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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五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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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二满眼都是笑,心想,一根筋好啊,月红酒店里缺的就是一根筋。一根筋听话老实,给他点报酬,他恨不能把心掏出来,一本万利的买卖都让我花二寻到,日后花妖镇的天肯定非我花二莫属。花二一阵盘算,跟着来到一家小店面,里面的特色食品是水饺。所谓特色水饺,其实是馅的不同,韭菜鸡蛋虾仁瘦肉组合的三鲜馅、茄子肉馅、芹菜肉馅、酸菜肉馅、鱼肉白菜馅、鸡肉青椒馅等,这些水饺皮薄馅大,每天招徕进很多食客。老板娘笑津津地迎进花二,还不断对花二使勾魂眼色,花二极力回避开老板娘的媚眼,找了个空座位先自坐下。花骡子、花铁随后跟进来,老板娘立刻变了脸,刚刚还是满脸桃花、满面春风,如今吊眉立眼、面孔板成僵尸,轰小鸡似的赶他们出去。花二伸出胳膊阻止住老板娘:

    “老板娘,他们是我的客人,放他们进来吧”

    老板娘恢复了桃花面,扭动着腰肢,两个饱满的大屁瓣一前一后地跟随腰肢摆动着,看上去有些要爆炸的感觉。花二的话顺风流进老板娘的耳朵,老板娘的腰肢、屁股顿时停止摇摆,让开横在门口的身子,随后折转回身来到花二跟前,一根胖乎乎的指头划了花二的脸颊:

    “哟,大兄弟哎,没看出来你还有副菩萨心肠,这镇子里的大小商贩还没谁请过叫花子白吃白喝呢”

    花二皱了下眉头,手一扬说,别啰唆了,上五斤三鲜水饺、五斤鸡肉青椒水饺。

    半个小时后五斤热腾腾的三鲜馅水饺摆在餐桌上,花二拍了下花铁的头,说了句“趁热吃”,话刚落音,花铁眼珠子发直,一改先前一根筋的状态,咽了几下口水,没来得及拿筷子,瘦成鸡爪般的手从盘子里一次抓了四个饺子全都塞进嘴里,腮帮子鼓胀得像挂两个球。花骡子急了,欲用筷子敲花铁的脑袋,花二一把拦住花骡子,要花骡子、花铁祖孙俩尽情吃。花骡子见了香味四溢的三鲜水饺也没能控制住粗鄙动作,花二的话无疑是一种催化剂,不同之处,是他比孙子进步一层,他用了筷子,但吃相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他饿了大半辈子,也对付了大半辈子,肚子里除了酸腐食物,就是粗得割嗓子的陈旧玉米面和山上那些苦得牙齿打战的野菜。这会儿烧高香般吃上油水食物,他根本没来得及品味,三鲜水饺在口腔里折了个就被他吞进肚子,不到十分钟五斤三鲜水饺全部被祖孙吃光。祖孙大眼瞪小眼地互望,这才反应过来,花二没动一筷子,花骡子涨红了脸,老脸一发红,脸皮便有了亮光,他把那亮光靠近一些花二,解释说祖孙俩好多年没沾荤腥,见了荤腥难免撂不下筷。花二摆摆手,要花骡子别再讲下去,脸侧给花铁,问花铁愿不愿意做他的员工,说只要花铁愿意,他会让花铁每天吃到三鲜饺子。

