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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长安躺在纪蔚年身边说了很久的话,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很香,还做了一个梦。梦里幸福圆满,连醒来时都是笑着的。
她坐起来揉了揉脖子,就见胖子正背对着他们坐在窗户旁埋头吃饭,腮帮子一鼓一鼓,偶尔发出“吸溜”“吸溜”的响声。
叶长安在床头拿了水杯问他:“要不要喝点水?”
胖子听到她的声音一怔,随即摇头:“不用不用。”说完把头埋得更低,几乎要塞进碗里。
她应了一声,拿起水壶准备去打些水,刚出门就听见电话响了,那头贺一言的声音又高又急:“不好了长安,学校今天下了通知,说要把纪蔚年开除。”
水壶“嘣”的一声落了地,溅了一地碎渣。
去Y大的路上有些颠簸,出租车外的景物摇摇晃晃,她攥住自己冰凉到有些颤抖的手,越发觉得生活就是一场灾难,从来没有苦尽甘来。
达到那里时刚过了饭点,学校里走动的人不多,明晃晃的太阳直直照在公告栏的玻璃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叶长安屏住呼吸走过去瞧,里面只贴了一张通告:“XX级计科系三班的纪蔚年同学打架斗殴致人重伤,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现做出退学处分。”
青天白日下她冷的厉害,疼的想哭。
那之后的几天叶长安又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她白天跟贺一言不断在Y大奔波,写请愿书,找学生联名,挨个去求院长、校长,晚上就在医院守着纪蔚年直到天亮,可无论他们怎样努力,校方都不肯更改决定。
在连续熬了三天三夜后叶长安终于挺不住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回到了宿舍,竹西正坐在旁边面色复杂的盯着她瞧。
叶长安挣扎着坐起来,一双眼睛毫无光亮,被子滑下去时露出了她单薄的肩膀,瘦的让人能数出皮肉下的骨头。
竹西伸手把她按了回去:“医生说你需要休息,想要什么东西我给你拿。”
叶长安摇头:“我没事,时间不早了,还要出去一趟……”说完就想起身。
竹西按住她的肩膀不撒,抬高了声音吼她:“好好躺着!不要命了是不是?这十几天你就没回宿舍住过,课也不上,面也不露,你到底想做什么?”
叶长安一身不吭的推开她的手想爬起来,又不断被竹西按了回去。最后她精疲力尽的躺在床上,背对着竹西无声的哭了起来。
从纪蔚年出事到现在,这是叶长安第二次哭。第一次是因为看到他浑身是伤的模样怕到了极点,这一次却是因为彻底的绝望。
很久之前叶长安的心已经被各种灾难磨成了石头,一般的打击挫折很难影响到她的情绪,遇到困难首先想到的是如何解决,而不是掉眼泪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可难免还是有伤心到极点、绝望到极点的时候,比如现在。
竹西侧身抱住她一颤一颤的肩膀,语调有些异样的温柔:“长安,你最近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如果可以请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
半个小时后姜淮左收到一条短信:“姜先生,今天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和竹西吃饭。”
那时他正在公司开会,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笑完神色又不太好看,众人只觉得莫名其妙又胆战心惊,所幸姜淮左没冲他们发作,会议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结束了。
开完会姜淮左没有立即回她短信,倒是先给妹妹打了个电话:“做得不错啊竹西。”
竹西闷闷的应了一声,没说几句就找了借口挂了电话,怔怔的盯着手机屏幕。背景照片是一个月前卫疏回国时跟她的合照,一个笑的俏皮一个笑的俊朗,看起来亲密无间,实际上却貌合神离。
她把手机捂在胸口,伸出黑色藤蔓的心终于有了稍许松动。竹西知道姜淮左想做什么,也知道姜淮左会做什么。他会把叶长安圈在身边,慢慢打磨掉她的骄傲和尊严,固执和抵触,从前叶长安对他如何,他都会一点一点讨要回来。
因为卫疏,她终于还是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等待的日子显得格外漫长,叶长安足足等了两天才收到他的回信:“明晚七点,楼兰大厦顶楼,你一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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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赴约之前的日子里,叶长安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耗在了医院,她时常动也不动的坐在离纪蔚年极近的地方,一晃就是半天。
贺一言和胖子都觉得叶长安这几天有些不对劲,探了几次口风却又什么都问不出来。直到最后一次见到她的那个下午,医院只有贺一言在,她拢了拢耳边的头发,背对着他说:“从明天起我不能来了。”
贺一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可是阿年还没醒啊。”
“嗯,等他醒了麻烦你告诉我一声。”
“哦,好。是出什么事了吗?怎么突然就不来了?”
