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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在空中炸开来,盛放出绚丽的花朵。
陆长亭和朱棣正好走到了宫门外,不由抬头看了一眼。随后二人便一同上了马车, 朝着燕王府的方向回去了。
守岁放在皇家似乎挺稀奇的, 但是老朱家还当真这样做了, 一行人还当真熬到了这个时辰方才散去。洪武帝让诸王爷不必回到宫外的府邸,时辰太晚宿在宫中便是。朱樉等人都应下了,唯独朱棣带着陆长亭出宫了。
虽然过年的时候, 许多人都不会早早睡去, 但是当他们的马车行在街道上的时候, 街道上却是空无一人的,因为此时百姓们都守着自己家中的火炉炭盆呢。
烟花声虽然是吵闹的, 但街道上却是安静的, 陆长亭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两个空间一般……哦不, 应当是三个空间。陆长亭觉得此时的马车内更为安静, 而且安静得有些令他无所适从。
朱棣瞥了他一眼, 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朱棣便干脆闭上眼装作休息去了,大约是通过这样的动作, 来缓解陆长亭的尴尬。
可事实上, 这时候陆长亭觉得更尴尬了。
因为朱棣越是如此,就越是坐实他对着自己断袖的事实。
若是正常情况下,朱棣应该察觉不到半分不对劲,正因为彼此都心知肚明了,所以朱棣为了避免他尴尬,才会做出这般行为。
许是因为喝了一些酒的缘故,这时候陆长亭头有些晕乎乎的,陷入了一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境地之中。
既然……既然什么法子都想不出来……那就随它去好了……陆长亭眨了眨朦胧的双眼,身体晃了晃,歪倒在了马车壁上。
朱棣听见动静,不由睁开了双眼,他紧紧盯着陆长亭因为醉酒和疲累而闭上的双眼,暗暗在心底描绘着这双眼睁开时的美丽。等到确认陆长亭着实是睡过去之后,朱棣才伸手将陆长亭扳向了他的方向。
等马车到燕王府外的时候,朱棣也直接制止了下人开口,免得将陆长亭吵醒了。朱棣将陆长亭抱了起来,直接带向了陆长亭的屋子。朱棣当然不会在这样的时候,还不识趣地非要和陆长亭接近,先留足一定的时间,想必将来会更顺利。
陆长亭这一觉睡得并不大安稳。
他的梦中总是出现朱棣的面孔,在中都时候的,在北平时候的,还有如今在应天的……
搅得陆长亭一点也没睡好,直接导致接连几日,他面对朱棣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弄得燕王府一干人胆战心惊,总觉得有一日燕王会发大火。但谁知道等来等去,也没见他们王爷有半点发火的迹象。也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他们怎么觉得王爷反而……反而心情更好了呢?
年节一过,几个王爷便不能在京师久留了。
朱棣陪着陆长亭最后往端本宫走了一遭。
有陆长亭盯着这几个月,端本宫也没什么问题了,钦天监可以完美解决。
陆长亭从端本宫离开的时候,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没有他在上头压着,他们也可如常发挥了。这时候钦天监的人还没想到,等他们了结完端本宫的麻烦后,迎接他们的便是洪武帝的处置。
等陆长亭都走出一截路了之后,却是正好撞上了杜乘兴和王昭二人。
杜乘兴二人先是朝朱棣见了礼,而后才问道:“陆公子可是要走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不明白这杜乘兴特意还来找自己说一段话,是出自何意。
杜乘兴用波澜不惊的口吻道:“嗯,陆公子一路顺风,来日再见。”
这个来日再见,被他咬得有些刻意。
陆长亭不由得多打量了他两眼,杜乘兴这是暗含了别的意思在其中吗?但是杜乘兴着实太过沉稳,比王昭要内敛得多了,一时间陆长亭是实在从他身上瞧不出什么来。
反正他与杜乘兴也不过多说过两句话而已,陆长亭抛开不放在心上,转头就和朱棣离开了。
走出没多远,他们便又遇上了个太监,这个太监是洪武帝打发来请他们的。
陆长亭估摸着也就是洪武帝不放心,想要再多问一问。
那太监引着他们入了大殿,朱元璋和朱标都在里头,朱标身子还未大好,如今在殿中,都是坐在朱元璋的下首。不过见朱棣带着陆长亭进来了,朱标倒是直接站立了起来。
“老四可是明日离京?”朱标当先出声问。哪怕是赶在了朱元璋之前出声,朱标也没受到半分责难。
朱棣点了点头。
朱元璋先看向了陆长亭:“长亭可是随老四一起回北平?”
