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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世界可以一分为二,一半光明温暖,一半阴冷闭塞,没有人会选择与黑暗为伍,可被上天遗忘的孩子,永远困在了那不毛之地。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每当听见那重叠的、尖锐的笑声开始时,叶长安知道一切又要开始了。
天空被一点点染红,起先还是浅浅的粉,随着时间的流逝愈来愈加浓稠,最后直接变成了血色,紧接着所有人的面目都开始模糊不清,变成了一个个的黑色暗影。
她怕极了这个颜色,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绵长的痛苦开始一点点在胸腔积聚,恐惧和绝望铺天盖地涌来,可怜她明明知道自己身在噩梦之中,却无法在一切都未发生之时醒来。
“哈哈,看他那副蠢样子。”
“就是,比猪还笨。”
“架住他架住他,让他尝尝我无影脚的厉害。”
“不要,不要欺负他。”叶长安声嘶力竭的大喊,她急切的想要赶去阻止,却如何也无法靠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孩子被众人推翻在地拳打脚踢,哭的眼泪鼻涕淌了一脸。
等众人尽兴散去,被打的那个孩子已经浑身都是脚印、淤青,他缓慢而又颤抖的把自己蜷缩起来,小声的抽泣着,“呜呜”“呜呜”的哭声凄厉渗人。
在哭声戛然而止的那一瞬间,四周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响,紧接着又是一声。像先前的无数次一样,叶长安抬起了头,血色的天空中绽开了一朵朵黑色烟火,她仿佛又闻到了血腥混合着火药的味道。
姜淮左准备午休时听到隔壁传来似有若无的叫喊声,那时竹西还在楼下,隔壁房间只有叶长安一个人。
他推门而入时就见叶长安蜷成小小的一团躺在那里,她的面色惨白,眉头深锁,整个人都抖得厉害,毫无血色的嘴唇开开合合。姜淮左凑过去听,发现她一直都在重复说着“不要、不要”。
姜淮左轻轻拍了拍她:“长安,醒醒,那只是个梦而已。”
他的声音温柔又带了安抚的味道,叶长安突然毫无预兆的睁开了眼睛。像是刚刚经历了什么再可怕不过的事情,她的神色极为惶恐不安,一双眼睛沾了湿气雾蒙蒙的,姜淮左觉得她像极了迷路后的孩子。
他伸手把她抱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别怕长安,我在这里。”
叶长安伸手抓住他的衬衫,止不住的微微颤抖,又在他的安抚下慢慢平静下来。等她刚一恢复神智,就极为僵硬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她下意识的攥紧手心,尴尬的冲他笑了笑:“谢谢你姜……先生,我没事了。”
这一声姜先生让他心里膈应的不行,面上却还是笑眯眯的:“不用客气,身体好些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许是因为他目光里藏也藏不住的兴趣盎然,叶长安不自在的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小声回道:“好多了,我不饿。”
姜淮左的视线滑过她突兀的锁骨和单薄的肩膀,叹息道:“不饿也要吃一些,你太瘦了。”随即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两件衣服递给她:“你的衣服我洗好烘干了,需要我把饭送上来吗?”
叶长安摇头:“谢谢,不用了麻烦了,我一会儿下去吃。”
半个小时后叶长安下楼,三个人一起吃了午饭,主食只有面包、饼干以及麦片。
竹西吃的痛苦不已,在这儿一天半的时间里她每一顿都在吃这种东西,唇齿间都是甜腻干涩的味道。可叶长安在她也不好抱怨什么,只得泄气似的啃着面包,同时不间断的瞪着姜淮左。
姜淮左权当没看见,目不斜视的吃完自己的食物后起身去了三楼的书房,片刻之后抱回一摞书来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招呼叶长安道:“过来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书?”
竹西也跟着凑过去瞧,一看头都大了,净是些看上去就晦涩难懂的书名儿,她瞅着叶长安挑了本《淮南子》,随后姜淮左也抽了本《心理学案例》坐在一边翻看,竹西千挑万选终于找到本推理小说,她刻意坐到了叶长安和姜淮左中间,旁若无人的看了起来。
姜淮左觉得好笑,果不其然,没多久竹西就打起了瞌睡,姜淮左起身把她抱到对面的沙发上,给她盖了件衣服后又坐了回去。
窗外的天气依旧阴暗,时间的流逝难以察觉,细微的雨声衬得室内更加安逸静谧,姜淮左心不在焉的翻着手里的书页,眼神总是不自觉的瞥向叶长安。
她的睫毛很长,乌黑浓密的头发安妥的垂于胸前,更显得肤白如脂,姜淮左看着看着就有些心烦意乱,他定了定心神,强迫自己把目光挪到手里的书上。
突然书页上的一个名词跳到了他的眼里。
“惊恐障碍:简称惊恐症,是以反复出现显著的心悸、出汗、震颤等自主神经症状,伴以强烈的濒死感或失控感,以害怕产生不幸后果的惊恐发作为特征的一种急性焦虑障碍。”
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叶长安一眼,继续看了下去。
“患者发作时的典型表现有:头晕、头痛、发抖、出汗、昏厥、呼吸困难、视线模糊、心脏剧跳、肌肉紧张、失去控制等。同时出现强烈的恐惧感,好像即将死去或者失去理智。”
“同时,惊恐障碍病例常伴有抑郁症,这类患者的自杀倾向增加。”
姜淮左看完后又忍不住打量叶长安,发现她手上有一条琉璃珠子。
这次叶长安很快就发现了,头也没抬的问他:“请问有什么事吗?”
