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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水,刘桑带着小婴和黑暗天女,走在清爽的夜风间。
他放过了司徒德宣,但他知道,对于司徒德宣来说,还不如死在他的手中来得痛快。
卓玉桐既然已经背叛了思越集,必定会用尽一切手段,将司徒德宣打翻在地,令其声败名裂,再也无法重来。
若司徒德宣死在圣贤山庄,人死为大,卓玉桐反而不太好做。
刘桑已是不在乎这些,司徒德宣已经败了,最后会怎么死,他心中毫不关心。
对他来说,这只是一场游戏,一场已经结束掉的游戏。
若不是今晚“小棠棍”对南宫珠和裘可卿下手,又误伤到翠儿,也许他会继续跟这些人玩下去。
但是现在,这场游戏已经结束。
领着两个女孩,走在郊外林间。
忽的,前方传来掌声。
他们抬头看去,只见正前方的枝头上,坐着一个艳丽的女子。
她却是祝羽。
刘桑毫不惊讶,只是淡淡地道:“你看到了?”
祝羽道:“我看到了。”她娇笑道:“很精彩的一仗,说实话,若不是亲眼看到,我真是无法相信,自和洲曹北镇一别,这才半个月时间,你竟然就突破到了宗师,然后一举干掉紧次于有限几位大宗师之下的‘诗狂’。”
她叹一口气:“同级之内打遍天下无敌手……我现在真的信了。”
紧接着却又将视线扫过刘桑身边的两个女孩:“她们两个……是你的女儿?”
刘桑道:“养女。”
祝羽道:“……太夸张了。”她笑道:“你若是早点把她们两个带在身边,给司徒德宣再多胆子,他只怕也不敢惹你。”
刘桑道:“那还有什么意思?”
祝羽却蓦地盯着黑暗天女:“不过要是我没有弄错的话……”
刘桑道:“你没有弄错。”
祝羽目光闪动,忽道:“玄瑶的下场,我毫不关心。”
刘桑道:“当年若不是她,你们也不会被大禹封印,现在她元神尽灭,你心里怕是还高兴得很。”
祝羽叹道:“虽然高兴,却也难过,不管怎么说,她当年也是与我并称九大魔神,物伤其类,她现在有这般下场,我也很难高兴得起来。”
刘桑点了点头:“可以理解。”
祝羽却是盯着他:“但我更关心的,是你是否真能够助我夺回阴阳天元之气。”
刘桑没有理她,领着两个女孩,就这般往前走去,直走了数丈,祝羽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你不打算保证些什么?”
刘桑头也不回:“没有必要,你要是信我,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你要是不信我,我也没有什么办法。”继续往前走去。
黑暗天女却定在那里,冷冷地道:“你要是敢背叛爹爹,我不介意让你再被封印个成千上万年。”轻飘而去。
祝羽坐在枝头,回首看着远处的三人,沉默良久,展颜一笑:“好可怕的小丫头!”
穿过林子,走在月下,过了一会,临江苑在望。
刘桑回过头来,看着两个女儿。
黑暗天女道:“爹爹,我们先回星界去,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再叫我们。”
刘桑点了点头:“我知道。”
抱了抱她们。
两个女孩仿佛融入空气一般,手牵着手,慢慢消失。
刘桑背着巨阙,回到临江苑。临江苑昨夜出了那般事情,警戒自是更严,方一进入,便有人盘察。
进入苑中,因为已是半夜,一片安静。刘桑来到小姨子所住阁前,内中烛光闪动。他朗声道:“召舞?”
一个丫鬟奔了出来,高兴地道:“爷?!”
却是小凰。
既然翠儿会跑到元城来,那小凰在这里,自然也不如何出奇。
进入阁内,发现连鸾儿也在,想来是以召舞随身丫鬟的身份住了进来。
夏召舞本是伏桌歇息,听到动静,一下子跳了进来:“姐夫?”
刘桑点了点头,来到床边,见胡翠儿亦已苏醒,于是坐在床边,陪她说了说话,不过狐尾娘毒伤方愈,很快又睡了过去。
第二日上午。
与昨晚骚乱有关的各种消息,很快就传了过来。
司徒德宣死于乱箭之下,当然此事早已在刘桑预料之中,若是真的将司徒德宣抓去受审,司徒德宣固然不会有好下场,卓玉桐自己也不会有好结果,所以卓玉桐绝不会让司徒德宣活着,唯有如此,才能将思越集的一切污水,泼在无法反驳的死人身上,他才可以藉此重整思越集。
天亮时,有人在苑外求见。
刘桑来到苑门,首先看到的就是月夫人。
月夫人穿着石青色的褙裙,绣的是和风伴月,立在那里,玉洁冰清,微露笑容。
两人互相对望,脉脉含情。
刘桑正要说话,县狂独却从远处掠了过来,用力拍着他的肩,大笑:“你小子果然不错,这才分开了半个月,你就已练到了宗师,还击败了司徒德宣那个老家伙。”
刘桑笑道:“都是前辈教导有方。”
县狂独自是知道,虽然他教了刘桑不少东西,但刘桑方一突破至宗师,就直接到达准大宗师之实力,这种惊人之事,却与他的教导毫无关系,甚至连他都想不明白,这少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瞪着刘桑:“我们说好之事……”
刘桑道:“晚辈绝不会食言,北郊后水边,有一山峰,唤作小绿萝,今晚我就在那里等前辈,祝羽夫人,我也会一同叫去。”
县狂独道:“好。”又笑道:“既如此,老夫就不打扰你们了。”
飞掠而去。
刘桑继续看向月夫人。
月夫人脸庞微红。
两人一同往苑中行去,途中,月夫人问起狐尾娘的伤势。
刘桑道:“有召舞帮她驱毒疗伤,已无大碍。”
月夫人讶道:“召舞?她还会医术?”她自己的徒儿,会些什么,她如何不知?
