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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前头说的话还好,只是让薛氏与秦伯复不再因为秦锦春退选而感到不满,只觉得责任有八成是在秦锦仪头上,当然还有两成是三房的错,因为秦锦春去向他们求助,而三房居然没能阻止秦锦春在宫中发病,更没能保住秦锦春的伴读资格!
明明三房的秦柏跟东宫太子一向亲厚,只需要他说一句话,秦锦春入选就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就是因为他不肯帮忙,秦锦春才需要参加两次甄选,然后遭遇了今天的变故。
薛氏与秦伯复惯常性推卸责任的念头还没冒出来多久,就被青梅最后一句话给吸引了注意力。
他们怎么就忘了呢?秦锦春未能入选伴读,可不仅仅是她小姑娘家的前程受阻,还有他们全家的前程呀!
薛氏想到了大孙女秦锦仪本该可以借助东宫之力谋得的好亲事。
秦伯复想到了自己本该可以借助东宫之力谋得的高升机会。
然后母子俩就齐齐怨恨起了秦锦仪。
薛氏还好些,一向偏心大孙女惯了,顶多是埋怨秦锦仪不懂事,白白葬送了好机会,又开始担心,虽然秦锦春说了没有在外人面前说长姐的一句不是,可长房三房很有可能会知情,不知会不会泄露出去,影响了大孙女的名声。
秦伯复就没那么好的耐性了,他气愤地一脚踢倒了身边的椅子:“锦仪这个孽女!如今是越发不象话了!上回她不肯听从我这个父亲的命令嫁人,就已经不孝之极,如今还坏了她妹妹的好处,甚至挡在大门口不许她妹妹回家换衣裳。若是四丫头直接在家换了衣裳就进宫,未必会生病,也就不需要退选了。这都是因锦仪这个孽女胡为之故!这等不孝不悌的孽账,留她做什么?!这回母亲为她说再多的好话也无用,我断饶不了她!”
薛氏忙道:“孩子有错是该罚,但你也消消气,别罚得太过了。回头我会禁足她一个月,叫她抄佛经去,回头四丫头回来了,再叫她去给四丫头赔不是。你可千万别喊打喊杀的,若是碰破她一点儿皮,日后她嫁不到上等好人家了,那可怎么办?”
秦伯复冷笑着说:“母亲别再说这样的话了。我倒是有心为她寻好人家,可寻到了,那孽账也不肯领情,闹着不肯嫁呀!她这样的脾气,就算真叫她攀得了好亲,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亲人,还不知道呢。今儿她能为了她妹妹能入宫选郡主伴读,她却没份,便去坏她妹妹的前程。焉知她将来出了门子,还会不会念着骨肉之情,愿意叫婆家带揳娘家几分?她明知道她妹妹一旦进了东宫,我这个父亲也能跟着沾光,却还是给她妹妹泼了一身水,这样的闺女能靠得住么?况且她这几年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哪儿还有什么正经的好人家愿意娶她做媳妇?能找上门来的,不是庶出,就是填房。她又嫌弃这个,嫌弃那个,除了给我们添堵,还会什么?!我劝母亲也别在她身上花太多心力,倒纵得她越发无法无天了!”
薛氏一时无言以对,勉强撑着为大孙女儿辩解:“仪姐儿年纪还小呢,以后大了就懂事了。”
秦伯复冷笑:“是呀,都是十八岁的老姑娘了,她年纪还小呢,倒会欺负十二三岁的弟弟妹妹!”
说起自己唯一的孙子秦逊,薛氏也没法再睁眼说瞎话下去了,她扭头去看青梅:“你们姑娘如今还在长房?生病了回家休养就是了。回头我让人跟你去长房接人,告诉你们姑娘,让她安心回来。我和她父亲都不会怪她的,回头还叫她姐姐给她赔不是。”
自家姑娘如今病得七死八活的,连床都下不来,作为罪魁祸首的秦锦仪受到的就是这样轻飘飘的“惩罚”?
青梅心中冷笑,却又哭了出声:“回太太的话,我们姑娘出了宫门就撑不住了,还没到承恩侯府就晕了过去,几乎是被抬进府的。如今她已看过太医,依然昏迷不醒,如何能回来?太医也说,最好别挪动。长房承恩侯夫人已经发了话,叫姑娘留在那边府里养病呢。”她又把许氏说的话一五一十转述给了薛氏听,然后道,“长房二奶奶还说,姑娘那一身衣裳首饰价值不菲,她只是借给我们姑娘穿的,并没有送给姑娘。如今东西被大姑娘毁了,要让大姑娘包赔。”
薛氏早已气得跳脚了:“许媺这是什么意思?!她难不成还想夺我的孙女儿么?!我不过是打算叫她家帮我养几年孩子,可没打算把孩子让给她!”
她对于那身衣裳首饰倒不在意,东西是很华贵没错,但顶天了也不过是二三百两银子。二房如今处境再差,也不缺这点钱。况且,谁说姚氏有要求,二房就非得赔了?衣裳洗洗再熨过就能穿了,首饰沾点水也不会有问题,赔什么赔?