    花铁吃得满头淌汗,眼睛处于发直阶段,显然,他没吃足性。听了花二的话,头点得跟捣蒜似的。五斤鸡肉青椒水饺上来,祖孙俩瞅了眼花二,花二用目光示意他们快吃。祖孙俩又是一通狼吞虎咽把十几盘饺子吃得精光,盘子里的饺子汤也被花铁逐一端起来喝光,淌出的半截鼻涕被他连汤吸到肚子。花二恶心一秒钟,随即喜上眉梢,觉得自己又找到一只金饭碗,五脏六腑都在发笑。送走嘎嘎打嗝的祖孙俩,花二方觉出肚子有些空落,就地坐下,吩咐老板娘上半斤猪肉酸菜水饺,一盘花生米,一瓶上好白酒。老板娘正对祖孙俩的饕餮感到吃惊,觉得极有可能遇到鬼怪,正常人谁能吃那么多东西?花二发话时老板娘处于发呆中,花二拍了下桌子才把老板娘的魂魄震回来。老板娘换上笑脸,问花二想吃什么,花二不耐烦地重述刚才点下的食谱,老板娘乘机问花二:

    “那两个是不是人哪,居然吃了那么多水饺,我那水饺可是皮薄馅大,足足十斤哎,全都进了他们的肚子,肠子没给撑冒,不是怪事吗?”

    花二不愿意答理多嘴的老板娘,起身离开,老板娘追出来喊说菜单都下到后厨了,做好了给谁吃啊?老板娘喊说这话的时候,花二早已七拐八拐坐进停放在镇子里空场地的奔驰,奔驰一溜烟绕街开去,引来不少羡慕眼光,花二有些得意扬扬,心想,幸亏去省城当了投机商。起初,他把搞装潢的积蓄全部拿出来,一共有二十几万,想在省城重打锣鼓另开张创建一个装潢店,偶然的机会让他改变想法,一则广告吸引住他,一个二手楼房只十二万出售,他动心了,按着广告地址和卖家联系上,看了卖家房子,两居室一厅,且房子敞亮,地点又在闹市区,卖家只要十二万是想急于出手,他感到卖家不是傻狍子,就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果然被他猜中,卖家是个在逃犯,犯事后东躲西藏,根本没法回家,就雇人卖掉此房。花二走了狗屎运,花十二万买下房子,没过几天又以两倍的价格出售给一个外地人,他手里的二十几万一下子变成五十几万,花二从此一发不可收,爱上倒卖房屋的行当。由于手气好、敢谈价、出手快,买卖房屋成了他游刃有余的事情,转眼把五十几万变成一百多万。看着手里不断加码的钞票,花二经常自言自语地说,钱这东西真他**是个怪东西,多时打滚地翻,让你运性高涨;少时,一分钱你得攥出满手心汗,让你生不如死。

    像培养花六一样,花二以极高热情培养了花铁,花铁没辜负花二的培养,吃技一点不逊花六,消化功能也特好,吃到十层饱,肯定会捂肚子跑厕所,厕所里的粪便也肯定堆成小山。花六在花铁之前来到月红酒店,自然要当吃喝首领。花二专程为花六、花铁开个小会,要他们短期内吃喝更上一层楼,突破原有水平,不局限某种吃喝上,达到吃喝多样化水准。花二对花六、花铁的期望值很高,高到超过对其他营业项目。说完激进鼓励话,花二把花六、花铁搂抱在宽大的腋下使劲夹了夹,以示亲昵。自从花二搂抱了他们,他们每当进出酒店都把头仰得不能再仰,这一点尤为突出的是花六,花铁只是有样学样,看花六那样走路,他也把头使劲往后仰,有次仰得过分,险些撞到门框。花六比花铁年长十多岁,个子也比花铁高半头,这一高一矮现世,引逗得酒店其他员工看直了眼。收银员忘记找顾客钱;服务员忘记给客人开房间;大厨把糖当成盐……花六、花铁两个现世活宝身影刚消失,背地里便展开议论,说花老板真能想挣钱道眼,两个要饭花子硬是给他废物利用上,难得的脑壳啊有人有了相反议论,说花老板每天吩咐大厨为花六、花铁两个大胃弄许多好吃喝,那些食物都是为上等贵宾准备的,料贵不说,还要花费大厨们许多时间,大厨们经常加班加点运做,花老板自然得给加工钱,仔细算算,花老板每天的开销大得无边,万一两个现世活宝中途出了问题,花老板那是血本无归。有人插嘴说,胡乱放屁,花老板那么精明的人,没把握的事他从不干,吃技比赛搞好进入吉尼斯纪录,那是一本万利,退一步说,就是不进入吉尼斯纪录,比场吃赛赢家也会获得很大利益,上次花六不就为花老板赚回五十万吗?你们哪,不要狗眼看人低,走着瞧吧,下次吃技比赛,花老板会得双倍利益。