刘桑将他们在听天谷遇到苍七穹的事说出。
月夫人这才明白过来,道:“原来苍医师竟是迁到了中兖洲。”
刘桑心中好奇:“苍前辈和你师父,到底是什么关系?”
月夫人摇头道:“亦敌亦友,却是难以说清。”
两人行至阁前,夏召舞奔了出来,拉着月夫人:“师父师父。”
月夫人笑道:“怎的还是这般风风火火的?”
夏召舞兴奋地道:“师父,我已经修至宗师了。”
月夫人道:“为师已经知道了。”昨晚她与南门涵艳相见,南门涵艳亲眼见到夏召舞以五彩星兰蝶舞法,隔空重创“小棠棍”陈棠,分明已是宗师级的高手,看到月夫人,自是不免提起。
这般激动的事,师父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一声“知道了”,美*女如何甘心?跳着脚道:“师父师父,我比姐夫更早修到宗师的。”
月夫人笑道:“是么?”
三人进入阁内,月夫人先至床边看望翠儿。美*女却是意犹未尽,一下子拉住这个:“小凰小凰,我比你家爷更早修到宗师。”一下子拉住那个:“鸾儿,你知道吗?我比姐夫更早修到宗师。”
刘桑叹气:“喂喂,你也不想想,是谁帮了你的?”
美*女嘴儿一撇:“反正我就是比你更早。”眼睛却是星星般的亮。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声轻唤:“召舞妹妹在吗?”却是裘可卿的声音。
夏召舞应道:“在呢。”让鸾儿将可卿请进来。
裘可卿进入屋中,看到刘桑,柔身施礼。夏召舞又向她介绍自己的师父。
裘可卿与月夫人都是来自东雍洲,论起家世,都属于东雍洲上三大圣地,彼此之间算是有些渊源。裘可卿向月夫人施礼,月夫人微笑道:“侄女不用客气。”又道:“侄女为何到中兖洲来?”
裘可卿轻叹一声:“只是出来散一散心。”
月夫人点头道:“幸好你是一个女孩子,否则的话,怕是没有这般悠闲。”
裘可卿微笑道:“嗯。”
刘桑觉得她似乎是在庆幸……幸好她(他)是个女孩子。
话又说回来,如果她是个男孩子的话会怎样?
裘可卿再向夏召舞与床上已经起身的胡翠儿致谢,昨晚若不是胡翠儿撞见陈棠,夏召舞与南门涵艳及时赶到,她就、她就……其实会发生什么她也弄不清楚,也许是陈棠落荒而逃也说不定。
刘桑虽然知道她其实是个男孩子,但看到她打扮得漂漂亮亮,习惯性的做出女孩子的动作,却也并不觉得怪异,不像小取洞仙门的那什么娟娟秀秀、黄叶道姑,单是想想就让人觉得恶心。而裘可卿似乎也从来没有把她自己当成男人,有的时候看到她委委曲曲的样子,刘桑都很想鄙视屈汩罗……这么好的男孩子你都不要。
裘可卿道:“几位可是要到东雍洲去?”
刘桑沉吟道:“或许是东雍洲,或许是阳梁洲,还不一定。”他本是想陪着月姐姐一同前往东雍洲,不过现在,召舞小姨子从苍七穹那习得“真气”,离开听天谷时,苍七穹又研究出了以真气为月夫人治愈伤势之法,若是真的能够成功,那东雍洲之行,也就并非必要。
他们原本是打算,到了豫洲,两边分开,翠儿要到阳梁洲去,他则跟着月夫人前往东雍洲。但若是月夫人能够提前恢复伤势,那他倒是可以跟着翠儿去阳梁洲,毕竟,让狐尾娘一个人前往阳梁洲,他也并不如何放心。
裘可卿施礼道:“小女子也打算回东雍洲去,不知可否与几位一同上路?”
