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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栖等到天黑,实在没只能折返回书院里头,想来想去只找那个接触过几回的小厮想法子。可她又不知道名字,一个人兜转了几圈也没找到人。正要沿着竹林旁的小径折返时,看见密林深处,有火星闪动。
有人?
沈栖往那走了两步,还未等靠近就被蹲在前头的那人发现了,“谁?!”
“你是谁,在这儿偷偷摸摸的?”沈栖拔高了声量反问了一声。
那人似乎听了声音迟疑了一下,收拢了手边的东西顺道将自己面前的小火堆弄灭了才站起身,并未搭理沈栖的话径自走开了。
沈栖用手在鼻前扇了扇,心中奇道怎么会有人在书院烧金箔纸钱。她好容易才在偌大的书院中撞见一人,快步追了上去,“你知道书院可有没有马车?”沈栖看着他侧脸凝眸了片刻,语气顿时松了下来,“我见过你……”算起来沈栖跟他有过两面之缘了。
“……”少年转过眼,淡淡的斜了眼沈栖,仍旧不说话的直往前头走。
沈栖皱了皱眉,娇喝了一声:“你给我站住!”
宋焕章走了两步后才停下来,侧过身睨了眼,“沈姑娘这是在吩咐我?”
之前这话不过是沈栖一时情急脱口而出的,习惯使然,可她也实在厌恶这种爱理不理的模样,挑着眉诧异道:“你知道我?”
宋焕章点了下头,打量了几眼后神情也缓和了下来,“沈姑娘那日的话可还在我耳边响着。”
沈栖一听这话,就觉得里头颇多尖刺,“我问你,那日跟你说话的那个小厮叫什么?”
“小厮?”宋焕章愣了一下,而后才飞快道:“木忠。”撂下这两个字就好像不想再与沈栖多做纠缠一样,转身离开了。
光有名字……也不成啊。
沈栖回过神立即追了上去,只是那人走得急,她追上的时候已经出了竹林。
谁知宋焕章忽然又倒退了一步,飞快的转过身捂着沈栖的嘴退到了竹林里,压低了声音:“别出声。”
沈栖睁大了眼点着头,心中扑通扑通的跳着,朝着外侧看了过去。只见两道影子交叠着靠近,其中有女子低声啜泣着道:“本不应当麻烦蔡师父的……可是……”
随即又响起了男子清淡的声音,“马车的事等我回去再交代人去查问,既是出了这样的事,你早该进来说一声。”
“我不敢打搅师父。”
沈栖看着走过去的两人,可不就是秦幼春和蔡勉。等人再走远些,沈栖才皱着脸对自己身旁人问道:“这两人有什么好躲的?”
宋焕章又等了会才轻声吐道:“是没什么好躲的。”话音还未落地,就又转身走了。
“先别走!”沈栖在后头娇声低喝了一声,抖着手中的书册道:“这东西怎么在你这的?”
宋焕章低头掀开自己篓子上的黑布往里头看了看,才回过身似笑非笑着道:“沈姑娘这会自己拿了去,可别怪明日没做完的题册。”
“真是你啊……”沈栖换了面容,携着一分笑到跟前叹息着道。其实那日这人跟小厮说话的时候她就已经有怀疑了,却没想到现在他这样坦白。沈栖将题册递回到了他手中,晏晏笑起:“我也就只是想找你帮忙找辆马车而已……”话说至一半,她自己也可疑了起来,带着玩笑味儿道:“真是巧了,好像秦幼春刚才也说了没马车接她。”
宋焕章一再被她纠缠,脸上露出不耐烦,只想快些找个地方安置了他手中提着的东西,“我就寄宿在书院里头,这时候去哪里给你弄辆马车来?”
沈栖一脸委屈可怜,不由姿态也放低了起来,软声磨求着道:“我才转来这书院时日不长,要不然你帮我去问问几位住在书院的师父有没有……?”
