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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计中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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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蝶江而下的曹安帮船队,共有一船用来运货的商船,和三大三小六艘战舰。

    七艘船都未插旗帜,不过纵然不插旗帜,别人也知道它们属于曹安帮,在蝶江上,这样一支船队,若不是属于以楚阀为代表的“官府”所有,那自然就是属于曹安帮,其他人哪里有这个能量。

    刘桑从怀中取出两支望远镜,递给丘丹阳一支,自己拿着一只放在眼前。原本就是半夜,月亮虽圆,天色却暗,他们又离石保滩较远,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那支船队的数量,若不借着望眼镜,根本无法看清。

    丘丹阳道:“听闻,凝云城的玻璃制品,最初便是由刘兄弟所造?”

    刘桑道:“只是小打小闹,弄出来的东西。”

    丘丹阳道:“刘兄弟谦虚了,那种东西若是小打小闹便能弄出,刘兄弟还让不让别人活了?玻璃的出现,确实是改变了许多东西,就比如这望远之筒,先秦时,墨家祖师爷便已研究出‘小孔成像’等光线折射之原理,望远筒,数百年前亦由墨家研制而出,但镜片难制,只能用琉璃、白玉等磨成,不但极是昂贵,且虽能望远,却是模糊,极不实用,直等到近来,因刘兄弟所制之玻璃的出现,这类东西,才一下子流行开来,如今,大富人家,家家都有玻璃制品,从镜到窗,缺之不可,影响极大。”

    刘桑叹道:“说到底,也只是些奇yin巧技。”

    丘丹阳道:“王者与霸者,可以影响一时,奇yin巧技,却有可能影响整个人类的历史走向,纸张、印刷等莫不如此,刘兄弟有此才情,已是了得。”

    说话间,那只商船已经接近石保滩,正要穿过。

    蓦的,几块大石从远处林间呼啸而来,砸向船队,随着木片乱飞,水花四溅,竟有一大一小两艘战舰被硬生生接腰砸断,沉入江中。

    刘桑动容:“投石车?”

    丘丹阳亦是错愕:“显然还不止一架,这里离有翼城已不算远,竟然能在这种地方安装投石车而无人发现,血狱门能量不小。”

    剩下的船只也乱成一团,一批曹安帮帮众急跃上岸,往飞出巨石的林子急掠。

    林中仍有石块飞出,砸向蝶江,只是石块虽多,却未再砸毁曹安帮的战船。丘丹阳道:“虽然有多架投石车,但应当只是利用粗大树木和一些简陋工具,造成的临时车架,第一次发射威力与投石车相差无已,后面只是虚张声势。”

    刘桑道:“这才合理,否则的话,这么简单就被人将大型投石车私运到这种地方,楚阀也不用混了。”又道:“不过第一发的威力,已经惊到了曹安帮,让他们不敢守在江上任由敌人发射巨石,血狱门是在引蛇出洞。”

    那批曹安帮众杀向密林,林中却有数百人杀出,在夜色间一团混乱,刀光剑影,血水乱洒。

    刘桑以望远镜看着战场,讶道:“那些人都是血狱门的?”

    “不是,”丘丹阳道,“这些人只怕是‘暗盟’的。”

    刘桑道:“暗盟?”

    丘丹阳道:“有消息说,那血公主以‘暗魔’之名义,组建暗盟,尽邀以往被曹安帮欺负和压制的各路小帮小派加入,这些人只怕就是‘暗盟’中人。”

    刘桑疑惑道:“就算有暗魔的名号,这些人来自三教九流,又怎会真的肯听她号令?”

    丘丹阳道:“大义也好,名号也好,都不及利益重要。这些人深知,若能击垮曹安帮,他们所处之帮会,亦会有极大发展,共同利益在前,自然齐心一些。”又低声道:“只是,说有共同利益,但那血公主竟能将这样的一盘散沙,不动声色的聚集在一起,连楚阀和曹安帮都觉察不到他们的动向,她的能力实是非同小可。”

    刘桑心中一动,道:“这些人,虽是为共同利益而与曹安帮战斗,但摧毁曹安帮之后……”

    丘丹阳淡淡道:“可以想见,到那时,血公主对这些人已极是了解,甚至有可能借着共抗曹安帮的机会,安插了她的内应到这些小帮会里,曹安帮灭亡后,顺她者昌,逆她者亡,一方面,她会许给这些人更大的前景和好处,另一方面,她也会用狠辣的手段,对付那些敢于抗拒她的人。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协助血狱门,毁掉了地头蛇,接下来取代曹安帮的,弄不好,会是一只祸害更深、更加可怕的毒龙。”

    刘桑沉默。

    “驸马对血公主,似乎有所了解,”丘丹阳放下望远镜,看了他一眼,慢慢的道,“请容丘某劝告一句,对那血公主,以及她所控制的血狱门和暗盟,驸马若不能控制在手,留为己用,那就最好尽快将其毁去,不留后患,否则的话,只怕是养虎为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反咬一口。”

    刘桑缓缓道:“嗯……我知道了……”