刘桑与夏召舞正要回答,月夫人却忽地想起一事,道:“可卿侄女,我有一事要问。”
裘可卿道:“前辈请问。”
月夫人道:“天地五剑中的炎剑,我记得许久以前,放在慈坛,后来遗失……”
裘可卿道:“炎剑其实并未遗失,只不过当年,被我爷爷带入了火魃洞中,但是前辈也当知道,火魃洞,在我裘家,唯有男子才可进去,若是女子之身,只要一进入就会化作灰烬,然家父早已逝世,而这小女子这一代,并无男子……”
另一边,胡翠儿喜道:“可卿,炎剑真的在你家中?”她此趟赶回和洲,就是要取得风剑和岩剑,打开黑鹜天上的一座始皇地宫,始皇地宫共有五座,分别对应天地五剑,每一剑打开一宫。雷剑打开的是三尸山下那座,雪剑打开的是青鸾山下那座,黑鹜天上的那一座,却不知要用哪支剑才能打开。
带着风剑和岩剑,虽然也有三分之二的机会,但终究不够保险,若是能够找到炎剑,那就是百分之百的机率。
裘可卿道:“炎剑确实是在我家中,但是……”
胡翠儿道:“可卿,你把它借给我好不好?我有急用。”
裘可卿遗憾地道:“若它未被带入火魃洞,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它现在却在火魃洞中,火魃洞却是只有我裘家的男子才可以进……”
胡翠儿有些不明白:“但是可卿……你就是男孩子啊?”
裘可卿张口结舌……她(他)都快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月夫人、夏召舞、鸾儿、小凰却是错愕地看了看胡翠儿,又看了看裘可卿,一时间,没怎么反应过来。
这姑娘哪里像个男孩子?虽然没什么胸……但怎么看也应该是女孩子吧?
在众人的目光中,裘可卿低着头,揉着衣角,委委曲曲。
月夫人忽地反应过来:“可卿……你其实是个男孩子?”
裘可卿眼角溢着泪花,双手捧脸:“我……我也希望自己是女孩子,可是我、我……”忍不住哽咽起来:“从小,我娘就是把我当女孩子来养,我也是在长大后,才知道自己跟别的女孩是不一样的,可是我、我……”
月夫人略一沉吟,道:“你今年多大了?”
裘可卿低声道:“十七……马上便要十八了。”
月夫人轻叹一声:“原来是这个样子……真是难为了你母亲。”
众人不解地向她看去。
月夫人解释道:“慈坛乃是东雍洲上三大圣地之一,裘家算起源头,乃是黄帝身边田祖叔均的后人。裘家自古传承了一种巫祝之舞,其实三大圣地,都传承了一段巫祝之舞,可以之御妖魔、驱鬼邪,这也是三大圣地之所以被称作三大圣地的主要原因。不过慈坛所传的天人丈夫舞,又与另外两家有些不同,其他两家的巫祝之舞,是靠着血脉代代相传,慈坛的祝舞,本质上谁都可以习会,但要让祝舞生出奇效,却需要一种大悲天水,这种大悲天水,乃是在火魃洞的尽头,这火魃洞,唯有裘家的男子才可进入。”
继续道:“按照裘家的规矩,每一代的男子,都成婚极早,十二三岁便娶妻生子,一满十八岁,便要带着琉璃宝瓶进入火魃洞,去取大悲天水,若是能够取得大悲天水,便为家主。那大悲天水有些奇特,只要一滴,便能支撑一场天人丈夫舞,一瓶通常足够支撑二三十年,但裘家的男子若是无法取出大悲天水,往往便会死在里头。而裘家……似乎已经有好几代不曾取出天水。”
夏召舞怔道:“也就是说,要是让人知道可卿是男孩子的话,那他们也会逼他去取天水,然后他也会死在里头?”
月夫人道:“嗯!跟文玗、昆吾两族不同,这两族靠的是血脉传承,虽然血脉越来越弱,如今的巫祝之舞,效力远不如从前,但血脉这东西,一代传着一代,总不会说消失就消失,不过就是今人不如古人,后人不如今人罢了。慈坛靠的却全是大悲天水,没有大悲天水,他们的天人丈夫舞就什么也不是,但只要有了大悲天水,一下子就能恢复旧时风光,若是那些人知道可卿是男孩子,不管怎样,都会逼他去试一试。”
胡翠儿失望地道:“也就是说,如果让可卿到火魃洞里去取炎剑,她也会死在里头?”
裘可卿低声道:“这倒不是!炎剑其实就在火魃洞内头不远,只要是裘家的男子,进入火魃洞都不成问题,只是在取大悲天水的时候,会有莫大危险。其实我幼时,也到火魃洞外头看过,当时有看到炎剑插在那里,所以才敢肯定。只是因为我是女孩子……我、我……”脸蛋憋得通红。
胡翠儿认认真真地看着她:“可卿……你是女孩子。”
其他人亦是无奈。这“姑娘”从小就被当成女孩子来养,甚至她自己都以为自己是女孩子,长大后才意识到他其实是个男孩子,但有些东西,却已是改不过来了。
裘可卿感激地看了胡翠儿一眼,又低声道:“取得炎剑,真的很重要吗?”
胡翠儿无奈地道:“真的很重要,甚至有可能关系到我们整个狐族的安危。”
裘可卿轻轻地咬了咬嘴唇:“既然这样,那我就回去,帮你拿炎剑。”
胡翠儿喜道:“真的可以吗?不会有危险?”
裘可卿微笑道:“只是悄悄地进一趟火魃洞,不会有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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