    花二一向对优秀员工大加奖赏,于是月红酒店每个岗位都晃动忙碌的身影。花二一阵得意,脸上却毫无表情。花二觉得当几十号人的老板,举手投足要深沉些,喜怒哀乐最好不要溢于言表,要是员工了解他,他在员工间会失去老板威信,当老板的靠什么赢得员工敬畏?一靠笼络人心,二靠威严,这两样是成功老板必不可少的信条。这是花二在一本《成功秘诀》里看到的,花二没事就翻阅那本书,从里面获取很多价值语句。但花二从不贩卖给别人,不像有些人掌握点小知识就往出兜售,花二绝不兜售半个字,觉得有肉埋在碗里吃才叫精明人。

    花铁在吃喝方面和花六如出一辙,无论吃什么都没够,别人看一眼起腻的食物,到花铁嘴里那是妙趣横生。打比方说花铁吃饺子,不管饺子馅是否油腻,也不管吃多少,只要中途拉出去,回来后照样吃得有滋有味,嘴巴同样跟老鼠咀嚼食物那样快,几斤饺子很快被他风卷残云般吃光,末了还能喝几大碗饺子汤。没到半个月花铁长了膘,浑身肉乎乎,活像肉磙子。花六还是老样子身体如麻秆,一天吃到黑也不长膘。这年秋天花二又举办一次吃技表演,比上次规模要大,在花妖镇的空场地设了擂台,应邀十几家擂主,也就是吃技比赛者,输赢都在五十万之间,不像上次,自己摆擂,和投资商下了赌注,由投资商说出食物数量,赢了,投资商拱手出让五十万,这次花二输赢都有份。

    吃技比赛场地围观群众可以说人山人海,会场被围得密不透风,围观者中有人抻脖子踮脚,后面的围观者视线被挡住,有样学样地抻脖子踮脚。花六、花铁自从被花二聘为员工,很少迈出月红酒店,有好奇者为见他们不惜绕道前往月红酒店,更有甚者准备好午餐等在那里。花六、花铁每天起床后都要练习倒立,使胃不至下垂,练习个把小时,大厨们也给他们做好食物。他们通常是吃喝完,就去跑厕所,跑完厕所继续吃,直到实在吃不动为止。

    比赛上午十点正式开始,花二作为主方代表讲了话,这是花二头一次面对成百个观众发言,所以作了充分准备,花钱雇人写了长达半小时的发言稿,本来说几句场面话即可,受雇者和花二想法吻合,也想就此突现才华,结果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报告写得不伦不类,本该主要说一说比赛规程,更多文字却是些无关痛痒的拽词,什么秋风送爽,阳光普照大地,花妖镇一片生机,就连“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这样的词句都运用上。花二抑扬顿挫地读着,台上台下开始骚动,议论纷纷。会议主持借给花二倒水机会说明情况,要花二简短些,主要说下和赛会有关的就行。花二这才觉出花三百元让人写的东西不咋样,之前读的时候觉出有些不对味,至于哪块不对味,他一时还难以判断,经会议主持提醒,他才恍然大悟。花二属于一点就透的聪明人,撂下稿子,马上转到正题,他对着不太好使的麦克风说,由于时间关系,他就说到这里,下面有请会议主持。主持人交代了比赛时间和食物数量,就宣布比赛开始。场内场外一阵喧哗,人们再次呼出口哨,举手喊了花六、花铁的名字。

