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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叶长安其实跟遗像上的那人长得很像,眉眼间的神情如出一辙,只不过照片上的男人多了岁月磨砺的痕迹,可笑容依然十分温柔。
姜淮左盯着那照片看了许久,久到胸口堵塞的有些难受,才扭头对她说:“抱歉,我不知道叔叔……去世了。”他没敢再随意问起她的妈妈。
叶长安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下巴冲门口一扬:“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可以走了。”
“大过年的这附近也没有开门的旅馆,你收留我一晚好不好?我睡沙发就行。”姜淮左好声好气的跟她商量,人已经坐到了沙发上。
叶长安知道这人无赖惯了,赶也赶不走,索性也不理他,回到房间锁上了门。这一天她睡得极早,如果不是因为姜淮左,本该可以一觉天明。而现在耳边不断传来的烟花爆竹声响让她止不住的瑟瑟发抖,叶长安厌恶极了那“砰砰”的巨大声响,总是让她联想到许多不好的事情。
辗转反侧间她听到姜淮左的脚步声响起,更觉烦躁,索性拿了耳机塞上,将音量调到最大。
姜淮左自觉去隔壁房间的柜子里找了床被子出来,又四处溜达着逛了逛,所有的房间都收拾的整洁干净,却看不出一丁点新年气息,客厅的桌子上连糖果和水果都没摆。
从傍晚时分起姜淮左就没吃过东西,此时已经饿得厉害,他摸去厨房找到了冰箱,打开后有些震惊。恒温区里只放了一棵白菜一捆菠菜,旁的什么都没有。他又俯身打开了冷冻区,更是空空如也,只有雪白的冻霜。
本该合家团圆的日子里,他只身一人来到另一个城市寻他喜欢的姑娘,本想拜访一下她的家人,聊一聊叶长安的童年趣事。过去那极其漫长的岁月他没有参与,私心里有些想知道她小时候的模样,是不是比现在活泼许多?
可现在他站在这小小的房子里只觉得难受。叶长安的父亲去世,母亲不知所踪,她独自一人迎来新年,却将这个特殊的日子过得与平常别无二致,一点都不肯善待自己。
其实最不肯善待叶长安的恰恰就是他自己。
他想起了很久之前的第一次见面,竹西央他送饭,去时宿舍里只有叶长安一人,正端坐在书桌前看书。他还记得她穿了简单的黑色裙子,手脚纤细,对比之下更显得白的惊人,那时姜淮左迎着窗外正午的阳光看去,恍惚间有种叶长安在闪闪发光的错觉。
初遇时的惊艳好奇酿成了此后的一切恶果,他忍不住的去探寻有关叶长安的一切,可当他知道的越多就陷得越深,后来更是冲昏头脑失去理智。
从前叶长安因为他流过许多血,却从不肯在清醒时对他落泪。很多时候姜淮左都觉得叶长安的性格太过寡淡,像是永远不会被任何事影响情绪,无悲无喜无乐无忧。时至今日终于有些明白,叶长安被他所不知道的过往消磨掉了许多东西,比如充沛的感情,比如对未来的希冀。
姜淮左回到客厅坐了许久,终于在凌晨时分沉沉睡去。
再醒来是因为闻到饭香,他艰难的坐起来揉了揉自己酸涩的脖子,睁眼就看到叶长安在吃饭。
白水煮粥和……清炒白菜。
姜淮左撇嘴,怪不得这么瘦,叶长安吃的还不如家养的宠物。他站起来把被子叠好,又拿出自带的衣物换上,走到洗手间洗漱。收拾好后人顿时精神许多,他看了看表,已经过了十点,于是走回叶长安身边提议:“快中午了,要不咱出去吃?”
