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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陈晚答应宋明谦陪他出席一个酒会。
酒会由几家国内的互联网企业牵头,联合地方相关部门共同承办。半商业半娱乐,几乎请来了娱乐圈的大半明星热场。
陈晚从不参加这类聚会,宋明谦风里雨里惯了,穿梭在人际关系网里如鱼得水。
陈晚起先不愿意,“就你那公司的公关部,个个都是仙女下凡,随便挑一个都比我强。”
宋明谦认可这句话,“孙舟应聘女员工的第一要求就是漂亮。”
陈晚:“……”
宋明谦问:“真不去?”
“不去。”
“就当散心。”
“也不去。”
陈晚答得斩钉截铁,随后怀里扔进了一个文件夹。
宋明谦抬了抬下巴,让她打开。
四五页纸全是英文,陈晚飞快看了遍,重点是最后一行字,肾.源待配对。
“你拜托我的事一直在办,这是初步消息,有进展我再通知你。怎么样,看在我卖力的份上,去不去?”
陈晚扬眉,“成交。”
宋明谦的公关团在当天下午就送来了礼服,颜色浅,样式简单,很适合陈晚的气质。
陈晚挑起看了看,丢到一边,从压箱底掏出一套亮片包臀短裙,深v效果极好,她又化了个艳丽的妆,刘海梳高,露出光洁的额头,高跟鞋上脚,像一朵冷艳盛开的花。
宋明谦来接她的时候,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陈晚瞥他一眼,“没给你丢脸吧。”
宋明谦移开眼,“长脸。”
陈晚笑了,“我得符合你霸道总裁身边女人的形象。”
宋明谦弯嘴,缓缓转动方向盘,“什么形象?”
“妖女。”
宋明谦淡了神色,“你何时见过我身边有过女人?”
陈晚默声。
宋明谦从后视镜里看见一直跟着他们的出租车。
弯起的嘴角瞬间复位。
酒会上,前半个小时陈晚尚且还能配合他应酬,之后趁他上台发言的功夫,溜去角落看热闹。
美食,美人,精英,明星,的确够热闹。
陈晚夹了几块蛋糕,吃相不算秀气。吃到第三块的时候,看到宋明谦朝自己走来。陈晚急忙暗示,直摆手。
他一路走,一路人跟着寒暄敬酒,陈晚一过去就脱不开身。宋明谦猜中她的心思,不情不愿地转了方向。
陈晚吃饱了,又跑去外面透风,她没穿外套,乍一吹风凉得直哆嗦。
一楼是接待大厅,欧式风明显,十几个雕塑栩栩如生,陈晚饶有兴致地看,在目光移到下一樽的时候,像是一种感应,陈晚再次抬起头。
旋转门外,明灯将黑夜染成白昼,小广场喷水池中水柱的形状看的一清二楚。
霍星一件迷彩短袖贴在身上皱皱巴巴,五官被灯光衬得过分深刻,他隔着玻璃门,身体一动不动,目光也像一颗钢钉。
陈晚的心顿时狂跳。
霍星想进来,但工作人员将他拦着。也是,这一身和稀泥似的着装,实在登不了大雅之堂。
霍星静默地站在那,像是一棵根系扎进地里的树。
他的目光从陈晚的眉眼开始一路往下,精致的妆,碎光闪动的首饰,站在大厅正中央,璀璨的光做背景,把她衬得明亮动人。
霍星突然觉得很恍惚。
这一刻,她是陈晚,又不像陈晚。
两人目光如炬,越过千山万水,交汇时却各自踌躇。
陈晚低下头,转身要走。
霍星一见她动作,双手急不可耐地撑在玻璃门上。
陈晚停了半秒,没再犹豫就离开了。
宋明谦找到她的时候,台上正在明星献唱。
“跑哪去了,找你半天也没人影。”
“出去透风。”
陈晚答得漫不经心,接过宋明谦递来的水一口下去大半杯。
宋明谦凑近耳边说:“实在不想待了,我找人送你回去。”
陈晚摇头,“你忙你的,我自己找事做。”
宋明谦低笑,“你想做什么?”
陈晚随口一说,“你管我。”
宋明谦答:“嗯。我管你。”
全场灯光顿时暗灭,只有两促追光投向舞台。
宋明谦没听清陈晚说什么,按她说话的唇形猜测,也摸不出个所以然。
也罢,知道和不知道有何区别,反正一样气死人。
陈晚一个节目没看完就溜了,餐饮区人少,陈晚拿个盘子东戳西戳,拎起酒瓶看了看,她起先只打算尝一口解解味,后来手就不受控制了,满了一杯又一杯,陈晚喝得急,仰头就是一轮,一瓶酒经不起几下折腾,等宋明谦办完事后,终于找到趴在角落七分醉意的陈晚。
陈晚一见到他眼睛就亮了,伸出食指在空中划了半个圆,“我没喝多少,就一点点。”
宋明谦走过去,“你这工作态度也太差劲了,让你来当女伴,不是来吃自助餐的。”
陈晚看着他,突然就不说话了。
她的眼眸很亮,染了醉色,一弯眼,似笑非笑。
宋明谦不自然地别过头,“看我干什么。”
陈晚扬嘴,“看傻瓜。”
宋明谦声音淡,“你不也一样。”
陈晚嘴角的弧度一点点收拢,醉酒中的清醒,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片,割破伪装,一刀见血。
陈晚轻轻呼气,酒香扑鼻,她把头埋在手臂里,闷出一句,“他来了。”
宋明谦抬眼:“见着了?”
