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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朗茳显然比肖致富长得英俊,也没有那种煞气,可他只是站在那里,叶楚就觉得有压力。
这些年他过得太不好,年少时的那种锋芒早都没了。
他弱弱叫了声,“大哥的……大哥?”
顾朗茳一震,突然想起初中那会儿去帮季斐借汽车初次遇到叶楚的样子,那时候的叶楚,跟现在判若两人。
时间让人改变的太多。
可顾朗茳显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冷声道,“别在我面前耍心机,我要是真要办你,就是致富来也求不了情。”他盯着叶楚,冷厉的目光叫人发怵,叶楚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季斐这时候也过来了,想了想,说,“叶楚,找我有事吗?”
叶楚似乎还处在被顾朗茳发现的惊吓中,说不出话来。
顾朗茳是最不喜欢季斐问话别人不答的,厉声道,“说话。”吓得叶楚一缩,季斐连忙拉了拉顾朗茳,笑着对叶楚说,“他就是这样的,你别管他,我带你四处走走。”
两个人到花园里坐了会儿,叶楚始终不怎么说话,半晌,掏出支烟来抽。
季斐看他一眼,说,“在马场的时候你跟我说话不是这样子。”他敢问季斐同样是被男人操,为什么他可以高高在上,自己却被折腾的要死。而现在,顾朗茳不过说了他一句,他却像是被狠狠吓着了,半天都不说话。
叶楚细瘦的手指夹着烟,阳光将他手背上的血管照得十分清晰,他低声说,“因为知道你不会介意,不会把我怎么样,可是顾朗茳不是那样的人……我活了这么久,多少知道怎样能少吃点苦头。”
季斐点了点头,“先住着吧。”说着站了起来。
“季斐,不,季先生”,叶楚见他要走,竟有些慌乱起来,“你不帮我了吗?”
“不是”,季斐安慰道,“别担心,我只是觉得你好像更喜欢独处。”
季斐这段时间自己在家准备论文,时间是很充足的,顾朗茳却渐渐忙起来,叶楚在家里反倒成了个伴。
不知道为什么,叶楚十分怕顾朗茳,每次他在场叶楚就站的远远的不吭声,不过他不在的时候,他就主动跟季斐说话。
大概是他太久没有倾诉过,季斐又是个绝好的倾听者,他忍不住说了许多,包括他少年时候跟在肖致富身后的张狂,包括成了肖致富的人后怎样从刚开始的张牙舞爪渐渐变成温驯懦弱,他说,季斐,我真羡慕你,爱让人变好,可是你看我变成什么样子了?我知道的,大哥他不爱我。
他说肖致富不爱他,他说他恨他,可是提起肖致富的时候,不论是爱是恨,他都叫他大哥,平淡的称呼下有一丝不可察觉的温柔眷念。
这天两个人去楼顶的游泳池游泳,季斐先下水,对站在边上的叶楚说,“下来吧,你不是说你会游泳吗?”
叶楚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脱了衣服。
季斐的眼色变了变,“你受过伤?”
叶楚说,“是呀,还是为大哥挡的,那一次后,他总算肯多理我一些了。”
两个人游了一会儿,就听到有脚步声过来了。
叶楚很敏感,立即回了头,脸色不太好看。
季斐也跟着回头,然后就看到顾朗茳跟肖致富站在那儿,顾朗茳朝他招手,季斐于是游了过去。
顾朗茳把他拉上来,拿了大浴巾给他披着,又拿了帕子给他擦头发,说,“这几天气温下降了,你要游泳怎么不去温水泳池?”
季斐笑道,“别人还大冬天的游冷水呢,没关系的。”
叶楚这时候也上来了,看到肖致富的时候明显抖了抖,弱弱地叫了声,“大哥。”
肖致富看他一眼,直接了当地说,“听顾哥说你想离开我?”他这话没有避着顾朗茳跟季斐,显然没有要追究叶楚要离开这件事,可是他一问,叶楚就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不敢说话。
肖致富有些不耐烦,“娘了吧叽的,就不能爽快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朗茳跟季斐在,叶楚竟大着胆子回了句,“瞧不起还上我?”