    十几名赛手中,有七名外地赛手是日本相扑运动员体型,给人感官是吃场勇将。其他几名都是高头大马,身上长满肌肉块的赛手。赛手们一一亮场,场内一阵喧哗。最后走出来的是花六、花铁,这两个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瘦的筋脉突起,胖的个头矮小,给人感官印象是凑场子来的补缺。场外观众起哄了,有的吹口哨,有的大喊大叫,拳头握得紧紧的,似乎在为花六、花铁打气加油。比赛食品是面包,每个参赛者面前都摆放着堆成小山的面包,裁判吹响口哨,这些吃客的腮帮子眨眼间鼓胀,人们甚至没看清他们往嘴里送吃食。人堆里最小的花铁以一分五秒的速度吃进肚子三十多个面包,全场哗然。花六也不示弱,半分钟吃进肚子四十个面包,人们再次哗然,口里喊着他们的名字。花六、花铁这两个曾经被人瞧不上眼的叫花子,如今成了花妖镇的名角,一时间,他们明星般有了诸多粉丝。

    其他赛手的气焰很快被花六、花铁的饕餮镇压下去,比赛基数是八十个面包,花六差九个,花铁差十三个。此间,花六不断放屁,臭气散得台上台下全都捂住嘴巴,只有花二没在意,花二的心被紧张气氛死死揪住,唯恐最后时刻花六、花铁出什么故障,因此嗅觉基本失灵,他知道它们被精神攫去。花铁也犯下平日里的毛病,直想大便,跑去厕所肯定会耽误比赛时间,他穿的是紧腿肥裤,裤裆老大,他充分利用上这条腿窄裆肥的裤子,屁股一松,没费半点力气,一大堆屎尿顺流而下,最后全都堆积到裤管里。下面排得顺畅,上面吃兴大增,很快撵上花六。屎尿打湿半截裤子且臭气熏天,周围人熏得直呕嗓子,花二被感动得鼻子发酸、眼窝湿润。场内除了花六、花铁,还有两个高头大马的参赛者,他们太投入,和花二几乎一样没了嗅觉,只顾往嘴里塞面包。眼看撵上花六、花铁,花六最后一个面包咕咚咽进肚子,花铁接着咽进肚子最后一个面包,跟着两个参赛者其中一个咽进肚子最后一个面包,另一个剩下五个面包时捂着肚子去了厕所。比赛结果很明朗,裁判宣布花六获本次吃技比赛冠军,花铁获本次吃技比赛亚军,另一个高头大马取得本界比赛获奖资格,就是铜牌得主。

    花二激动得蹦跳起来,与此同时花妖镇的镇民也蹦了几个高,好似迎接县上领导那样欢呼雀跃,待花六、花铁下了比赛擂台,人们齐头并进地喊“好样的”,花六骄傲地伸出瘦胳膊向人们挥手致意,走路姿势慢得跟蜗牛一般,几乎是在蹭步。花六是想给自己多一点展示机会,从小到大,花六没被人正眼瞧过,自从亲爹携带后妈离开花妖镇,他每天过着乞讨生活,看人眼色乞讨,直到后来,他觉得当个强盗要饭花子比当文明要饭花子要有油水,起码能混饱肚子,他也因此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眼下人们对他投来崇敬目光,亲切地叫他花六,他被感动得说话都岔了声,那情形好似人们在叫他花六总统,或者花六将军,他听了一股甜甜的东西穿肠过肚在他心里忽悠来忽悠去,把他弄得果真不知天高地厚,回月红酒店,老多天没过足被人欣赏的瘾,见了谁都没改掉摆手习惯,服务员、大厨们背地骂他是花痴子。花铁则因为裤子里有屎尿不好久留现场,向人们龇下牙闪身没了影,一口气跑到镇北小河旁,三两下扒下裤子,放到水里来回洗打着,周围的水很快浑浊。洗净裤子,他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半晌没露脑袋,之后是在窄窄的河里来回蛙泳。第二天,他穿戴整齐地出现在镇民面前,把没张扬的傲慢补回来,见人就问看没看见他比赛实况,人要说看见了,你好棒,一口气能吃掉那么多面包,他便向人胡说八道一气,说自己学会快速消食法。人问啥快速消食法,能教俺不?他编扯说,老板为培养他花许多钱才学到,哪能随便传给别人,说着仰巴着脸走掉;要是人家回答他说,去去去,闪一边去,没看见忙着吗,哪有时间看你那驴皮影。他一阵咂嘴巴舌说出让人后悔的话,告诉人家说只要到场的观众都有份大礼,有成箱的面包、汽水、糖果,不去看就是傻老帽。对方果然被花铁说得后悔不迭,停下手里的活计,脸上摆出一副乞求神色问花铁还有没有机会,鱼上钩,花铁露出得意神情对人家说,经常溜着他点,没准下次内部消息,他会先放出风。

