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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棣就坐在八角凉亭之中,面前的石桌上搁了一套汝窑白瓷茶具。茶是上好的庐山云雾,芽肥毫显,香浓味甘。赵棣的身形高大英伟,一身绛紫色的华贵锦袍被他撑得宽肩窄腰,身上的肌肉线条毕现,静坐着倒茶,难得露出几分贵气。
听到萧太后过来了,他也不急着起身行礼,慢悠悠的倒茶,将茶盏放在了自己的对面。
然后才抬头对来人说:“先前就想着和太后娘娘讨教茶艺,不过一直没机会,今儿难得太后娘娘肯赏脸……听说太后娘娘最近喜欢这庐山云雾,不知臣这茶煮得是否合太后娘娘的口味?”
他生性粗犷,做起这种事情来,非常的违和。萧太后看他一副精于此道的模样,不禁觉着有些好笑……他这种人,喝茶如牛饮,怎么会知道这其中的妙处?
她并不想来见他的。只是有些事情,她不能不和他说清楚。
身边的都是自己人,她也不用拐弯抹角,坐了下来,并未喝搁在面前的茶,只抬起眼望向赵棣,说:“先前王爷同皇上说得话,哀家都知道了。”
男人的脸棱角分明,英气十足,被这袅袅茶雾笼罩着,看上去比平时柔和了一些。
赵衡还是个孩子,他身边的人,自然会向萧太后禀告事情,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心里很清楚,不然无端端的,她怎么可能会见他呢?
只是这会儿亲耳听到,心里难免还是有些不大舒服罢了。
那个人有什么好?
他有妻有儿,出了长得稍微好看一点,身上哪里还有其他好的地方?
赵棣就看向她,语气一下子淡了:“所以太后娘娘是打算兴师问罪?”
一旦不合心意脸就垮了,萧太后就是不喜欢他这种粗俗没有教养的样子……先前她是不太喜欢他,那件事情之后,她更是想置他于死地。若非他救了衡儿的命,她到现在还是不会断了杀他的念头的。
赵棣也是王爷,堂堂的皇叔公,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看上去还有几分威慑力。
只是萧太后垂帘听政许久,也不是养在深闺的妇道人家。此刻面对赵棣更是面不改色,平静的说道:“皇上尊重王爷,当您是长辈,才会听你的意见……只是他终究年少,还没有正确分辨是非的能力。王爷若真的待他好,希望以后不要再对他说那种话。”
学坏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这也是她不喜欢衡儿和他多接触的原因。
她不能看着自己的儿子和赵棣学那些不折手段的法子。
赵棣没有说话,侧目看了看凉亭边莲花池中的悠然游着的锦鲤,池面波光粼粼,泛着阵阵涟漪。他看了一会儿,才笑了笑,狭长的眼眸盯着面前的萧太后:“太后娘娘是觉得,像臣这种生长于市井的小人,就不该和皇上接触……他就该跟江大人一样,风度翩翩,运筹帷幄。太后娘娘既然这么看不起臣,怎么不直接和皇上说呢,他应该最听您的话了。”
这人真是!
本来就是他胡乱说话,这会儿反倒理直气壮了。萧太后下意识蹙了蹙眉,这样没有教养的男人,实在是生不出半点的好感,不知道衡儿是如何喜欢他的。
反正他也都知道,她根本就不用掩饰什么。就淡淡的说:“难得王爷有自知之明。”
她就知这样想他的,就是看不起他,看不惯他的言谈举止……他说得这些,不都是事实吗?他自己都这样说了,她还用得着顾及什么吗?
赵棣被气笑了,眯了眯眼说:“太后娘娘是在命令臣吗?还是觉得,只要你这样说,臣就必须按照你的意思行事……太后娘娘凭什么以为,臣会对你言听计从……还是你心里根本就清楚,臣喜欢你喜欢得要命,你说什么我都会去做。”大概是真的被气到了,说到后面,干脆就用你我相称。
萧太后倒也没有注意这些,想着他的话,觉得有些好笑。那也叫喜欢?
“你笑什么?”赵棣问了一句。
萧太后低头看了看手边的茶盏,看着里面的茶水,然后才对他说:“哀家不知道王爷是不是真的不明白。暂且不论身份,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她永远都不可能爱上一个在没有任何感情的情况下、对她用强的男人……”
这种事情很难启齿,只是她觉得,更难启齿的应该是面前坐着的这个始作俑者,而不是她这个受害者。在他面前,她为什么要觉得羞耻?本来就是他做错的事情。
赵棣的眼神顿了顿。有时候男人和女人的想法的确不一样,在他看来,当时他在那种情况下,还是保持理智,足够证明对她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了。他喃喃的说:“我以为……你已经原谅我了。”
萧太后轻轻的摇了摇头:“王爷救衡儿,哀家感激你,但是这两件事,并不能相提并论……”
赵棣冷冷一笑,继而讽刺的说:“不用这么故作清高。倘若那会儿救皇上的人是江屿,他要你以身相许,你肯定会很高兴的上他的床吧。”
“赵棣!”