谁知青梅却道:“大姑娘叫人冲我们姑娘泼水,也不知泼的是什么东西。我们姑娘全身都湿了,闻着还有些不大好的气味。姑娘是在永嘉侯府重头到脚洗干净了,才重新梳头穿衣进的宫。若不是因为不得不连头发也一块儿洗了,姑娘也不会病得这样重……”
薛氏一愣,心中越发懊恼起来,想着大孙女秦锦仪是怎么回事?竟然对亲妹妹泼水不算,还泼了脏水?这孩子难不成真是失心疯了?!
“你撒谎!”秦锦仪还没进门,就嚷嚷起来,气愤地冲进了屋子,指着青梅的鼻子骂,“贱婢!是谁指使你在我祖母父亲面前胡说八道的?!我何时叫人拿脏水泼秦锦春了?那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井水!”
青梅如今戏正足,哽咽一声哭了起来:“大姑娘这么说,奴婢也只能认了。大姑娘说得是,您没有叫人给我们姑娘泼水。您放心,我们姑娘绝对没有在太子妃娘娘面前告您的状,想必太子妃娘娘是不会怀疑到大姑娘身上的……”
秦锦仪双眼圆睁,扬手就要打青梅,却被父亲秦伯复一声喝住:“够了!你还要胡闹到几时?!”
他一听说这事儿有可能会被太子妃知道,甚至是被太子知道,就整个人都仿佛被冰僵了一般,看向长女的眼神越发不善:“门房的人看得清清楚楚,丫头婆子们也都亲眼目睹了,你有胆子做,怎么就不敢认了?就算你如今把你妹妹的丫头吓住了,又有什么用?若叫贵人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我们一家的前程就都叫你葬送了!”
秦伯复扬起手,狠狠扇了长女一个耳光:“孽账!我让你禁足在屋中好生反省,你就是这样听命行事的?你是不是连我这个父亲都不放在眼里了?!”
秦锦仪不敢置信地捂着自己挨了打的脸颊,哭着道:“父亲,您怎么能打我?这丫头分明是在挑拨离间呢,您难道就没听出来?!”
秦伯复早认定长女泼水害小女儿病倒的事实,又怎会相信她所谓“没有向妹妹泼水”的说法?他根本就没发现青梅话里的陷阱,反而更加认定了长女的狂妄。再想到先前他本该有机会与宗室权贵联姻,却因为长女坚拒而成了泡影,他心中对长女的不满就更深了。面对长女的质问,他只有冷笑:“我只听出了你在睁眼说瞎话,还听出了你这孽账目无尊长。你还妄想嫁入高门大户去享福?还是趁早别做梦的好!”说着他抬腿一脚,正好踹到秦锦仪的小腿。她尖叫一声,摔倒在地,顿时疼得哭了起来。
薛氏忙上前阻拦:“伯复,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为什么要打孩子?若是仪姐儿身上留了疤,将来还怎么……”
“还怎么嫁得好人家?”秦伯复打断了薛氏的话,“母亲还觉得她这副模样,这副疯狗一样的作派,能嫁进好人家?我看不但这孽账要醒一醒,连母亲也别再做白日梦的好!从前我怎么就信了您的话,把女儿交给您教养了呢?您从前就没少跟长房三房吵闹,胡搅蛮缠,如今把锦仪也教成那个样子,甚至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把她教成了泼妇,教成了疯狗,还教成了白眼狼!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听信您的话,拒绝了好几桩不错的婚事。若不是你们拦着,我早就将这孽账嫁出去了,还能得个好亲家,也不至于如今在朝中孤立无援,随便哪个阿猫阿狗,也能给我脸子瞧。我可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儿!要不是听您的话分了家,又怎会落得今天这个境地?!”
薛氏面色发白,身上微微发抖,两只眼睛瞪得老大,手指颤悠悠地指上了秦伯复的鼻子:“畜牲!你这是怪起你娘来了?!难道我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你?!”
秦伯复冷笑:“母亲若真的是为了我,怎的就让我越混越难过了呢?我只后悔从前对您太过言听计从了,先是分了家,然后是得罪了宗室,败坏了名声,本该定下亲事的亲家也没有,升迁的机会通通没有,就连家产也日渐减少。如今我过得还不如那些地方上来没根没基的小官儿呢。我可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儿啊!我亲祖父可是堂堂永嘉侯,我怎么就落到了这个地步?!还不都是托了母亲您的福么?!我知道您疼我,可您能不能聪明一点儿,别总是做蠢事?!”
秦伯复与薛氏母子俩撕起来了,秦锦仪忍痛在旁目瞪口呆地围观着,而青梅却早已悄悄儿退出了正屋,在小薛氏的丫头彩绫带领下,前去见小薛氏了。
小薛氏在小女儿离家之后,被大女儿气得晕倒,青梅先前并不知情,听说后还大吃一惊:“奶奶没事吧?”
“奶奶如今还好,只是心里难过。”彩绫叹了口气,“姑娘要不要紧?回头你好生跟奶奶说清楚,千万别有隐瞒。”
青梅应着声,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隐忧来,连看到秦锦仪挨打、薛氏被秦伯复气得发抖而产生的快意,也都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