他摸了摸自己鼻梁,笑的如沐春风:“我只是觉得你的手链很漂亮而已。”
“谢谢。”
姜淮左看出她不想同自己多说什么,自讨没趣的收回了视线,眼角余光却看到叶长安攥住书页的手紧了一紧。
第三天的时候雨小了许多,姜淮左看电视上说南山附近的公路已经修好,他打了个呵欠关上电视,决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天竹西实在是无聊的紧,她从抽屉里翻出一副扑克牌,拉着姜淮左和叶长安一起斗地主。
叶长安虽然是第一次玩,手气却异常好,在摸清游戏规则后就几乎没有输过,连姜淮左这种靠记忆力记牌的玩法都输得一塌糊涂。竹西最后输的心服口服,赞叹道:“长安,你也太厉害啦!”
叶长安笑的有些牵强:“大概我的好运气只发生在这种事情上了吧。”
竹西没有听懂:“啊,什么?”
她却没再提,伸手指向窗外:“看,雨停了。”
下午的时候姜淮左先把竹西送回了家,随后把叶长安带到了一家餐厅前,叶长安坐在车上没动,指节攥的泛白:“姜先生,我想先回去了,前面就有站牌,我自己过去就好。”
“咔”的一声,他锁上了车门,叶长安惊恐的看他一眼又极快的低下头,浑身都僵了起来。
他伸手一下下的敲着方向盘,扭头看她:“叶小姐好像有些怕我?”
叶长安的声音都在抖:“放我下去。”
他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凑过去替她解开安全带,同时在她耳边调笑道:“我好像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吧,怎么叶小姐见了我就跟见了鬼似的?”
她侧头躲开他,眉头已经皱了起来:“是我自己的问题,不关姜先生的事。”
姜淮左意味深长的“噢”了一声,随后笑的有些无赖:“我饿了,陪我吃顿饭吧。”
“放我下去。”
“陪我吃饭我就放你下去。”
叶长安拗不过他,还是跟他坐到了包间里。姜淮左像是胃口极好,点了满满一桌子菜,也没管她一直干坐在对面,自己一个人吃的津津有味,五分饱的时候他放慢了速度,凉凉的看了叶长安一眼。
她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微微低着头,刘海挡住了眼睛,从来到这里起就几乎没动一下。他越看越觉得没劲,原本的好心情散了大半,声音有些冲的问:“不饿?”
叶长安没说话。
“这是跟我置气呢?”姜淮左笑出来:“成,不说话就在这干坐着吧。”
她咬了咬嘴角:“如果姜先生吃饱了我就先走了。”
他的倔脾气也被激了起来:“坐下,信不信我把你扛回来?”
叶长安像是忍耐到了极点,语气冰凉:“姜先生,请问您到底想做什么?”
“我没想做什么啊,只是请‘叶小姐’赏脸吃个饭而已。”他那声“叶小姐”叫的有些咬牙切齿,面上却波澜不惊:“何况我也算是叶小姐的半个救命恩人,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叶长安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此时生生逼自己露出一个笑:“之前的事情谢谢你,这次是我过分了。”
他双手搭在下巴下,心情好了许多:“没关系,下次再请我吃顿饭就好。”说完没等她回复就自作主张道:“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改天给你电话。”
叶长安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无赖的人,在她眼里男人真的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存在,自私、贪婪、凶残、暴力,然而这一次除了心理上本能的排斥男人外,叶长安隐隐还有不祥的预感,姜淮左看着她的眼睛里有太多的志在必得。
饭后姜淮左也没再纠缠,依言送她回了学校,临下车前冲她笑道:“还没对叶小姐正式介绍过自己,我叫姜淮左,这次不许再忘记我了。”
姜淮左目送叶长安走进校门,一加油门冲了出去。他原本还计划着慢慢来不要打草惊蛇,可叶长安太过小心敏感,大概永远都不会注意到一个对她默默感兴趣的男人,还不如主动出击,起码能让她记得自己。
他回味着她胆战心惊的样子,开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