顾朗茳看了叶楚一眼,季斐却没有太多意外的表情,他心里觉得,也许这样的叶楚才是本来的叶楚。
肖致富皱了皱眉头叶楚立即又怕了,站着不吭声。
肖致富却没有发火,他似乎连火都懒得对叶楚发了,说,“要走就走,我答应顾哥了,不会难你,可是话说在前头,要是谁想从你口中套我的事,你最好自个儿把个自个儿弄死,否则出卖我,你知道下场的。”不过是几句威胁的话,叶楚已变了脸色,而肖致富那种满脸煞气的狠毒样子也确实吓人。
顾朗茳皱了皱眉头,说,“致富,早跟你说为人要懂得收敛,别当着你嫂子的面做出这副样子。”
肖致富这才收敛了一些。
顾朗茳又对叶楚道,“你听到了,他放你走,也不会为难你,你现在就可以从我家走了。”
季斐觉得顾朗茳说话实在是……他拉了拉他,说,“叶楚是我朋友。”这话说出来,顾朗茳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说,“我知道的,可他又不是你,我不习惯柔情蜜意地跟他说话。”他那委屈的样子叫季斐一时愣了愣,无奈地笑了。
顾朗茳摸摸他的头发,说“走,我帮你吹头发。”
因为肖致富已答应不为难叶楚,季斐也就安心跟顾朗茳进去了。
肖致富跟叶楚在外面谈了一会儿就也进来了,顾朗茳留他吃晚餐,于是四个人一起吃了饭,然后肖致富才走。
他走后,叶楚试探地说,“我留在这里做佣人,行吗?”
“不行。”顾朗茳斩钉截铁。
季斐想了想,说,“我们是朋友,让你在这做佣人说不过去。阿楚,你有什么想干的?你可以放心去干,缺什么我跟顾朗茳可以帮你。”
叶楚的神色滞了滞,说,“哦,没事,我只是在这住了几天,有些习惯了,没事的,我现在去收拾行李,你给我穿过的衣服应该也不会再穿了吧,就送给我吧。”说着起身上了楼。
季斐见他这个样子,一时有些不忍,但他却没有开口留人,他觉得真的留下叶楚对叶楚来说并不是件好事,季斐多少有些明白叶楚的心理,他住在这里虽然怕顾朗茳,同时又有一种安全感,觉得这是在顾家,至少没有人敢伤害他。可是季斐知道越是这样越不能让他呆在这里,唯有走出去,靠他自己活着,他才能重拾信心。
叶楚当初就没有带行李过来,衣服有些是季斐穿过的,有些是新买的,他正在收拾。
季斐走进来帮他叠衣服,说,“不是这样叠的,都被你揉成一团了。”说着帮他收拾,边收拾边问,“你是怎么打算的?”
叶楚说,“我其实有自己的房子。”
季斐犹豫了下,问他,“阿楚,让你一个人住,会不会怕?”
叶楚顿了顿,半晌后说,“要是以前的我,一定不怕。”见季斐苦着张脸,他突然笑起来,“你真心软……会被人欺负的。”
季斐笑道,“顾朗茳不会欺负我。”
“我是说别人。”
“他也不会让别人欺负我。”
叶楚一愣,有些苦涩地说,“是的,认识他的都知道,顾家二少最看重的就是他的另一半,他说过的,只有你配得上他,你那么好。”
季斐顿了顿,说,“那么你觉得你呢,你觉得自己好吗?”
