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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绍恒一只手团成拳头捂在唇边笑了笑,不置可否地说:“看来我们对‘照顾’两个字,有不同的理解。”
“愿闻其详。”何之初淡淡说道,看他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念之既然跟着我,我想教会她的,是独立生活的能力,而不是到了成年还什么都不会的‘巨婴’。”霍绍恒说得虽然轻描淡写,但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何之初抿了抿唇,将心底升起的怒气压了下去,倾身往前到茶几上取了自己的咖啡,端在手里慢慢喝了两口,才嗤笑一声,声音清冷地说:“念之又不是弱智,无论怎么照顾,她都不会成为‘巨婴’,关键是看照顾她的人有没有心。”
“的确,有没有心,做事的标准和方法会差很多。”霍绍恒有意无意地说起刚救了顾念之的情形,“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才十二岁,不知道受过什么惊吓,整晚整晚地做噩梦,也不能离人,有时候刚醒过来,见不到人,马上就会尖叫哭喊。说实话,我那时候也才二十出头,什么都不懂。如果不是军部要求,而且念之自己也认我,我是没法照顾她的。”
何之初的手背渐渐鼓起了青筋,握着咖啡杯的手用力得骨节都凸出来了,但是他的表情却一点没变,半垂着眼眸,连长长的眼睫都纹风不动,如果只看他的面部表情,真是看不出任何端倪。
霍绍恒长长吁了一口气,状似无意地说:“她不过是个小姑娘,也不知道哪里有那么多的噩梦可做。”
“是啊,那你有没有问过她,都是做的什么梦?”何之初放下咖啡杯,再抬头时,已经是一脸好奇的样子。
“也许是跟她以前的经历有关,也许是跟她的车祸有关,谁知道呢?”霍绍恒摇了摇头,“难道何教授很关心念之以前的事?”
“我倒不至于那么八卦。”何之初矢口否认,“只是我学过一点心理学,噩梦是人的心理和身理的正常反应,如果知道原宥,可以帮助她不再做这种梦。——难道霍少就没有尝试过吗?一个小姑娘天天做噩梦,睡不好觉,是会严重影响生理和心理健康的。”
“那何教授认为念之像是生理和心理都不健康的人吗?”霍绍恒笑了笑,目光往顾念之所在的小书房飘了过去。
成年的顾念之活泼可爱,高挑美貌,说话风趣幽默,性格开朗,不钻牛角尖,怎么看,都不是心理和生理有问题的人。
何之初就算对霍绍恒有再大不满,也不得不承认,顾念之长得很好,比他能想象的,还要好很多很多倍……
“那你是如何做的?”何之初的视线也向小书房那边飘过去,隔着一道房门,似乎都能听见顾念之软糯娇憨的嗓音。
霍绍恒坐直了身子,微笑着说:“很简单,让她跟着我的兵一起训练,白天累狠了,晚上就睡得着了。每天十公里越野跑,还有各项简化过的体能训练,从她十二岁坚持到十六岁离开我去上大学,不然你以为她怎么能长这么高?”
何之初一时语塞。
十二岁之前的顾念之,身高在同年龄孩童平均线以下,体重在同年龄孩童平均线以上,确实没有现在这个样子好。
但那时候再不好,也是他的念之,现在这个什么都好的念之,已经不属于他了……
何之初扬起头,冷漠地说:“原来霍少的照顾,就是蛮干。本来是娇滴滴的小公主,被你当你那些大头兵操练,念之没有长歪,还真是亏了她的底子好。”
霍绍恒立即抓住何之初话里的线索,追着问道:“咦?何教授怎么知道念之以前是娇滴滴的小公主?——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何之初这时才回过神,原来霍绍恒也在借机从他这里刺探顾念之的来历。
他顿时心生警惕,但也知道他不能转得太生硬,既然要认回念之,霍绍恒这一关必须得过,不然的话,阻碍会有很多。
当然,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必须心里有数。
而且不能急,念之对他还有抵触心理,不然就是功亏一篑了。
何之初微微勾起唇角,“霍少,念之以前是不是娇滴滴的小公主,我怎么会知道?我只是从常理推论,现在的小姑娘,只要有父母,不个个都是家里的小公主?”
“原来何教授是猜的?”霍绍恒意味深长地说,“我还以为何教授知道念之以前的情况呢。这一次她舍友用她的身世辱骂她,我很难过。我们一直在努力寻找念之的父母,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找不到。”
“她跟着你过得不错,我看她自己倒没有要寻找自己爸爸妈妈的意思。”何之初也开始跟霍绍恒打起心照不宣的哑谜。
两人一个提要求,一个提条件,都在互相权衡对方能不能给自己带来利益最大化的好处。
当然这个利益最大化,是顾念之的利益最大化。
“这是她懂事,不给我们增加压力。”霍绍恒叹了口气,半垂下头,镇定地说:“但是我知道她内心深处应该是很想找到她的父母家人的。”
“为什么这么说?”何之初的声音再冷清,此时也带了一丝急切。
“因为她有一次发高烧的时候,曾经念叨过她父母的名字。”霍绍恒故意说得含含糊糊,其实顾念之只说过她父亲的名字,并没有提过她母亲。
“啊?只提过她父母的名字?没有提过别的名字吗?”何之初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露出明显失望的神情。
霍绍恒摇了摇头,“没有,只提过一次,而且我们根据那个名字去查找,却怎么也找不到。”
何之初面色如同冰雕一样冷漠清寒,他的视线直直地落在小书房的房门上,半天没有说话。
霍绍恒也没催他,自己看了看咖啡杯里已经凉下来的咖啡,又起身在何之初的套房客厅走了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