陆长亭点了点头:“京师虽好,但气候于草民却是不大适应。”
朱元璋忍不住笑了:“你这孩子怎的这样傻?多少人想留在京师不成?你却偏要回北平那个地方去!不觉那处天气苦寒吗?”
陆长亭在朱元璋跟前,很乐得装一个不卑不亢,还少年意气得有点傻的人,他高声道:“燕王都不觉北平苦寒,草民又怎会觉得?”
朱元璋哈哈笑了起来:“好!说得好!年少若有磨砺,于心性上乃是极大的提高。有此番经历,长亭将来必然能成长为我大明的栋梁!”后半句话,也许洪武帝对着许多进士都说过,但是前半句话他说得再真实不过。
正因为中都和北平的经历,朱棣才能心性坚毅,手段果决狠辣,直到一举撬翻了侄子的位置啊!
“既然北平于你是个好地方,那便回去吧。”朱元璋笑道。
这厢朱标露出了可惜的神情,道:“若是长亭喜欢应天,留在这里便是最好不过了,在此处也可请到更好的老师。”朱标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只单纯觉得,陆长亭在这里能学到更多的东西。他很欣赏陆长亭,就连他的父皇也很欣赏陆长亭,所以朱标从未怀疑过陆长亭身上的价值。
朱棣淡淡一笑,道:“如今不是从前了,如今想要寻到好的老师,已经没那么难了。”
这段话倒是勾起了朱元璋的回忆,他轻叹一声,点了点头,道:“是,正是如此。”不过这回忆也就是一瞬的事。对于朱元璋这样的人来,是绝不会轻易沉溺在伤怀的情绪之中的。
朱元璋抬头看向陆长亭,笑道:“朕便等来年,长亭金榜题名站在大殿之上再见之时。”
若陆长亭只是个风水师,那便也没什么再见的价值,毕竟陆长亭出现的时候,那绝对代表着谁的宅子风水又出了事,就跟侦探出现的地方必然要死人一样。因而平白无故的,怕是谁都不会愿意见到陆长亭。
也只有如朱元璋口中所说,等来年金榜题名之时,那时候朱元璋是很乐得提拔陆长亭的。若能真走到这一步,那就说明陆长亭的本事确实不一般了。趁着他还年轻,若能培养成为太子手下的能臣,那实在再好不过!
陆长亭也很配合,面上闪过激动之色,朝着朱元璋和朱标的方向拜道:“是!长亭定然不辜负皇上期望!”
听他如此激动地说话,朱元璋还暗叹了一声,果真是赤子之心!
与陆长亭说完话后,便是朱元璋和朱标一同嘱咐关心朱棣。这个过程很短暂。毕竟朱棣长大了,朱元璋和朱标与他也无多少话可说。
待到结束之后,陆长亭正要和朱棣离开,太子朱标却是突然出声叫住了陆长亭,道:“长亭既要走,我便送长亭一物。”
“何物?”陆长亭一愣。
朱标笑道:“书。”
陆长亭差不多也能猜到。太子朱标是个赤诚风雅之人,他送不来金银这等黄白之物,相比之下,他更喜欢给陆长亭送书。
陆长亭此时对于读书早已没了抗拒之心,自然是高兴并且面露感激之色地应下了。
随后便有太监捧着东西上前来了,陆长亭接过来,却发现有些怪异。
这书的封壳上乃是没有字的。
陆长亭心底不免疑惑不解,这到底是何物?
“去吧。”朱标这才挥挥手道。
陆长亭点点头,再度谢过了朱标,这才和朱棣一同走了出去。毫无意外,朱棣今日的脸色也很难看,面上都快能刮下冰棱子来了。
陆长亭原本是不想与朱棣说话的,但是见他这般模样,却还是忍不住道:“四哥还在担心什么?我早就与四哥说清楚了。”
朱棣摇了摇头,道:“心中知晓,但见之仍旧会恼。”他上次和这次恼的都不是陆长亭,而是他那见了什么好,便想往太子手中塞的父皇。
陆长亭再好又如何?再好也只能是他的。
朱棣的眸光沉了沉,不过面色倒是逐渐缓和起来了。
他们出了宫门,很快便上马车回到了燕王府。
想来这身后的皇宫,怕是要许多年都不会再进来了。陆长亭心底出奇的平淡。反正待日后朱棣做了皇帝,这皇宫也就不稀奇了。
陆长亭想到这里,骤然惊醒。
对啊,朱棣未来是要做皇帝的,他此时能断袖,是因为这时候的他还全然没有要做皇帝的心思,但等到以后他醒悟过来,决定去争夺皇位,那个时候的朱棣自然会走上正途,不再记得当年的这点心思。
陆长亭心里越发地平静了。只是在内心深处,有一个地方似乎因为想到了这些而微微难受了起来。
到那时,朱棣会不会觉得,当年情意都不过是一时被迷了眼?
