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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太太带着李桐,掐着点儿,赶在偏早一批又不算太早到了吕府。
吕家从吕相才开始立族,人丁实在单薄,和袁夫人一起招待女眷的,除了吕炎的妹妹吕二娘子,另两位,是安远侯苏家嫡支中,和吕府交往亲密的两个年青媳妇。
张太太下了车,袁夫人已经迎上来,“上回咱们见面,是去年春天里,长公主做法会那回吧?早就想请你过府喝茶说话,可这一年……真是不得空儿。”
上一次她们见面,是宁远进京城,以一当几十暴打周六和墨七等人那一回,这个见面,真算不上见面。
“可不是,这一年一件事儿接着一件事儿,好在,总算都好起来了,这是二娘子?”张太太客气答了话,看着吕二娘子问道,她独自掌家多年,打理着偌大的生意,这份见识和气度,哪怕在相府,也并不怎么拘谨。
吕二娘子大大方方上前见礼,张太太伸手接过李桐递上来的一只翡翠镯子,戴到吕二娘子手上,“二娘子这份灵气,看着竟然不比吕状元差,吕家满门灵秀,竟是名不虚传,这只镯子是今年刚时新起来的样式,戴着玩儿吧。”
吕二娘子回头看了袁夫人一眼,才拢了镯子,曲膝谢过张太太。
袁夫人瞄着那只一看就极其名贵的福禄寿三彩镯子,心里微紧,看着李桐笑道:“李娘子今天怎么还是这么素净?上回我见她,”袁夫人掉头和来帮忙的苏家两个年青媳妇说话,“她跟长公主一起坐着,竟跟长公主一样,穿着缁衣,这么好的孩子,偏偏……不说了不说了,你陪李娘子进去,请墨二奶奶照顾一二。”
“不用烦劳。”李桐微笑欠身,“我跟阿娘一起就行,这会儿正是人来的时候,我和阿娘自己进去就是,不用多麻烦夫人和嫂子,还有妹妹。”
袁夫人的言谈举止,隐隐有一股让李桐十分确切的抗拒和敌意,虽然她实在想不出来这份抗拒和敌意从何而来。
张太太甚至比李桐更敏感,李桐话音没落,张太太就一边笑着说客气话,一边由李桐挽着,顺着婆子的指引,往吕府园子进去。
走出几步,张太太捏了捏李桐的手,话里有话的低声道:“都说吕府景致好,虚虚实实,还真是好看,今天咱们娘俩一定要好好赏景,别的什么事也不能耽误了咱们赏景。”
“嗯,我也是这么想。”李桐明白阿娘这是交待她现在不要多想,不管发生什么事,只管看着,听着,先当个景赏着。
刚到花厅门口,汤五娘子就拉着阿娘,简直就从花厅中冲出来一般迎上来。
“李家姐姐!太太!”汤五娘子压着声音招呼了一声,声音里满溢着欢喜和轻松,总算来了个她认识的人,而且还是个肯定会对她友善的人。
“张太太,好些年没见面了。”商大奶奶笑容满面的和张太太见礼。
“可不是,商大奶奶一向可好?你们到了京城,照理说早该给你们接风洗尘,可因为这春闱,一直没敢打扰。”张太太笑着客套,她和她不是好些年没见过面,而是从来没见过面,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她们两个都不容易。
“我也是怕打扰你家大哥儿春闱,刚到京城那天就想上门,就没敢!”商大奶奶脾气爽脆,是个初一见面就能熟不拘礼的人,三两句话,就和张太太亲呢的仿佛是自小的闺蜜一般。
“这是大娘子?你看看,这两个小的,倒象亲姐妹一样!”商大奶奶指着亲热无比挽着李桐的汤五娘子,一脸嗔爱,“大娘子真是好看,前儿五姐儿回来跟我不停的括噪,说李家姐姐怎么怎么好看,气度怎么怎么好,我还当她是因为喜欢,言过其实了呢,原来比五姐儿说的还好!”
若论说话,商大奶奶可比张太太会说多了。
商大奶奶有张太太陪着,张太太有商大奶奶说话,两人都解了头一回踏进京城贵人圈子、无人可以说话的尴尬,汤五娘子揪住了李桐,也是一颗心彻底落实在了,上回在宫里,她对长公主那份居高临下、观看掌控一切的感觉太强烈了,紧跟在长公主身边的李桐,也给了她同样的感觉,这会儿挽着李桐,简直就是一种跟李家姐姐在一起,一切皆在掌控中的感觉。
今天来的贵女中,如果在宫里那一回不算,和她有过一面之交的,也就是墨六娘子,今天这一趟花会,她没打算和谁交际,安安静静坐着看一场景就是了。
李桐参加以及主办过不知道多少场花会,眼风扫过全场,就找到处既不起眼,又十分方便看人看景的地方,带着汤五娘子坐了过去。
坐下刚喝了半杯茶,墨六娘子拉着个十七八岁,眉宇疏朗、气质清华的女孩子过来,“大娘子在这里呢,让我好找。”
李桐忙站起来,和墨六娘子见了礼,看着对面的明三娘子,只觉得眼前恍惚一片,她从来没见过神情如此疏朗喜悦的明七奶奶,她印象中的她,眉间永远锁着厌烦、绝望和悲苦。
“这是江南明家三娘子。”墨六娘子笑着介绍,又向明三娘子介绍汤五娘子,汤五娘子禀承了商大奶奶会说话这条长处,看着明三娘子,赞叹不已,“我看书上说什么谪仙人,怎么也想不出一样的人,怎么就谪仙人了,看了姐姐就知道了,姐姐饮露水吗?”
明三娘子一怔,随即失笑,“饮什么露水?倒是用露水沏过茶。”
四个人重新落了座,李桐看看墨六娘子,再看看明三娘子,心里不知道有多感慨。
前两回见墨六娘子,她没有象今天看到明三娘子这么强烈明显的感觉,如今两个人一起坐在她面前,是两朵鲜嫩的、生机勃勃、刚刚要绽放的花儿,从前她看到的墨夫人和明夫人,是渐渐枯萎死亡的残枝败叶。
她怎么忍心再一回看着她们由这样美好、这样生机盎然,再一次不到三十岁就枯萎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