    花二获得一笔数目不小的收获,花六为花二赢得五十万,花铁为花二赢得二十五万,两人分别得了一万到五千的奖金。花二加紧步伐冲刺官位了,三天两头宴请老关,给了老关五万元,说五万元啥也不是,就是给老关个买酒钱,老关不收就是瞧不上他花二。老关果然盛情难却,不知不觉成了受贿者。不到半年,也就是又一年春天到来花二入了党,接下来是连连当纳税状元,又向残疾人基金会捐赠五十万,以爱心大使和纳税状元当上县人大代表、区人大代表、省人大代表,其间,花东兴功不可没。每隔一段时间跑花妖镇的花东兴,被花二服侍得浑身上下散了筋。花二调着样款待花东兴,花东兴每次光临月红酒店都能品尝到不同靓女,每次都是天快亮时偷摸离开,他怕镇委会的人看到,尤其怕金福看到。金福是个善于算计人的家伙,要是给金福捏到把柄,金福会拿着把柄不依不饶地向他讨官。

    花东兴暗箱操作,花二顺利当上各种人大代表,眨眼成为知名企业家,不少县城记者、省城记者纷纷来到花妖镇对花二进行专访。花二成为各种代表后,经常坐在椅子上发呆,出神地想某一天记者采访他,他该用哪种姿势面对记者。坐得绷绷直显得紧张少见识;坐得歪歪斜斜显得没素质没品位;坐得耀武扬威显得很流气。怎样才能既突出文明又突出他花二的风格呢?花二每天都在琢磨这件事,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反复操练坐姿,一会儿双手搭放在膝盖上,双腿微微分开,露出憨笑,这个姿态把他原始的铁匠形象充分体现出来,缺少一种人们敬仰的东西,也就是后来他在报纸上看到的感召力;一会儿身子仰靠在椅背上跷起二郎腿,眼睛直视前方,似乎在思考什么。他很满意这姿态,对着镜子照了照,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眼睛不眨一下地盯着镜子,几分钟后,他找出问题关键。问题关键在于他太冷酷太傲慢,冷脸面对观众,肯定引起观众反感,观众一跳台,他势必缺少收视率;缺少收视率,知道他的人就会很少,也就等于费时费力的采访宣布泡汤。太憨、太傲、太冷都不入眼,最后花二决定放弃做自己去学别人。