想一想,还真是有点儿痛快不起来。
“燕王殿下,到了。”外面的太监低声道。
车门被推开,一股寒风灌了进来。陆长亭当先走了下去,然后一眼便看见了站在王府门口、长身玉立的朱樉。陆长亭往前走了两步,朱棣紧跟着走上前来,手中捞了一件披风,他将披风罩在了陆长亭的身上,才放陆长亭走到了朱樉身边去。
朱樉抿了抿唇,自然对朱棣的这般行为有些不快。
“长亭,如今年节已过,你还要随老四回北平?”因为个子要更高一些,朱樉低头问道。
之前陆长亭便是以要回北平过年节,而拒绝了朱樉再说去西安的提议。但现在已经同朱棣一起在应天过年了,自然的,这个借口也就不作数了。
其实问这话的时候,朱樉心底还微微有些忐忑,毕竟之前陆长亭拒绝得太干脆,何况他在陆长亭跟前还犯了过错呢。
若是放在之前,陆长亭的确是会拒绝朱樉,但是如今不一样,他想到了朱棣对他不对劲儿的态度,想到了两人相处时的尴尬……
陆长亭轻描淡写地道:“西安可有什么吸引人的玩意儿?若有,我去便是了。”
朱樉呆愣在了当场,有点没反应过来,这……这个结果着实来得太突然了!
一旁的朱棣倒是反应更快,他的脸色直接黑了个透,面上的冰寒之色比之前更甚。陆长亭也察觉到了朱棣的变化,但是陆长亭却强迫自己忽视了朱棣的表情。至少在短期内,他没办法做到和朱棣坐在一处,还和过去没什么两样。既然如此,那不如干干脆脆跟随朱樉去西安。
朱樉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事,此时他已经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笑道:“好好,西安有意思的东西多了去了,二哥带你处处都去领会一番!你先收拾东西?走走,我去给你收拾。”说罢,他还一口气将身边亲随叫了过来,道:“去府中喊几个人来,为陆公子收拾行囊。”
之前在秦.王.府的时候,这亲随就见识过朱樉对待陆长亭如何体贴了,此时自然不敢怠慢,忙不迭地就回府去叫人了。
朱棣沉声道:“慢着!”
那亲随脚步滞了滞,还是赶紧一溜烟儿地跑了,他的主子是秦王,他只能听秦王的吩咐,要是稍有差池,被主子治罪怎么办?
朱棣看着那人跑远,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此时朱樉得了陆长亭松口,正是高兴的时候,见朱棣面色不快,他便从善如流地开口道:“老四,不是我说你,你待长亭的态度得改一改了,你不能日日将他拴在你身边吧?”
朱棣冷笑:“二哥这话说得太没道理,之前二哥请长亭去西安看宅子,将他从北平带走的时候,我可有半句二话?”
朱樉厚着脸皮道:“既然之前都行,为何这次就不行了?”
“自然不行!长亭于我已经如亲人一般,他跟着二哥几个月,纵然我相信二哥也免不了心底担忧,他若是再前往西安,这一去还不知有几月,我心底又该是何等担忧?二哥可为我考虑半分?”朱棣冷声道:“何况,二哥莫要忘了,你还骗了我和长亭,说是去西安,却将长亭带到了应天府来。二哥行事如此不可取,我不许长亭再跟二哥一同离去,哪里不妥?”
