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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雾弥漫,白茫茫的天不断有如盐的细雪落下,像是要把鳞次栉比的绿瓦涂成白色。经过了一夜,地上覆盖着一层纯净的白色,人在屋里都听得见下人们扫雪沙沙的声音。
素净纤长的手指在桌上精心准备的礼盒上敲了敲,杨歆琬担忧地看向姜成袁:“你说爹爹他们会喜欢我备的礼物吗?”
纠结了几天,询问过姜成袁的意见,杨歆琬终于选好了送杨府的节礼。
姜成袁见她选了几日,面上又一直纠结,怕杨府不收她的东西,就提议道:“我亲自把礼物送过去,帮你探探口风。”
杨歆琬眼眸亮了亮,这样自然是最好了,姜成袁比丫鬟婆子更能给她反馈杨家人对于她和好意思的情绪。
“会不会耽误世子的事情?”
“只是送个礼而已,我没你想的那么忙碌。”姜成袁把人圈进怀里,“昨日你不是说想跟我下棋吗?”
杨歆琬愣了愣,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昨天推拒他说的借口被他当了真,昨夜他不止让她帮他,竟然还起了帮她的心思,她害羞不想让他碰,没想到他不止上了手还上来嘴,她心都快跳出了喉咙,自然什么话都说出来了,因为备的礼物里有棋盘这一样,慌张下就当做借口说了出来。
他现在有那么一说,自然证明昨晚的围棋没下成,小白兔让大灰狼得了逞。
想起晚上的事,杨歆琬脸上烧的慌,她记忆中明明挺不舒服的事,不知道是受了这些天姜成袁的情绪影响还是什么,昨天晚上虽然害羞,但到了后面就化成了水,无力再反抗。
“在想什么?”见她呆愣,姜成袁眯了眯眼,意味深长的语气大有帮她再回味一次她所想的意思。
杨歆琬感觉到了危险,唇瓣微张就编了一个借口:“在想下棋输的人要受什么惩罚。”
在她看来姜成袁年少就离家去从军,如今能写的一手铁画银钩好字就已经是难得了,其他的技艺他应该没有学过才是。
姜成袁笑了一声:“你想要什么惩罚?”
杨歆琬不高兴地撅了撅嘴,殷红丰韵的嘴唇微微翘起,红嘟嘟惹人采撷:“你这话的意思就像是我会输似的。”
顿了顿,接着道:“要不然输家答应赢家一个要求就好了。”
在罗汉榻上的小几上布了棋盘,杨歆琬拿了白棋先行,走了十多颗子,见姜成袁布局平平淡淡,怕他嫌输给她太丢人,就安慰道:“我自小是跟我爹爹学的棋,有时我爹爹都下不过我,世子你输给我也不算冤枉。”
姜成袁挑眉一笑,见她笑的就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猫,也不反驳。
已经开始思考让姜成袁答应她什么的杨歆琬下到一半就发现不对起来,她怎么好像被围起来了?杨歆琬定神又看了一眼棋盘,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落入了下风,不由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骗我你不会下棋!”杨歆琬瞪大眼睛,指控地看向对面神情自在的男人。
他这个样子哪里像是不会下棋明明下的比她还要好太多,不知不觉的她就要输了。
姜成袁脸上有几分无奈:“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不会下棋了。”
杨歆琬愣了愣,他什么都不会是她根据他的生平猜测的,他的确没有说过他不会下棋的事。
上一世生活了几年,她对他唯一的了解好像就是他擅长带兵打仗了,那么说起来她还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姜成袁,对他的喜好也只知道那寥寥的几样。
“那你还擅长些什么?作画?”
见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问他擅不擅长作画,姜成袁眼睛眯了眯,目光中带着几分意味不明,听说那人君子四艺中最擅长的便是画。
“不擅长。”
杨歆琬的表情顿时有些可惜,她四艺中最擅长的就是画,要是姜成袁会的话,他们还能一同作画。
见她的表情,姜成袁拿着黑子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本来打算放水的心思消失的一干二净,片刻就把她杀个片甲不留。
杨歆琬见看着已经结束的棋盘,零落的白棋格外的凄凉,任谁看都看的出白子被黑子欺负的够呛,这完全是一场赤.裸裸的碾压。
她知道自己会输没想到会输的那么惨,收拾了棋子,便气呼呼地道:“世子想要提什么要求?”