    花二去音像店买回一套专访名人的碟子,回到酒店,来到自己房间,打开当时盛行的VCD,把碟子放进去。碟子里有医生、公安干警、教师、农民企业家等,他主要看了农民企业家的专访实况,农民企业家穿着朴素,衬衫挽了袖子,一双陈旧旅游鞋刺眼地呈现在观众面前,要多穷酸有多穷酸,坐姿更没个看。农民企业家的身板偏离椅背足有一尺,两双黑里放红的大手反复揉搓着,看上去没半点可效仿的地方。花二皱着眉头逐一看下去,那些被采访对象千奇百怪一点不适合花二,花二要的是独一无二、一炮打响花妖镇的镜头,像他的装潢设计一样独特。没有,全都是些烂虾烂蒜,没一点品位。只有医生看起来很顺眼,没跷二郎腿,也没把身子完全靠在椅背上,而是斜倚在椅子上,一只手拄腮,冷静又智慧,可是医生的细嗓音破坏了这种独到美感。最后一组是专访歌星的,张三、李四、王老五逐一露相,他们多是面孔白皙的奶油小生,面对镜头自然又活泼,有自己的谈话方式,他们的坐姿更是随意,经常是两腿略微叉开,双手要么放在坐椅扶手上、要么交叉在腿前、要么平放在两膝上,显得自然不落俗。人家双手分别放在膝盖上咋那么洋气自然?自家双手搭放在两膝上咋那么憨蠢?针对这个问题,花二进行一番仔细研究。研究来分析去,花二找出症结,症结在于自身的五大三粗,再就是一张与生俱来黑里透红的铁匠脸,这两个身体上的不足点,使他的坐姿很难摆正位置。花二索性去了省城美容院,回来时果然脸色有了改观,脸色不再黑里泛红,介于灰白,符合绅士脸。

    经过一番折腾,花二最终的坐姿是像医生那样半倚在椅子上,一只胳膊拄在椅子扶手上,另一只手自然搭放在一条腿上。花二对这个独特创意很满意,既突出傲慢,又平易近人。要是像先前那样跷起二郎腿,则是另一番情调。看来凡事都得精巧细琢,好比人造卫星的计算差距,少分毫都会引起不良后果。万事俱备,只欠“记者”这个东风的日子,花二经常是满面春风进出月红酒店,还破天荒地和花铁匠唠扯起家长里短,唯独不提花大。花铁匠盼望花二心里能惦记花大这个兄弟,好比沙漠上的骆驼盼望水源一样迫切,花二仿佛在和花铁匠玩迷藏游戏,话里话外全是些花铁匠不感兴趣的话,比如他说,爹,等月红酒店赚下大钱,我带你出国遛遛。再比如他说,爹,你老要是闷得慌,我花上几千元买给你上等藏獒,也像省城的阔佬那样整天带着宠物遛街,多滋润啊

    花铁匠虎着脸,猛地朝鞋底磕了下烟袋锅子,闷声闷气地回道:

    “我滋润不起。”

    “爹,你咋老和儿子过不去呢?儿子说东,你跑西,这叫外人听见多笑话呀,咋说你儿子现在也是花妖镇有头有脸的人,要是给那些记者们钻了空子,你儿子还咋在花妖镇混下去?”

    花铁匠白了眼花二,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嘲笑:

    “打小,我就看你小子不老实,老是背地鼓捣事,哼,这是用着你爹了吧,让爹多动嘴皮子给你吹牛皮,往脸上抹油才过来没话找话吧?”

    花铁匠一语道破花二的心机,花二的脸刷地变红,美容过来的那点浅白全被红润盖住。花二的确是想让花铁匠在记者面前说些好听的,才忙中偷闲找花铁匠唠扯,放在平常花二除了去酒店的食堂吃饭和花铁匠碰面,其他时间是能躲便躲。花二很怕花铁匠没完没了的唠叨,尤其是在唠叨中提到花大,提到花大,他会情不自禁想起月凤。要不是花大惹是生非,月凤和肚子里的孩子现今都会滋润地活着。虽说花大神经出了毛病,可他就是无法原谅花大,花大入院三年之余,他除了汇款给医院,从没看过花大。花铁匠逼急了,他就往后拖日子,拖到不能拖的日子,他就行使欺骗手段,哄骗花铁匠,人一天不着面。其实是去了别的地方躲起来,躲到天黑才返回月红酒店。