朱樉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心中忍不住暗暗骂道,怎的几年不见,老四的嘴皮子功夫这么厉害了?以前可没见过他这样儿!偏偏朱棣这番话还真叫他答不上来……朱樉暗暗咬牙,只能干巴巴地道:“你心疼长亭,我便不心疼了吗?我也是一样心疼的。此次实乃事出意外。之后我定然能将长亭照顾得更好……”
朱棣冷着脸不为所动:“长亭的行李,包括他这个人,都在我府中,若无我的同意,二哥便不要想将长亭带走了。”
原本陆长亭被朱棣那句“长亭于我已是亲人”感动到了几分,再听他说出担忧之心,便更有犹豫了,但是听到后面这段话,陆长亭骤然间便坚定了要跟着朱樉的想法。朱棣太有本事了。之前朱棣于他只是普通兄长,对他好只能感动他,将二人之间的关系连接得更为紧密,但如今不一样了,如今朱棣对他的好,都让陆长亭觉得,其中带上了捕猎的意味。这让他觉得,朱棣想将他变成瓮中之鳖。
尤其再看此时,朱棣的姿态何等强硬,若是真等回到北平,没人能强大得过朱棣去。
不管他种种猜测正确与否,他都还是避开朱棣一段时日更好。
想到这里,陆长亭也不再犹豫了,当即就出声道:“四哥,我想去西安瞧一瞧。”原本风水师也不能困居一隅,若是能走向更广阔的地方,倒也是个好事。
朱棣面上冷酷之色稍有减退,他看着陆长亭,问:“为何?”
“在北平太久了,想到其他地方去走走,多观一下风水奇局。”陆长亭说这话的时候,面部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看上去格外的镇定。
陆长亭和朱棣都是比较能控制自我情绪的人,也都是较为坚定执拗的人,自然两个人合不上的时候,就只能这样僵持住。
朱樉轻咳一声,道:“长亭说的是啊。”
朱棣却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定定地看着陆长亭。
陆长亭并非喜欢拖泥带水、遮遮掩掩的人,既然此时矛盾引发出来了,那就得正面解决,而不是藏着捂着延后解决,猜到现在也差不多了……陆长亭抿了抿唇,道:“四哥,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朱棣看了看陆长亭被风吹拂得微微发白的脸,点了点头,转身当先走在了前头。近来陆长亭身高拔高不少,腿也长了不少,他轻轻松松地跟在了朱棣的身后。朱樉顿了顿,也马上跟了上去,心里暗自嘀咕,老四会不会火气上来揍长亭啊?
朱棣将陆长亭带到了书房里去,朱樉正要跟进去,朱棣便大力关上了屋门,力道之大,若是朱樉没躲闪开,说不定鼻子都得给拍肿了。
“老四怎么脾气这么大了?”朱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退后几步,然后等候在了屋檐下。
万一……说不准……老四把长亭给揍了呢?他好赶紧破门进去救人啊!
书房里的隔音效果自然非同一般,古人还是很注重保密效果的,在书房里站定以后,陆长亭心底平静了许多。
“说吧。”朱棣道。
说实话,陆长亭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朱棣这般模样了,因为朱棣在他的跟前一向都能将情绪管理得很好,所以当看见朱棣这般怒容的时候,陆长亭心底的确有一瞬间的发怵。不过此时他倒是渐渐地平复下来了。
“我心中有话想问四哥,我不知道这仅仅是我自己的猜疑,还是确有其事,所以我需要问问你。”陆长亭向来冷静镇定,但毕竟是问这样的事,这时候他心底难免有些微的紧张。
朱棣当然知道陆长亭要问的是什么,他知道陆长亭已经察觉到了,他以为陆长亭还会装作不知道,或者干脆含糊过去,但是没想到,陆长亭会选择在这样的时候,干干脆脆地揭露出来,但是细细一想,的确这样才是陆长亭的风格。
“你说。”朱棣脸上冷酷的表情彻底软化了下来。这一刻,他等了很久,这会儿心底也有些说不清是什么样的心情。
“近来四哥待我似乎有了变化,我本不敢疑心四哥,若是轻易便怀疑了四哥,和当初北平那些商贾有何两样?但是事关于我,我心中始终难安。次次察觉不妥之后,便有了猜测。四哥之所以拒绝沐家女儿,改选更好掌控的汤家女儿,并非是因为四哥不愿娶妻,而是因为四哥喜好男子?”这番话有些长,前面所有的铺垫,都是为了能够自然而平静地引出最后一段话。
说出这番话后,陆长亭的心跳变快了起来。敢对燕王说出这样的话来,怕是也只有他了。
朱棣动了动唇,面上的表情彻底融化为温和之色。
陆长亭没有错过他面上半点的表情变化,因而心不由得往更深的地方沉了下去。
“我是不想娶妻……”
陆长亭刚刚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便被朱棣的下半句话给揪紧了心。
“……都是因为长亭啊。”朱棣面不改色地道。
陆长亭觉得胸口哽了一口血,这干我什么事?