叶楚无声地笑了笑,“从前我是个小混混,渴望成为个大混混,现在,我会学着成为你这样的人,乖巧的,干净的,让人喜欢的、珍惜的。”
“不是的,阿楚”,季斐道,“不是要让别人喜欢和珍惜,你要自己喜欢自己,要珍惜自己。”
叶楚的睫毛闪了闪,这次没有再说他不懂,而是微微点了点头。
因为季斐要送人,顾朗茳便陪着一起去了,两人返家后顾朗茳说,“你别担心,他又不是小孩子,大不了我叫人照顾点。”
月末是顾清远的生日,顾老爷子亲自来了一趟,说,“朗茳啊,回去给你爸爸过个生日吧,他心里是想着你的。”
可是顾朗茳不打算去,其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上辈子的顾清远虽然跟他不是十分亲近也不了解他,但却真是拿他当儿子疼,每次两人发生冲突最后让步的总是顾清远。顾清远又是个讲道理的,在顾朗茳最开始的想法里,这辈子他要跟两个爸爸都把感情搞好了,要孝敬他们。
出乎意料的,这辈子在顾时殷这边十分顺利,在顾清远那边却十分艰难。
顾朗茳甚至觉得顾清远跟记忆里的完全不一样,不讲理,他总是无缘无故地针对季斐。
顾朗茳原来是十分敬重顾清远的,虽没有回顾家,在心里却始终拿顾清远当父亲,可是好几次,顾清远对季斐的态度让顾朗茳忍无可忍,不再与顾家那边来往。他现在的基业,基本上也没有打顾家的招牌,全靠自己建起来,后来还是他爷爷怕他真跟顾家脱了关系,有些急,主动跟他联系,要给他资源。
顾老爷子见劝不动顾朗茳,便打了电话给季斐,季斐听了当即表示会劝顾朗茳回去。顾朗茳如今这样宠着他,他却一点姿态也不摆,也不忌恨前几次在顾家吃了亏,顾老爷子私心里觉得这孩子倒真不错,可是顾清远说的也有道理,他既跟顾时殷沾了边,又是那样好的关系,顾家总得防着他点。
已经是深秋了,天气凉起来,季斐穿了薄毛衣跟长裤,回来的时候发现顾朗茳已经在家了,顾朗茳上去亲他,又用手摸他的脸,说,“天气冷了,下次多穿点,带条薄围巾吧。”
季斐笑道,“不冷,我天生手脚凉,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朗茳于是抱着他,说,“我天生体热,你好好呆我怀里。”
两个人腻歪了会儿,又躺到沙发上看电视,季斐小时候很少看电视,大学在学校也不看,因此回了家很喜欢看。而顾朗茳则觉得两个坐在沙发上边聊天边看电视,即使电视剧并没有什么意思,也是一件十分浪漫的事。
过了一会儿,季斐说,“月末爸过生日,我们一起去吧。”
顾朗茳顿了一下,似乎不太高兴,说,“爷爷找你了?”
季斐笑着不说话,顾朗茳正躺在他腿上,他就用手摸他的脸,一下一下的,顾朗茳被他带些凉意的手摸了半天,毛摸顺了,也不生气了,懒懒地说,“亲爱的,你怎么只摸我脸呀,往下一点,我不介意的。”
季斐于是两只手往他脸上使劲揉,两个人闹了一会儿,季斐说,“还是去给爸爸过生日吧,你要是不去,大家都不会开心。”
顾朗茳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去,季斐,咱们两个老爸现在对上了。”
“什么意思?”
“就是长久的互看不顺眼后终于忍不住动手了,往死里整……也不能说往死里整,反正他俩现在对上了。我作为儿子,不好插手。”
季斐一惊,“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放心吧,他们有分寸的,算起来他们好像是两败俱伤,可是没让外人得便宜,好处都到我儿了,比如上次修国道那事儿,按理说我们顾家”,他这里说的顾家,包括了顾时殷,“都拿不到手的,可是他俩斗着斗着,不知道怎么的,倒把我推上去把外人挤下去了,我捡了个大便宜,偏偏还捡的顺其自然,别人都不好挑毛病。”
季斐咦了一声,“听着怎么有点怪?”
顾朗茳点点头,“那就是两头老狐狸,只是一只看起来斯文点,一只看起来阴险点,其实一样狡诈。”见季斐盯着自己,顾朗茳连忙道,“我这是夸他们啊。”
季斐哼了一声,“下次我给你拿本《华夏古仪》回来,你好好学习学习。”
顾朗茳从善如流,“成,你亲我一下我看一页。”
“我说认真的,爸爸生日真不去了?”