萧太后气得声音都颤了起来。
赵棣就说:“你说我不了解女人?我现在不是正在说给你听吗?太后娘娘每晚空虚寂寞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男人?你敢说你没有想过和江屿上床的场景吗?”
他站了起来,看着她被自己气得说不出话的样子,忽然觉得舒坦了一些。至少比刚才端庄冷静的样子有趣多了。
他低下头逼近她:“不要和我说了不了解。男人和女人都一样,越是得不到的,越是心心念念,你以为他不知道你对他的心思?你越是痴心,他越是会不屑一顾。你知道他喜欢哪种吗?就像他的夫人沈氏,人家才是他的掌中宝、明月光,像你这种,也就我这样犯贱的才稀罕你……”
“既然你那么想?那我这样做不是在帮你吗?看看江屿没了夫人,你有没有机会……”
萧太后起身,狠狠在他脸上扇了一个耳光:“无耻!”
护甲套尖在他脸上划出一道伤痕。赵棣抿了抿唇,用拇指用力的将嘴角的血拭去,眼神带着野兽般毫无遮掩的侵略感,一字一句对她说:“再无耻的事情我都做过,我每天都在想着和你做无耻的事情。”
萧太后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居然会觉得,她能和他好好谈谈……
像他这种人,有什么好谈的?她静静的垂了垂眼,长长的眼睫覆下,投下两道浓重的阴影。精致无暇的妆容,衬得她格外的老成。
她站了起来,对他说:“既然如此,那今日就这样吧。”先礼后兵,他不接受礼,那也没有再继续谈的必要了。
她就站在他的身旁,繁琐的发髻上戴着的凤冠熠熠生辉,有种非常夺目耀眼的感觉。赵棣袖中的拳头握了握。他穿得再华丽,打扮得再用心,学再多的茶艺,对她来说,他始终是个卑贱市井之人……她那么高贵端庄,那次他差点碰了她,她心里肯定觉得很恶心吧。
这一次他没有再说什么,淡淡道了一句:“娘娘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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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前夕,东院那边有了动静,虞惜惜生下了一个七斤重的男孩儿,母子平安。沈令善看着罗汉床上穿着开裆裤虎头虎脑的小家伙,六个多月的小东西,长得越来越胖了。
沈令善抱起小家伙,接过魏嬷嬷手中的汤匙,给他喂小米粥。
魏嬷嬷说:“生了男孩儿,这虞姨娘怕是腰杆儿又要硬一些了。”
将心比心,魏嬷嬷是瞧不起这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的,虽然不喜欢郭氏,却也更看不起虞惜惜这种不知羞耻的外甥女。
大概是生了孩子之后,心思就一直都在孩子上,况且已经分家,东院的事情,她也就听听,根本不关她的事情。虽然就隔着一道墙,可在就在齐国公府,江屿好像就这样把他们母子护在羽翼之下,她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江屿回来的时候,正看到她再给孩子喂粥。小东西看到他,登时紧张了起来,冲着母亲呀呀着急叫着。
沈令善笑着看了看站在面前高大英俊的丈夫,然后低头对小家伙说:“放心,慢慢吃,爹爹不会跟你抢的。”
这父子俩,好像谁都不喜欢谁。喂完了粥,沈令善擦了擦他软乎乎的包子脸,捏着他的小手,抬起头和江屿说话,“二弟是不是快回来了?”
之前就频频传来江峋的捷报,郑漪可是又喜又担忧。
屋里的丫鬟都退了下去。江屿看着坐在窗户旁的她,柔和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看上去整个人都温婉了不少。他说:“嗯,已经在路上了。”
沈令善说:“那就好。”
然后问他:“昨日你说要给犬宝起名,现在想好了吗?”
本来想着等他长大一些再起名儿,不过现在看着他白白胖胖的,先前的担忧自然也少了一些。见江屿点头,沈令善更是好奇,他握着自己的手,在她的手心一笔一划写下一个字……怀里的小东西也低着头很认真的看,眼睛睁得大大的,可是什么都看不明白,就冲着父亲吐了吐泡泡。
“……临。”沈令善轻轻的念。
江屿“嗯”了一声:“之前也想过一些吉祥的字,后来觉得,就简单一些,好像也不错。你若是不喜欢,我可以再想想。”
降临,来了。
她哪里会不喜欢?她笑着看着他,觉得平时他不太喜欢孩子,还以为起名儿也会随便起一个,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用心的想了。
她说:“没有,这个字挺好的。”她非常的喜欢,低头捏着下家伙鲜藕般的小胖手,晃动了几下,对他说,“临哥儿,父亲给你起的名字,喜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