叶长安没搭理他,不紧不慢的喝了口粥。
姜淮左饿得难受,拖了凳子到她身边坐下,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撇嘴的磨叽:“长安,我饿了。”
叶长安拿筷子指了指那盘白菜。
姜淮左看了就没食欲,而且那一丁点儿根本就不够吃。
他叹了口气,开始上网找订餐电话,打过去后要么无人接听要么春节期间取消送餐活动。
姜淮左生怕自己一旦出了这个门就再进不来,也不敢出去买饭。此时叶长安已经吃完,正准备端走剩余的那几片白菜就被姜淮左夺了过去:“别扔,我吃。”
他起身去厨房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又拿了叶长安的筷子开始吃菜。味道居然相当不错,意外的清脆爽口。可惜几筷子下去就吃了个干净,姜淮左没有办法,只能开始喝粥,一直把锅底都喝了个干净。
此后两天里,姜淮左十分幸运的一直能吃到叶长安吃剩下的饭菜,除了头天早上的清炒白菜,此后他还见识了清炒菠菜、白菜炒菠菜、白菜面、菠菜面、白菜粥、菠菜粥……
先前他填鸭似的逼叶长安吃饭,妄图把她喂胖一些,可持续了将近一个月都不见成效。而叶长安只用了三天就把他饿瘦了起码五斤,照镜子时都是一脸菜色。
终于在第四天时冰箱里的白菜、菠菜弹尽粮绝,叶长安换了衣服准备出门买些东西。
临行前她面无表情的看了姜淮左一眼,那人居然还在睡。不知是饿得还是累得,姜淮左一天比一天睡得久,也越来越没力气纠缠她,清醒的时候举止迟缓眼神呆滞,唯有看见饭的时候才有些精神。
终于觉得解气了些,叶长安关门走了出去。
她下楼去了附近一家超市,随便挑了两颗菜就往回走,半路看到了出来寻她的姜淮左。
这一天天气晴朗,只是风着实有些大。姜淮左神色慌张的左顾右盼,步履蹒跚满脸拉碴,看上去就像个落魄的流浪汉。
叶长安拉了拉帽子,沿着墙角往回走,刚走到楼下就被人猛地从背后抱住,挣扎间她手里的塑料袋突然破裂,圆滚滚的土豆、甘蓝滚了一地。
姜淮左的语气虚弱的厉害:“长安……你怎么突然出来了?我梦见你走了,一睁眼你就真的不见了……”
叶长安使了全身力气去掰他的手,这附近来来往往都是多年的老邻居,她丢不起这个人。可姜淮左就跟狗皮膏药似的抱住她不撒,已经有不少人向这边瞧。
就在他们僵持之间,叶长安突然听见耳边传来“砰”的一声响,缠住她的那双手终于松了开来。
她跑开两步回头,就见姜淮左神色有些惊愕的站在原地,他极其缓慢的伸手摸了摸后脑勺,整个手心里都是血。
姜淮左脚步虚浮的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几天前见过的那个老太太双手举着拐棍,恶狠狠的盯着他。
姜淮左刚张嘴说了个“你……”就被打断,老太太用方圆五百米都能听见的声音怒吼:“好你个登徒子,光天化日朗朗田坤就敢非礼小姑娘,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说完还威胁似的抡了抡手里的拐棍。
姜淮左怕她真的打到自己连忙伸手去挡,突然不知被谁从身后踹了一脚,立时就跌到了地上。
身后那人是个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双手叉腰气沉丹田,指着姜淮左就开始骂:“我X你大爷不想活了是不是!居然敢冲我妈动手!再靠近一步老子打断你的腿。”
姜淮左就是再不想招惹是非此时也动了怒,从地上爬起来就开始掳袖子。
此时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不少人开始指着他指指点点,叶长安围观时只觉得不可思议,居然不少人都认识姜淮左的样子。
“哎,这不是大年三十还跑来推销保险的那个神经病吗?”
“什么?!他不是搞传销的吗?半个月前还有人来忽悠我去挣大钱,估计跟他是一伙的。”
“呵,看起来就不像好人,我还以为是邪教组织人员呢。”
“他也敲过我的门,还想摸我屁股,估计是个基佬!”
天道黑白无风起浪,姜淮左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人言可畏”。从小到大他都没像今天这样丢脸过。
此时人群中突然挤进来一个身形肥硕的中年妇女,她小跑着来到跟姜淮左对峙的那个男人身边,声音夸张道:“老公,就是这个人,三十晚上我喝醉了酒,他还想非礼我!”
姜淮左额上的青筋蹦了三蹦,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
那中年男人气的脸都黑了,突然大吼一声,伸出拳头向他打去。姜淮左虽然几天都没吃过一顿饱饭,躲开这一拳倒也没费力气。
他脚下一移侧身一闪,伸手抓住了男人的手腕,干脆的向后扭去。
这一招叶长安看着似曾相识,他也对她用过呢。
可惜这里不是姜淮左的地盘,也没人肯纵容他。
周围的邻居纷纷上前帮忙,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等十分钟后警铃声想起众人才散作鸟兽,空地上的姜淮左已经被打出了许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