太明湖而去,“走走,湖面上的结冰总算融化了,快和本皇子去打水漂去,你上次答应过我的。”
但刚转身,沈昭便被人揪住了衣领,提小鸡般拎了起来。
“沈昭,你果然在这里!”
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永平公主正对他怒目而视。
“啊啊啊,永平你这个怪力女,快放开我。”沈昭蹬着脚,边挣扎边大呼小叫,“不然本皇子一定叫你好看!”
若不是碍于苏琬和苏玦在场,永平公主恐怕要气暴如雷:“没点规矩,本公主是你皇姐!还说叫本公主好看?呵,等会本公主便叫你好看!”将这小胖墩往地上重重一放,永平公主转而扼住了他的胳膊,“你的字还没习完,就偷溜了出来,太傅为了找你都急坏了,快跟本公主回去!”
永平公主拖拽着沈昭,毫不留情将他带走了。
看着沈昭那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苏琬不由失笑。
苏玦却是吓了一跳,不由小声地嘀咕道:“皇家的女子……都是如此剽悍的吗?”
她笑笑,回过头询问苏玦:“二哥,我去亭子那边找恬表姐她们,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进来时,她便看见了。沈恬和舞阳县主,还有她的几位闺中好友,都在湖心的亭子那边。
一听到沈恬的名字,苏玦浑身一僵,连连摆手道:“不必了,你们姑娘家的话题,我也不适合参与。琬琬你过去吧,我到那边去找我的同伴。”
正要与苏玦分别,可刚转过身,苏琬却在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今日她穿了一件碧色底的裙子,身披浅绿色缠枝花纱织锦,宛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般立在了湖畔边上,亭亭玉立。
苏琬一愣,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周玉柔?
她怎么会出现在宫宴上?
自灵觉寺那天后,她与周玉柔再也没有来往过……端郡王府仅有一张宫宴的请帖,她也并未带着周玉柔一同前来,皇宫向来守卫森严,按理说,她是无法进来的。
可此刻却在皇宫里见着了她,实在出人意料!
“琬琬,那周玉柔怎么来了?”苏玦显示注意到了周玉柔,原先将要离开的脚步折返了回来,疑惑地问道,“她没有请帖,是怎样进来的?”
苏琬也有同样的疑问,遂即她看见了陪同在周玉柔身旁的靖安王世子。
他紧紧跟随在周玉柔身后,看她的眼神柔情万分,可周玉柔显得心不在焉,对他的态度却极其敷衍,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他的话。
靖安王世子与周玉柔……
想到在灵觉寺内,靖安王世子的恶言相向,苏琬垂下眼帘,若有所思。
她似乎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
即便如此,苏琬也没有理会周玉柔的打算。
她决定忽视周玉柔。
盖因周玉柔并不是代表端郡王府的身份来的,无论她做了什么,都与端郡王府无关。
苏琬正要转身离开,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周玉柔突然往前了好几步,盈盈一拜:“见过秦王殿下。”
她立刻抬首望去,前方已黑压压地跪了一片。
沈桓终于姗姗来迟,玄色的袍袖随着他缓缓步入,摆动出极具气势的弧度。
周围的宾客受不了从沈桓身上散发而出的低气压,行礼之后,纷纷退开了好些,躲得远远的。
苏琬佯作若无其事一样走上前去,可随后出现的一幕,让她脚步一顿。
“秦王殿下,请留步。”
沈桓对周玉柔视之不见,直接忽略了她。
可周玉柔却快步追了上前,朝沈桓欠了欠身,而后从袖中取出一只袖珍的锦盒,低着头,羞涩地说道:“上回花朝节,王爷救了小女一命,小女感激不尽,无以为报。这次有幸参加王爷的生辰宴,特地给王爷准备了薄礼。”
她将锦盒打开,一盏蔷薇瓘玉灯安静地躺在里面,在日光的映照下,犹如一颗明亮的星辰。
蔷薇瓘玉灯一端被同心结串了起来。
苏琬动作一僵,难以置信地看向周玉柔。她……周玉柔所送的礼物,除了同心结的颜色有所不同外,竟然与她准备的礼物,一模一样!
周玉柔不卑不亢地低垂着头,嘴角却悄悄勾起了一抹弧度。
苏琬微微咬唇,她看着那一幕,心里不舒服极了。周玉柔送了与她一样的礼物,她再贸然上前……
她将手中的荷包藏入了衣袖底下,转身走掉。
苏玦连忙朝她喊道:“哎,琬琬,你去哪里?”
沈桓注意到那道飞快跑掉的身影,脚步一僵。他收回视线,看向周玉柔,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你是哪家府上的姑娘?”
周玉柔忙道:“民女是端郡王府的。”
“端郡王府?”沈桓眼中渐渐透出了森然的冷意,“上次就是你惊扰了本王的车驾,结果挨了本王一鞭的人?”
感受到那道刺穿身体的冰冷视线,周玉柔顿时觉得浑身冻结,她不由一慌:“我……民女不是……”
“你倒说说,本王何时救过你了?而且,端郡王府里不是只有一位嫡女吗?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一位小姐?”沈桓冷笑道,不怒而威的气势让周玉柔浑身颤抖起来,“你又是从哪里而来的来路不明的东西,也敢冒充端郡王府的小姐?”
一句话,便将她打入了地狱,叫她颜面无全。
周围的夫人小姐均是诧异不已,先前周玉柔与靖安王世子走在一同,见她气质颇佳,都以为她是哪家府上的贵小姐,纷纷向他人打听她的身份。
此时那些千金小姐们都忍不住捂嘴偷笑了起来。
听着周围嘲弄的笑声,周玉柔脸色煞白,原本纤弱的肩膀更加单薄,嫣红的唇也淡得几近没有血色,握着锦盒的手发着抖。
没想到秦王会如此不留情面,直接落了她的面子。
“王爷,我……”
“秦王!你这般是不是太过份了!”靖安王世子上前护住周玉柔,对沈桓怒目而视,“你怎么能这般说玉柔!”
“靖安王世子似乎还未娶亲?”沈桓抬眸看向了他,眼中冷意凛然,“叫得这般亲密,莫非这是你府上的妾侍?区区一个妾侍,也敢带到皇宫丢人现眼。”
“你——”
“就只有靖安王府,也敢用这种贱妾来侮辱本王了。”
沈桓冷冷扔下一句,也不再理会两人,直接拂袖离去。
周玉柔深受打击,双腿一软,直接倒了下去。
“玉柔!”靖安王世子连忙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周玉柔,满目心疼地安慰道,“秦王实在太过分了,不过你别怕,我一定会给你讨回公道的。”
周玉柔颤抖着苍白唇,却说不出一句话。
靖安王世子对她说了什么,她却完全没有听进耳。
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失去了焦距般,无神地不知道望向何方。
她记得,上辈子苏琬就是送了一盏蔷薇瓘玉灯作为生辰礼物,得到了秦王的青眼。
可为什么她抢在苏琬之前——一模一样的礼物,放到她身上,却完全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