她盖住纪蔚年的手,摸了摸他修长的指节:“有点私事需要处理,大概要耽搁很久,阿年这里……就麻烦你们了。”
贺一言点头:“你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的。”
“谢谢。等他好了……等他好了……”这句话最终没有说完,贺一言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下文。他看到叶长安凑到纪蔚年的身边,低头亲了他一下,随后松开了握住他的手,头也没回的站起来跟他道别:“那我先走了,再见。”
落日前的最后一丝余晖铺洒了半个房间,她站在晦暗不明的分界线上,背脊笔直,身形萧瑟,就像即将奔赴沙场的将士。贺一言突然有一种预感,她或许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临出门前叶长安说了最后一句话:“医药费和赔偿金的事,不要告诉他。”
六点四十五分,叶长安准时来到楼兰大厦。她从一楼坐了观光电梯,直达顶层时几乎可以俯瞰大半个A市。
电梯门开启的那一瞬间叶长安有些恍惚,头顶璀璨的水晶灯盏亮的刺眼,映在全景落地玻璃上柔和了许多,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光亮,让人像是置身梦境。
衣着精致的服务人员极有礼貌的向她问好,随后将她带到了指定位置,入目就是姜淮左从容又带点漫不经心的脸,整个餐厅除了他们再无其他客人。
姜淮左难得穿了正装,黑色的西服将人衬得一丝不苟,更显的高深莫测不可企及。虽然平日里总是装出一副温文尔雅又玩世不恭的随性模样,可本质上姜淮左还是更适合这种阴暗的基调,伪装不是为了保护自己,只是用来让对手掉以轻心。
有许多人都被他这副良善无害的模样骗过,只除了叶长安,处心积虑了这么久都没上当。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但凡他想要,就没有什么得不到的法子。
姜淮左长手一伸:“请坐,叶小姐。”他的目光极为坦然的停在叶长安的身上,故作姿态道:“这许久不见,叶小姐怎么瘦了这么多?”
叶长安任他的视线来回打量,微微攥住手心克制自己,露出了一个有些牵强的笑:“这些天遇到了些麻烦,希望姜先生能……”
可还没等她说完就被打断,姜淮左低头看起菜单,心不在焉的说:“叶小姐,我们先吃饭,有什么事等吃完再说。”
叶长安张了张嘴又咬住了唇,垂下头去。
这一顿饭仍旧味同嚼蜡如鲠在喉,唯他一人吃的兴致勃勃。叶长安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姜淮左却不许,随手指了两个盘子带了些命令的意味:“把这些吃完。”
叶长安听话的如同木偶一般,机械的把食物塞进嘴里。等姜淮左慢斯条理的吃完已经过了八点半,当他拿起手帕擦拭嘴角时叶长安只觉如释重负,立即放下了手里的刀叉,看向他说:“姜先生,我有一事相求。”
姜淮左眉头一挑:“你说什么?我听不清。”随即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过来些,方便我们好好‘聊一聊’。”
叶长安坐过去时姜淮左明显闻到了她身上消毒水的味道,他心里不高兴,面上却还笑嘻嘻的,伸了胳膊随意搭在身后的椅背上,凑到她耳边极为暧昧的说:“今天吃的怎么样?这是我们第三次一起吃饭呢。”
叶长安被他故意呵出的热气弄的难受,却又无法闪断,身体绷得极为僵硬,低声下气的说:“今天吃的很好,谢谢姜先生。”
姜淮左又贴近了她一些,从背后看就像是环抱住了她:“难得这次叶小姐给我面子,没有像之前那样一口都不肯吃呢。”
叶长安把头垂的更低,看上去瘦瘦小小又可怜的样子,整个人都乖顺柔软了许多。可姜淮左忘不了之前她面对他时的模样,目中无人、不识好歹、又倔又硬,如今这样巨大的反差终于让他出了一口恶气。
叶长安知道姜淮左在刁难自己,终于还是开口道歉:“之前的事是我做的不对,希望姜先生不要同我计较。”
他伸手捞起一缕她的头发抓在手里把玩,语气十分豁达:“那是自然,知错就好,谁没有个犯错误的时候呢?”
叶长安心里难受却又拿他无可奈何,既然有求于人,就该有个求人的样子。可姜淮左的眼神、味道、声音太过昭显,纵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依然让她想落荒而逃,如果不是纪蔚年,她根本不愿再看他一眼。
可偏偏就世事无常,姜淮左捏住了她的七寸。
叶长安顿了顿,见姜淮左没再阴阳怪气的挤兑她,重新开口道:“之前听竹西说您跟Y大有合作项目,不知道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姜淮左伸手拿了桌边的高脚杯,红酒摇晃,色彩旖旎,他的声音慵懒散漫,又带了商人特有的精明强势:“叶小姐,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帮你,要想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什么,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