“见着了。”
“那你还在这?”
“我不知道。”
许久之后,宋明谦问:“你在怕什么?”
陈晚猛地坐直身子,眼神清锐,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怕他钻牛角尖。这个蠢男人。”
宋明谦微微失神,原来她害怕的事,还是担心那个男人啊。
宋明谦像是自言自语,“他还是来找你了。”
陈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敢不来?我走之前把他的工资卡和存折都带回来了。”
宋明谦:“……”
陈晚得意地比了把枪的手势,对着宋明谦“砰”的一下。
这个假意的动作,却像真刀实枪打进了他身体,宋明谦突然觉得很难过,也很嫉妒。
陈晚对他勾了勾手指,“扶我一下,我想回家了。”
宋明谦架起她的胳膊,刚起身,脚下就打滑,她一把扯住宋明谦的领带,宋明谦差点没稳住被她带到地上。
“陈晚,你总把我往阴沟里带。”
“当然,翻船的时候我得拖着你。”
“我怎么就看上你了?”
“美。”
这话没法接了。
宋明谦被憋得一脸黑。
“宋明谦。”
“干什么?”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陈晚半醉半醒,语出突然。
宋明谦沉默了几秒,说:“从福利院给你那包糖开始,就一直觉得还不赖。”
陈晚蹙眉,“福利院啊……”她似乎在努力回忆,“我都记不清了,就记得你帅。”
宋明谦是真好看,从小到大都如此。少年时清风朗朗,成年后风华昭昭。
陈晚叹了口气,“原来你对我一见钟情啊。”
如果她此刻清醒,就不会错过宋明谦一生中屈指可数的表情。
借着夜色做掩,宋明谦脸红了。
他哭笑不得,“陈晚,你就不能给人留点余地吗?”
陈晚戳了戳他的肩膀,“够了啊,别让我欠太多情债,我怕遭报应。”
宋明谦扶在她腰上的手突然大力,“别胡说,都是我自愿的。”
陈晚伸手一推,“手往哪呢,别占我便宜。”
这下力气是真的大,宋明谦扶着歪七扭八的她一下没站稳,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
“宋明谦你要死啊!”
陈晚摔得四仰八叉,她裙子短,手忙脚乱地按住裙摆,宋明谦就看见两条白花花的腿在乱蹬,他一脑袋的汗,脱了西装去盖。
手刚伸到一半,就被人一把推开。
宋明谦在地上滚了两圈,一切太快。
陈晚低头看着蹲在面前的人,一脚踹了过去。
“谁让你打他的!”
霍星双目赤红,逮着宋明谦又是一拳。
陈晚从后面抱住他的腰,“霍星!”
厉声之后,彻底静了。
霍星身上的味道实在难闻,陈晚松开手,往后连退两步,她喝酒上头,气急攻心,说话也冲了起来,“在云南没打够,又跑来上海表演了是不是!我不想看你打架,你给我走!”
霍星的拳头生生停在半空。
宋明谦逮住机会反手就是一掌。
霍星倒地的瞬间,陈晚冲过来把宋明谦撞开,“你倒是轻一点啊!”
陈晚转身问霍星,“谁准你来找我的,回去,继续去打你的拳赛!”
霍星眼神阴郁,听到这话全身僵硬。他慢慢爬起来,低着头,像个认错的小孩。
“陈晚,我不回去。”
台风刚过境,夜风依旧冷冽。
霍星沉沉呼吸,看着陈晚的眼睛,喉结上下滚动,收起所有放纵和骄傲,一字一字地问:“你还要我吗?”
像是风声里的树叶落。
像是冬雨里夹杂的雪。
陈晚浑身激灵,从脚底板到天灵盖,每一处都泛起了疙瘩。
你还要我吗?
陈晚瞬间醒了酒。
她看着霍星,说:“不要。”
就连宋明谦也抬起了头。
“这条路,如果你没有办法放下偏执,我们很难再继续,如果一段感情必须委曲求全才能平衡,我宁可不要。霍星,你不欠我什么。”
“那你一开始就别他妈的来惹我啊!”霍星近乎失控,“我想让你过好生活有错吗?”
“我说过不需要!”陈晚扬高声音,“我要是想过好生活,还轮得到你?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霍星冷笑,“是轮不到我,你有的是退路,玩一玩随时抽身。”
陈晚冷声一笑,“既然你都知道,还追着来上海干什么?”
霍星眉眼积压风雪,好像随时都会崩塌。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那你为什么开车从上海到云南来看我?”
陈晚轻笑,“喜欢你的身体啊。”
宋明谦一把拉住她的手,“过分了啊。”
霍星的精气神在一点一点流逝,这一刻,刀子捅进身体最底里。
陈晚脸色苍白,嘴上仍有不服输的倔,生生压住了眼眶中的泪。
“觉得过分就滚啊!”
霍星哑着声音,“陈晚,你想清楚了再说。”
风起,风停。
天上星月从不知人间伤心事。
明明很想见他。
怕他不来,还顺走了他的工资卡和存折。
见到他的时候,狂喜渗透进了骨子。
那副邋遢样,一看就是几天没合眼。
明明心疼,却还语出伤人。
陈晚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把这一切原因归结为喝醉了酒。
说醉也不醉,不醉却也未必清醒。
这种极端的感觉在拉锯,让她灵魂失衡。
宋明谦环着手,静静看着所有。
他碰了碰陈晚的肩,“再不追,人就真走了。”
霍星的背影与夜色融为一体,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街头。
陈晚没忍住,蹲在地上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