    花铁匠坐在月红酒店的台阶上眼巴巴望着奔驰开过来,花二一下车,花铁匠磕了烟袋锅迎上去。花二不紧不慢下了车,随手拿下一个长条盒子递给花铁匠,说是从省城买回来孝敬老爹的香烟。放在平时花铁匠见了烟,脸上总能笑出一堆灿烂皱纹,还会拿到鼻子前仔细闻着,要是烟好,他会一丝不苟闻出香味,激动地竖起大拇指。而今对花二递过来的烟不理不睬,继续往烟袋锅子里装旱烟。花二因为心虚,烟撂到花铁匠面前,说了句“是好烟”,打算转身溜掉。花铁匠吧嗒下烟袋,眼**出一道光,问了花二无法回答且心惊肉跳的话:

    “花大咋样了,见好没?”

    花二的手哆嗦下,永不离手的公文包险些落地。花二一整天逛在县城里,根本没去省城看花大。早晨从花妖镇出发来到去省城的公路旁犹豫片刻,在去不去省城的事情上动了很大脑筋。去,意味着和花大见面,和花大见面他的心会立刻粉碎。自从月凤因花大而死那天起,花大在花二心目中不再是兄弟位置,甚至从小到大和花大那些天真的童趣也被无形的仇恨吞没。小时候家里穷得掉了底,花大经常带他去山上采蘑菇、打野鸡、砍干树枝,遇上雨天路滑得跟在冰上走差不多,每走一步都要趔趄几下身子,尤其是雨天下山,更像走冰川一样艰难,花二跟在花大身后,每向前迈进一步,脚底下哧溜滑出老远,一不小心脚脖子嘎嘎给扭到,疼得花二一屁股坐到泥地上再也不想起来。天逐渐暗下来,倘使不赶在天黑前下山,会很危险,狼群会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花大弯腰背起花二,一只胳膊挎着篮子,一只手拄了木棍,小心翼翼地迈着步。上小学那阵,家里几乎顿顿马铃薯炖白菜帮子就玉米面窝窝头,吃得兄弟俩见了窝头嗓子就干得要命。那时候能天天吃到白面、大米的人家几乎为零,城镇那点供应粮有限,有半大小子的人家只吃到中旬就断了口粮。为不至于断顿,花铁匠晚上从不吃干食,用山芋、马铃薯、野菜煮一大锅菜粥,等锅里的菜七分熟,往锅里撒上一层玉米面,锅里的菜粥立刻黏稠,吃起来少了几许冷清。看着日渐消瘦的弟弟,花大做了只强悍弹弓,每天放晚课去林带附近打鸟打山鸡,鸟是每天都有收获,山鸡则是十天半月沾不上边。花大把打回来的鸟放在手心里抚摸一阵,狠狠心,用大拇指和二拇指掐住鸟的脖子,不到一秒钟鸟就耷拉脑袋闭上刚刚垂死挣扎过的小眼。花大把死鸟放在用烂树枝笼起的篝火上,待鸟肉焦黄地冒出香味,花大捧在手里颠几颠递给花二,他则在一旁眼巴巴望着花二吃香喷喷的鸟肉。这种时候花大下决心多打几只鸟自己也拉拉馋,到了下次,依然打落一两只鸟,花大也就从根上打消吃鸟念头。

    花大的爱心花二一样没想起来,脑袋里只想到花大如何害死月凤。想到深爱的月凤,花二牙齿咬得咯嘣响,腮帮子印出鱼样鼓动的瞬间,猛地掉转车头朝县城开去。花铁匠的逼视,花二有些措手不及,措手不及间花二来了谎言,爹啊,这回你老可有盼头,我哥他都认人了,医生说再过一阵我哥就能出院,到时我把哥安排进月红酒店当副总,哥俩共同打天下,那时爹就偷乐吧。