    石保滩上一团混战,刘桑以望远镜往江上看去,见那艘大商船的甲板上,立着一个阴冷深沉的男子,虽然是第一次看到这人,刘桑却已知道,这人正是曹安帮帮主魁安,亦是魁残游的老爹。

    魁安身边,又有两人,一个是副帮主“铁胆龙阳”晋羊祭,一个是颇有些威严的老者。晋羊祭坐在藤椅上,在他腿间还坐着一个小男孩,那男孩极是害怕的样子,浑身发着抖儿。

    丘丹阳道:“魁安与晋羊祭旁边那人,应该就是曹安帮的泰三公,此人足智多谋,乃是曹安帮的智将,曹安帮的发展方向和各种计谋,多取决于他。”

    刘桑将望远镜再往回移,只见暗盟一方略占上风,这些人虽是乌合之众,但也都是刀口喋血的帮会中人,发起狠来,亦是悍不惧死。虽然如此,曹安帮此次守护银两,却是精锐尽出,虽处下风,却是不乱。

    刘桑道:“血狱门若是只靠这些人,虽能引蛇出洞,却无法调虎离山。”

    丘丹阳点了点头。

    蝶江商船上,魁安、晋羊祭、泰三公亦是冷眼看着岸上战场。

    晋羊祭搂着怀中男孩,冷笑道:“都是些跳梁小蚤,干脆大伙儿一起上,将他们一网打尽,看还有谁敢跟我们作对。”

    泰三公缓缓道:“若只靠着这些人,血狱门根本发展不到这一步,况且,这些都是南原历来与我们不和的其它帮会里的人物,血狱门还没有出来,他们多半是想靠着这些人引走我方战力,再靠着偷袭,出手劫船。”

    晋羊祭道:“再不派人,前方要坚持不住了。”

    泰三公道:“让沈副帮主去便可。”

    魁安点了点头,一声下令。

    旁边的战船上,一名大汉,带着整船的高手疾掠而起,纵向战场。

    那汉子正是曹安帮两名副帮主之一“冷面判官”沈肃。

    “冷面判官”沈肃面容阴冷,手持金环大刀,一出手,便连杀数人,而他所带的,亦是强手,随着他们的加入,石保滩上,暗盟一方,不断败退。

    蓦的,一团黑云疾涌而来,内中童谣不断,却有若鬼哭神嚎。

    泰三公冷笑道:“这是血狱门的天绝地灭血狱大阵,沈副帮主一出战,他们便直袭而来,果然是想调虎离山,直接劫船。”

    魁安冷笑道:“三公果然算无遗策,血狱门主力已出,今晚我们便让它覆灭于此。”

    阴风惨雾,汹涌而来,将所有船都没了进去,上百只鬼火飘来飘去,上百名童子飞来飞去,玄气乱闪,血光四射,周围惨叫连连。晋羊祭动容:“整日都说‘血狱门十八童子’,原来竟藏了这么多?”

    泰三公森然道:“那又如何?来得越多,不过是死得越多。”

    山头,刘桑看着笼在江上的黑雾,沉声道:“血狱门出手了。”

    丘丹阳惊讶地道:“虽然沈肃在石保滩上被缠住,但魁安、晋羊祭、泰三公和曹安帮主要战力都在船上,血狱门竟敢直接袭船,他们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

    刘桑通过望远镜,看着呼啸的阴风,乱卷的黑雾,苦笑道:“这些童子,起码有百名以上,且似乎每一个都有准宗师级的实力。”又喃喃道:“这是没有道理的,以前的血狱门,绝没有这般实力,也没有这么多的童子。”

    当年他与夏萦尘、夏召舞从凝云城前往郢城,就曾杀过一批“十八童子”,那个时候的“十八童子”就已让他们极是头疼,若那个时候他们遇到的就是这上百名童子,可以说,他们根本就没有活路。

    而那个时候的血狱门,要是拥有如此实力,也根本不会覆灭。

    这些童子到底是从何而来?

    上百名童子围攻战船,石保滩上的“暗盟”一方亦是精神大振,曹安帮形势危急。

    蓦的,江上竟有数十艘快船顺流而下,每艘又都有数十人,快船有若箭矢一般,一下子就冲了下来,数百名曹安帮众纷纷腾起。

    刘桑低声道:“原来曹安帮早已知道会在这里遇袭,也早已设下埋伏,就等着将血狱门和敢于与他们作对的这些人一网打尽。”

    大批曹安帮众的加入,令那些童子一下子死伤惨重,急急退走,血狱门众童子一退,滩上本是乌合之众的所谓“暗盟”士气尽散,连战连退。

    商船上,泰三公低声道:“血狱门行事诡秘,若让他们成功退走,以后不知又会生出多少祸患,现在既已诱出,无论如何都要一网打尽。”

    魁安道:“三公与羊晋护着这些银两起程,将它们送入城中,我亲自对付他们。”双臂一振,率着大批曹安帮众纵上岸去,大举掩杀。

    山头,刘桑看着血狱门众童子和那些帮会中人溃逃,魁安率众追杀,泰三公与晋羊祭令商船和左右两艘战船顺流而下,驶往有翼城,呼出一口气:“曹安帮中计了。”

    丘丹阳道:“看来,血公主根本就是故意走漏风声,诱使曹安帮在这里设伏,再让主力尽出,牺牲许多人的性命来诱敌,如此计中之计,莫说是魁安和泰三公,就算是我,也非中计不可。”

    刘桑拱了拱手:“我先去万花洞看看。”

    丘丹阳笑道:“刘兄弟只管去!”