他半点也不想担上这样大的罪过!
陆长亭辩驳道:“因为我吗?四哥是喜好男子,还是……还是因为,喜欢我?”后面半句话有些难以启齿,但陆长亭实在太想问个清楚了,所以他咬咬牙还是问出了口。
朱棣口吻笃定:“自然只是因为你,别的人又怎能入我的眼?”
得到肯定的话,那一刻,陆长亭突然就有些说不出话来了,甚至耳边的声音渐渐都离他远去了,他完全沉浸在了那一刻的呆愣之中,脑子混乱如浆糊,实在难以在短时间内将这样震撼的事,梳理个清清楚楚。
“长亭……”
“我想去西安。”陆长亭醒过神来,更加重了这句话。
朱棣皱了皱眉。以他对陆长亭的观察,长亭应当已然习惯这般姿态不是吗?难道说长亭对他没有半点意思?
“如今这样,就算是回到北平,我也只会急于搬出燕王府,四哥何不让我好生冷静一番?”此时的陆长亭也就外表看起来冷静了,实则是半点也冷静不下来。
朱棣皱了皱眉,但却认真思考起了陆长亭这段话。
其实陆长亭还想问,为什么,你看中我哪点,好好的为什么会变成断袖,难道你当真永远不娶妻了吗?但是此时陆长亭心底的情绪还尚且未平息,最后想了想,还是放弃了问这些话。
“好,去吧,好好在西安玩儿一段时间。”朱棣直接将陆长亭去西安定义为了去玩儿,自然的,北平就成了陆长亭的家,其中暗示的含义莫过于就是陆长亭始终还是得回到北平。
陆长亭当然也不会去争执这句话,他点了点头,心底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事你得怪二哥。”朱棣突然道。
“什么?”陆长亭皱眉不解。
“从前我虽觉得长亭好,但从未有过这样明显的心思。”
陆长亭闻言,耳廓忍不住发红。他上辈子还要英气些,也有不少女孩儿跟他告过白,但他从来没有过这一刻这样的体验,心跳加速,上肢发热,连带着耳根都烫了……
“是二哥来到北平以后,见你我关系亲近,总疑心我和你有什么首尾,便明里暗里打探过我……”
陆长亭瞪大眼,随着朱棣的话,细细回忆起了那个时候的事。是……那个时候朱樉也打探过他了,那时候他根本没往这方面去想,所以也未曾放在心上。原来那时候朱樉就觉得他们俩之间好得不正常了吗?
“正是有二哥打探,我才渐渐注意到这一点。之后那次,二哥与我打起来,哪里是为切磋,不过是以为我禽.兽将你染指了而已。”朱棣说这段话的时候,表情实在太过平静了。
倒是陆长亭听得耳根更为发烫了。
“原来、原来是这样……”陆长亭咬了咬牙。
朱棣到这里也不再多说了,他道:“你去吧。”
陆长亭点了点头,心底感觉有些怪异,朱棣这样痛快放手,总不至于心底还有什么计谋吧?
虽是如此想着,但陆长亭还是走到门边,推开门走了出去。
朱棣站定在书房里,看着陆长亭的身影渐渐到了朱樉的身边,然后便低下了头,他抬起手看了看。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他是多么想要伸手将陆长亭强硬地留下来。这世上最不能压抑下来的就是感情,满腔情意,一旦打开了那个阀门,便再也停不下来了。
不过最终他还是强忍住了。长亭说得对,该给他留一个思虑的时间。
逼得太紧,适得其反。
这厢陆长亭走出来之后,朱樉便立即凑了上前来,道:“如何?没事吧?”