    花大“病情好转”,花铁匠眉毛舒展开,听花二说要把花大安排进月红酒店,一烟袋锅子砸在床头上,脸都憋得紫青:

    “净说不着边的驴屁话,你哥是读书人,咋能去当商人,你哥得去京都继续念大学,做学问当先生,你哥哪里是当奸商的料啊,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你心里头有你哥,你爹我是打心眼里高兴,两腿一伸那天也能闭上眼了。”

    花铁匠说完吧嗒起烟来,花二知道这关总算蒙混过去,至于日后花大是否出院,以及花铁匠是否追究花大病情,花二全没在意,花二想现在说花大病情好转,不等于日后永远如此,花大迟迟不出院,他可以向花铁匠解释花大病情复发。花二自从去省城倒卖房屋,练就一身嘴皮子功夫和说谎本领。花二在说实话上吃了几次亏,之前按实际情况介绍的房屋全都低价出售出去;说谎夸大其词,把死角说得天花乱坠,以装潢头脑替买家设想,再把旧房屋装潢一番,不但为他赚得不少利益,而且还抬高了他的知名度,说经他花二出手的房屋个保个像新房子,尽管有些住户住进去不久发现房屋弊端,可却说不出什么来,之前从花二那里接手房屋时已经看个遍,满意得大牙直往出龇,如今发现被花二装潢掩盖进去的铁管子往出渗水,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往肚里咽。

    花二在县城里兜了几圈,挨家商店转了转,买了几条好烟,给花铁匠留下两条,剩下的两条给了花东兴,那会儿县里正在掀起学习孔繁森热潮,花东兴是学习小组长,大会小会向领导班子演讲孔繁森事迹,会上演讲得声情并貌、热泪盈眶,说孔繁森如何廉洁、如何对党的事业忠心耿耿,拍桌子发誓一定要向孔繁森那样,为党为人民鞠躬尽瘁。会议一散,花东兴完全忘记说了什么,孔繁森的光辉形象逐渐在眼前暗淡,取而代之的是物质和美女。花东兴平常日子除了向上巴结,就是结交像花二一样的生意人,为那些生意人开绿灯,从而获取满兜钞票。花东兴兜里有了钱,从不积攒,拿了钱人不知鬼不觉地去高档场所消费一番,钱多时,他就找机会去省城花销;钱少时就去花二的月红酒店花销。去省城的酒店或者高级会馆,他拿出假身份证递给服务员,一脸平和,丝毫没有紧张。假身份证是他花费很多工夫获得的。他在电线杆子上看到一则做各种证件的小广告,于是找到公用电话打了那个电话,结果那个电话让他一连扑几次空,电话有震铃声,却一直没人接,他感到唐突,索性一直打下去。十几分钟后电话里终于有人搭上话,那人要他去狮子口街等他,要了他的联络方式,他想了想还是把手机号码告诉给对方。他打车去了那地方,结果什么人也没等到,只好气急败坏地离开。离开的半路上,那人来了电话,要他返回狮子街口,他为了假身份证只好听人摆布硬着头皮返回狮子街口。那人这次果然现身,用黑布捂了他的眼睛,费了很长时间带他来到一个棚户区。他的眼睛始终被蒙着,但凭借七拐八拐且坑凹不平的路,他知道自己已不在市区。不久,那人带他进了一间房屋,里面很闷,还有股霉味。他被那人按坐下,那人就再没理他。那人噼里啪啦打开什么,问了他的姓名和出生年月日,他逐一做了回答,只是没说真名实姓。那人问完就再没声音,他知道那人在制作假身份证,身子仰向椅背迷糊一觉,不知过多久,那人推醒他,说了句“走吧”。那人带他离开制作场地,摘了蒙布,亮出假身份证,要他付一千元,他立刻明白自己挨了宰,可是为隐名埋姓取悦生活,他只好掏出一千元买下一张假身份证。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