    刘桑御着青烟纵,往万花洞去了。

    刘桑赶到万花洞,却见战事已经开始,陈深测、向天歌亲率墨门精锐杀出乱石林,抢攻商船,曹安帮一方焦头烂额,根本无法抵抗。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事,曹安帮一方,失算就失算在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血狱门不但联合了南原的那些小帮小会,且竟然会跟墨门联手。血狱门声名狼藉,墨门却历来以侠义自居,这两方居然也会彼此合作,说出去只怕都无人信。

    泰三公已亲眼看到血狱门与“暗盟”的主力,在这一带,血公主能够集结起这样的力量,已是让他吃惊,但他早已设好伏兵,自然毫不畏惧,更要借这个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却没有想到血公主计中有计,从一开始就是故意走漏风声,任由曹安帮设伏,再故作中计,调虎离山。

    直到战事消停,载着十万银两的商船落入墨门手中,刘桑掠到船头,见到陈深测与向天歌,船头船尾都是血水,护送银两的曹安帮众的尸体顺流而下。

    刘桑问起情况,陈深测道:“被泰三公逃了,不过晋羊祭却已落在我们手中。”

    向天歌道:“我本是上前,想要亲手把晋羊祭解决掉,不过没战几下,他自己就倒了下去。”

    因时间紧迫,那些墨者急急起航,沿花渠而下,将商船开往双子峡。

    刘桑来到船尾,果然看到晋羊祭倒在地上,在他身边,跪倒着那浑身战栗的小男孩。刘桑沉默一阵,不去管晋羊祭,反看向小男孩:“不知血公主,有什么新的交待?”

    小男孩不再发抖,而是睁大眼睛,吃惊地看着他。

    看到他的表情,刘桑更加确定……这小男孩也是血狱门的“童子”!

    有翼城中,码头。

    楚添南立在那里,焦灼等待。

    过了一刻钟,却见大批人马拥着一人,急赶而来,那人略有一些发福,却是锦衣玉冠,正是楚阀阀主楚御公之长子楚天程。

    楚天程飞马而来,大批护卫散落周围,他看着楚添南,喝道:“到底出了何事?”

    楚添南弯腰低禀:“曹安帮运来的十万两银子,再次被劫。”

    楚天程厉喝道:“什么?”

    楚添南只好再说一遍。

    楚天程怒道:“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楚添南亦是苦笑,曹安帮不管怎么说也是南原第一大帮,这么大笔的银子,居然连着两次被劫,实在是说不过去。他道:“银两被劫,到现在不足半个时辰,就发生在靠近万花洞的江上。”

    楚天程冷然道:“想不到魁安办事如此不牢靠,马上就要进城了,还会出这样的事。不过那些人竟然敢在城外劫银,实没有将我们放在眼中。那么大的一条船,十万两纹银,仓促之间,他们也无法说运走就运走。”

    回过头来,朝身后两名副将喝道:“立即调集兵马,随我出城。”又朝楚添南道:“你也跟去。”楚添南自是应诺。

    蹄声不断,兵马集结。楚添南亦去取马,却有一人满是汗水,急奔而来:“老爷,老爷。”

    楚添南看去,见来的是自己府上的蔡伯,如此深夜,又是多事之际,蔡伯这个时候跑来找他,让他颇有一些不满。楚添南皱眉道:“什么事?”

    蔡伯喘着气,将一包东西恭敬地递上前:“有人托老奴,将这东西交给老爷。”

    楚添南疑惑地接了过来,将其打开,却蓦的一怔,惊出一身冷汗。布包里放着的,竟是一串翡翠珠子,和一根手指。那根手指很是纤细,显然是从某个少女手上切下,那翡翠珠子他却是认得的,乃是前几日自己女儿死缠着他,让他花了一百多两银子买给她的。

    一根被切下的小指,和自己买给女儿的翡翠珠子放在一起,这意谓着什么,自是不言而喻。他心中一惊,想要赶回家中,却见本是弯着腰,恭敬地驼在他身前的蔡伯,蓦的抬起头来,眸中闪过诡异的光芒,口中微动,发出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楚先生,血公主托我向你问好。”

    “蔡伯”此刻发出的声音,与他原本的苍老声音完全不同,直到这个时候,楚添南才意识到,眼前这个,根本不是闾府的“蔡伯”,然而,为什么这个人跟他以前见过不知多少次的“蔡伯”长得一模一样,他却是怎么也弄不清楚。

    “楚先生只管放心,”“蔡伯”低声道,“令媛虽然受了一些苦,却还活着,只要先生按我们说的做一些事,血公主自会将她放回。”

    楚添南虚弱地道:“你们要我做什么?”

    “蔡伯”低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