“不去”,顾朗茳道,“你放心,我有分寸的,等第二天我再去一趟,他会明白的。”
真到了顾清远生日那天,顾朗茳早已去欧洲了,因为季斐要做论文,又要上课,就没跟着去。
上课上到一半的时候电话响了,这是导师的专业课,到导师家里来上的,季斐不太敢接,正准备挂,看到来电显示上写的是郑大的名字,季斐一愣,拿起电话到外面接去了。
“郑大哥,有什么事吗?”郑大、赵政他们打电话给他多半是找他和顾朗茳一起去玩,但他们知道顾朗茳去欧洲去了,而且上午他要上课,按理说没事是不会在这时候来找他的。
郑大的语气有些急,“阿斐,朗茳的电话怎么打不通?你最近有联系他吗?”
季斐一愣,说,“他早上才给我打了电话叫我记得吃早饭,不过他说这几天可能会忙,不会给我打电话,让我自己照顾自己。”
电话那头沉默了,季斐却有些急起来,“郑大哥,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你别急,只是今天顾叔叔五十大寿,朗茳竟然没去……顾叔叔已经宣布,日后顾家名下所有财产继承权,都归顾浩海,也就是顾朗茳他大哥。”顾家一直是商政一体的家族,因为在国内沾了政.权,为了避讳,就主要往海外发展,有很庞大的一笔产业,因为是在国外,又低调,具体是怎样一笔财产大家也不知道,但是绝对不少。
可是现在,这份财产,亲生儿子没有得到,却给养子了。
郑大跟赵政他们听到的时候都吃了一惊,因为他们跟顾家走的近,知道顾家没有正式认顾朗茳回去并不是不想认,而是因为季斐的事情顾朗茳跟他们杠上了,赌着气,所以没认,但心底还是十分在乎顾朗茳的,就像那次标开发地,顾老爷子还私底下帮顾朗茳开路。
他们以为顾朗茳作为顾家唯一的亲子,而且十分有能力,必然会继承家业,可是现在,仅仅因为他硬要跟季斐在一起,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是的,仅仅是因为季斐,在后来的小型宴上,郑大他爷爷私下问了顾老爷子一句,顾老爷子亲口叹着气说,“我们顾家不想再养出第二个顾时殷,看起来乖巧的,最后说不定是最凶狠的豺狼,季斐已经认了顾时殷作父亲,两个人关系很好,而朗茳更是什么都听季斐的,就连他父亲的五十大寿都不来,既然如此,我们顾家,也就当没这个孙子。家业交给阿海,至少以后朗茳吃了亏,还有他大哥能拉一把。”
最后顾老爷子还特意加了一句,“季斐那个孩子,看起来不错,心机却是很深的,朗茳要他一日,我们顾家就不敢认他这个孙子。”
季斐的脑子一时有些懵,他可以不在乎家业什么的,可是顾家这样做代表着什么,他们放弃顾朗茳了?
他一时有些急,“郑大哥,为什么会这样?之前爷爷还来过家里劝顾朗茳去参加寿宴。”
郑大叹了口气,“可是朗茳却没有去,想必真的是伤了老人家的心了。阿斐,不是我说你们,实在不该这样意气用事,那毕竟是朗茳的血亲。”
“等、等一下,郑大哥,我打电话给顾朗茳,然后你们两个谈,看有什么可挽回的。”
季斐去拨顾朗茳的手机号,手机接连响了好几声,没人接,季斐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了,可是下一刻就被接通了,传来了顾朗茳低低的带着磁性的声音,说,“宝贝,这个时间你不是在上课吗?偷偷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想我了?”
季斐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嗯了一声。
顾朗茳说,“我这里已经要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你过会儿也该吃午餐了吧?我跟阿姨说了让她送过去,你不准我不在就敷衍了事,知道吗?”
季斐咬着唇,突然觉得难过,到这个时候他还想着自己,他还不知道就在不久前,他的亲人已经放弃他了。
没听到声音,顾朗茳有些担心,“季斐?”
“在。”
“声音怎么不对?谁欺负你了?”
季斐张了张嘴,半晌后道,“郑大哥说他和赵政都给你打了电话,你怎么不接?”
“哦,之前在忙。”
“郑大哥说……爸爸当众宣布顾家以后的财产都由大哥继承。”
那边顿时没了声音。
季斐急起来,说,“你别伤心,顾朗茳,还有我,我会陪着你。”
顾朗茳低低笑了,说,“我知道,我知道不论在哪种情况下你都不会离开我,这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蓝橙夜亲亲的地雷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