“没事,四哥同意了。”陆长亭这时候再看着朱樉,便觉得心底格外复杂了,这会儿他甚至有些怀疑,朱棣是不是故意说出那番话的,好拉一部分火力到朱樉的身上去。
朱樉笑着道:“那便好!秦.王.府的人已经到了,我让他们去为你收拾行囊。”
“嗯。”说着两人便一同朝着陆长亭的屋子去了。
朱樉心底免不了高兴。
风水轮流转啊!之前是朱棣到他府中接走了长亭,现在便又轮到他将长亭接走了……
朱樉心情愉悦到了极点,帮着收拾东西的动作都快了不少,也就一会儿的功夫,便将陆长亭的衣物都收拾好了。其实他的衣物都不多,主要还是洪武帝和太子赏下的东西,这些不得不带上。
不过朱樉到应天府来的车队本就规模不小,不似朱棣那样轻装简行,因而朱樉要将这些东西跟着带到西安去,也容易得很。
收拾好了后,陆长亭和朱樉才又走到了那书房外。
朱棣还站在书房内,姿势都没怎么变过,看着他这般模样,倒是让陆长亭觉得实在忍不住微微揪心。不说情爱,他的确是将朱棣视为半个亲人的。这么几年相处下来,感情自然不似作伪。所以他也不愿见到朱棣这般姿态。
“走吧。”陆长亭转过头不再看。
朱樉朝里头的朱棣道:“明日一早便要启程,我先将长亭带回去了。”
“嗯。”朱棣沉声应道。
朱樉很快就将人带回去了。
陆长亭在秦.王.府用了晚饭,洗漱一番,便准备就寝。睡着了,自然便没这么多思绪挤在脑子里了。
谁知道朱樉突然推门进来,道:“长亭!不如我们还是今晚就启程吧!此次进京,我带了不少的人手,哪怕是赶夜路,也没有半分关系。”何况洪武帝担忧儿子们的安危,还特特拨了锦衣卫一路随行。
陆长亭有点儿没明白意思:“为何要夜晚启程?”这么急着回西安?“可是出了什么事?”
朱樉摆了摆手:“不是,只是我这心里始终放心不下,为免老四反悔,我们还是早早启程更好。”
陆长亭:…………
对上朱樉那双格外真挚的眼,陆长亭也不好说什么,一面觉得好气,一面又觉得好笑。
“那、那就走吧。”
朱樉闻言,顿时面上喜色更浓,他赶紧帮着陆长亭罩好了披风,将人裹了个严严实实,然后才带上了马车。于是秦.王.府的这行人就这样提早出城去了……
自然的,消息也报到了皇宫之中。
朱元璋听完太监汇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个老二,怎么连弟弟的手下都抢?”
那太监躬身道:“秦王说是他的府上也出了些问题,这才将陆公子带过去了,陆公子也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多走一走总是好的。”
朱标在旁边抚掌笑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说得好!”说罢,他便转头看向了朱元璋道:“父皇眼光实在极好,这个陆长亭,确实有意思,实在太合儿臣心意。”
朱元璋看了看他,低声道:“好是好,不过你白日里送他的东西,乃是你幼时亲手写下的手记?”
朱标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难得见此人才,又救了我和允炆,免去了端本宫之危,自然只有送此礼物,才是最为合适了。我瞧他的模样,收到时也很欢喜呢!”
朱元璋忍不住轻叹一声:“太子啊,你总是这般仁善。”
朱标反问道:“父皇,仁善不好吗?”洪武帝教他习武,处理政事,大儒们教他读书写字,而立身立性却是马皇后所教导。
对于马皇后来说,她认为自己将儿子教得很好,将来会是个仁慈朴实的君王。但是对于朱元璋来说,一面欣喜儿子心性赤诚,但一面又不免忧心,明朝虽立,但仍有不少内忧外患,他能压下吗?
朱元璋只有在心底更坚定了,在他儿子上位前,他必要扫清一切功臣能将带来的阻碍。
……
接收到陆长亭已经跟着朱樉出城消息的不止皇宫里,还有朱棣。朱樉的举动哪能当真瞒过他?朱棣也能窥破朱樉如此行为的心思。朱棣强压下心底的不快,令下人也去收拾东西了。
程二回到燕王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探头探脑一番,而后问朱棣:“主子,长亭呢?”
朱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并且还起身出去了。
程二被这一眼看得胆战心惊,浑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那厢朱棣却是推门进了陆长亭之前睡的屋子,里头的丫鬟正在收拾床铺,打算换下来洗掉。
“别动。”朱棣的声音骤然在屋子里响起,惊了那丫鬟好大一跳。
“是、是……”丫鬟虽然不明所以,但也只要放开被子退了出去。
朱棣走上前去,将被子重新铺开,他在床边站了一会儿,随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脱下外衫躺了进去。
朱棣闭上眼,想象着陆长亭躺在床上的模样。
……这光棍日子真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