宋焕章抿着唇默了默,“一百两银子。”
沈栖吓了一跳,这分明就是趁火打劫!她变卖了沈氏给的首饰才得了多少银子,这样子竟像是都要落入他的手中一样。沈栖绞着自己腰间悬着的绦带,斟酌了片刻慢慢吐道:“那我还是先去追蔡师父二人吧……”她朝着刚才两人远去的方向看了两眼,夜色中隐约还能看见两人的背影。深夜避开人祭祀……沈栖心中一动,收回视线在宋焕章手中提着的竹篓上停留了片刻。
宋焕章察觉她打转的眼眸,脸色稍微变换,“你等我会。”说着转过身自己进了竹林,不多会再出来的时候手中已经空无一物。“跟我来。”
沈栖心中得意,越发肯定是摸到他的短处了。可此时也不好显露,低着头跟着他沿着小路走了。不多时,已经到了书院正门口。
“你在这等着,他们走大路肯定没我们快。”宋焕章声音不冷不热的说着,还不待沈栖说什么就一闪又没入了之前来的幽静小道。沈栖再抬起头,只见远处两道人影已经慢慢靠近了。
等靠近了,沈栖下了台阶迎了上去,对着蔡勉做礼唤了声师父。
蔡勉点了下头,问了缘故。
沈栖便将府里马车不见的事说了一遍,蔡勉眉头略拧了下,转而又看了眼身后的秦幼春。秦幼春一直低着头,这才对着沈栖挤出个斯文纤弱的笑,唤了一声。
“可巧了,秦姑娘也没马车吗?”沈栖笑眯眯的说道。
蔡勉已经过了弱冠年纪,虽然当着书院师父的名号可到底男女有别,又是深夜,这会见多一个沈栖倒还更好些。随即带着两人上了才吩咐套好的马车,自己守礼只坐在外头,里面则是沈栖和秦幼春坐着。
裴府马车往日都在书院外头候着的,怎么今日就不见踪迹了,偏巧秦幼春也没马车。沈栖不由觉得可笑,心中一乐道:“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专有人侯在书院外头偷马车吗?”
秦幼春隔了半会才反应过来,抬着含着水波的眼眸,“啊……?”显得无辜又柔弱。
沈栖是那日见过她在随意楼门口的心思和计谋,这会再看她的这幅表情已全然不信了,心中暗笑这人根本就和薛年玉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倒能做一对姐妹。她轻轻托着腮,目光一直落在了对面人的脸上。
秦幼春见她不说话只一味的看着自己,心头也涌起了几分不快,可面上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动。“怎么、怎么了?”
沈栖没开口,只是摇着头笑。
秦幼春心中顿时起了一股难言的厌恨,她微垂着眼眸中转动着愠怒。这是什么,是在嘲讽她?秦幼春轻轻咬着牙,强忍着不快,忽而抬起头问沈栖:“沈姑娘不也是尝了寄居旁人屋檐下的滋味,为何还这样针对我?”她的声音压得奇低,在马车车轱辘的碾动声掩盖下几乎听不见。
沈栖笑容一僵,“……”她自问从未跟秦幼春有过接触,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将一番怒气兜头扑在了自己身上。沈大小姐不屑为了她在背后使见不得光的手段,何况是针对什么人。
“当日,可就只有沈栖你一个人在场。”秦幼春看着沈栖的脸上已经多了几分衔恨。
沈栖恍然明了,原来那日在随意楼,她看见自己了。“你以为书院里的那些话都是我传的?”
秦幼春不否认。
沈栖眉梢一挑,缓缓笑了,一霎那眉目灵动,说不出的从容气定,“散出了你的那些事,对我有什么好处?”
秦幼春皱了下头,好处?她牵扯起嘴角满脸的不屑厌恶,京中贵女戏弄奚落一个出身贫寒女子难道还要什么好处!不过都是随着她们高兴而已!就好像看见自己在泥潭深渊中挣扎,会让她们更加快活开心。
仿佛是刺中了她的痛处,秦幼春袖中的手轻轻握了拳头,想要以此来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不信就算了!”沈栖也恼了,拧着眉头道,眼尾微抬从她脸上一扫而过。
那目光也谈不上是轻蔑,但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漠视,就好像这个人根本入不了她的的眼,更别提算计了。
“……呵。”秦幼春先是冷冷一笑,而后下意识的往车帘的方向看了一眼,仿佛是怕惊动了坐在前面的蔡勉。过后,她垂下眼,透着讥嘲的笑了一记,再不肯说话。
车内气氛焦灼着,拉车的马就像是受了惊,疯狂的跑了起来。沈栖双手紧紧攀着车窗,整个人都要在七倒八歪中被颠散了架。而秦幼春也惊叫连连,身子重重的撞在沈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