见她孩子气的模样,姜成袁摸了摸鼻子,有些后悔刚刚跟她计较,捏了一块翠玉豆糕哄她:“吃了这块糕点就是了。”
翠绿松软的在豆糕在他指节分明的手上格外显眼,就像他的手指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把那豆糕捏的粉碎。
姜成袁的手比起拿小巧精致的点心,更适合拿刀拿枪。
杨歆琬恶狠狠地咬掉了他手上的糕点,甜蜜的味道涌入口腔,杨歆琬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傻气,本来就是自己误会了姜成袁不会下棋,侧过脸又把粘在姜成袁手指上的碎末讨好的舔了。
“吃干净了!”见着到他的手指水光光的,杨歆琬眨了眨眼笑道。
姜成袁眸光幽暗:“那是不是到我了。”
杨歆琬怔了怔:“什么?”
姜成袁将她压在身下,用身体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
到了元旦前天,天气难得放了一个晴,下人清扫了屋檐上的积雪,露出了红墙绿瓦,几只麻雀停留在屋外翠绿的松柏上,叽叽喳喳的鸣叫。
送姜成袁出了门,杨歆琬转回院子拿起书看了几行字就看不下去了。
心里不住担心自己备下的礼物会不会让祖母他们喜欢。
“去备几样糕点,我去看宝哥儿去。”
春熙应声而去,不过片刻进来的却是碧绿。
碧绿的脸上带了几分焦急:“少夫人,二房的老夫人来了。”
二房的老夫人?
杨歆琬愣了愣,先是反应过来这人是谁,然后就想到了她是为什么而来的,她拿着账本去侯爷那里告状就料想到有这一遭,只是没想到她会直冲冲的来她的院子。
“除了她还有谁?”不是带了一府的人声讨她吧,这些日子她听铺子的掌柜汇报,因为拒绝了二房的人白吃白拿,二房的那几个主子恼羞成怒想砸店的不少。
“老夫人还带了两个堂姑娘。”
杨歆琬本来就打算去世安院,衣裳都是换好了的,拿了貔貅搭脑黑漆衣架挂着的红刻丝镶灰鼠皮的斗篷,就打算看看那个每年得用侯府几万两银子孝敬的长辈。
人还没到院门口,杨歆琬就听到一个老太太粗声吼道:“长辈见小辈还要通传,什么大家闺秀我看还不如我家的大妞二妞有规矩。”
“就是,要是祖母去我屋子,我一定打开门欢迎她进去。”说话的小姑娘应该正在变声,说话尖利就像是被捏住了脖子似的,跟她祖母浑厚的声音搭配在一起格外的有意思。
就像是唱大戏一样。
守门的婆子互看了一眼,想了想少夫人的脾气就当做没听见她们的话。
姜老太太见她们不放人,当即就拍起了大腿,头上的赤金簪子叮咚作响:“天杀的,这冻天冻地,我年纪都一大把了哪里受得了这种气候,成袁媳妇是想冻死我个老太太啊!”
杨歆琬缓步过去:“二祖婆要见我,直接让我传我去主屋就是了,怎么还特地过来?”
姜老太太身形看着大约有她三个大,一头黑发梳成了一个高髻,上面的赤金簪子都够打上一尊小金佛了,穿了一身大红遍地金褙子,看着就像是一个移动的大红柿子。
她身边一边站了一个小姑娘,两个姑娘身材倒是正常,一个略高一个略矮,模样看的出几分姜家人的影子,打扮比起姜老太太要寒酸,就只带了几个银簪,看着都是十一二岁左右。
杨歆琬在打量她们,她们也在打量着杨歆琬。
两个姑娘看着杨歆琬周身气派的模样,双眼都发着光,从她头上的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双结如意钗,扫到她耳坠上那对羊脂玉葫芦,眼睛恨不得钻进她裹了披风的衣服里,看看她手上带的是什么镯子。
“啊!东珠!”稍矮的那个姑娘扯了扯旁边的姑娘,指着杨歆琬柳黄色绣油绿色缠枝纹综裙下微露的绣鞋,惊喜地叫道。
“真漂亮,我还没见过那么大的珍珠。”
杨歆琬皱了皱眉,她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姑娘,哪有看着别人身上的首饰两眼放光的。
“好了,又不是你们的叫什么叫!”姜老太太大吼一声,目光跟她两个孙女一样绕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杨歆琬的脸上。
怪不得能勾的她那世子孙儿喜欢,这脸怕比叶姨娘的那张桃心小脸还要小一些,脸上未施粉黛依然红润白嫩的像是上好的水蜜桃,一双狐媚的大眼,可不是勾男人的心魂。
“你堂妹们今天第一次见你,既然她们瞧上了你的东西,你怎么也得拿出做嫂嫂的模样,大方给了免的让别人说你小家子气。”
杨歆琬轻笑了一声,她听府里的下人说过姜成袁看不惯二房做派,给门房是下了命令不准二房的任何人来侯府的,不过姜侯爷是个孝子连隔房的老人都当亲爹亲娘孝敬,所以二房在姜成袁不在府上的时候才敢上门。
姜成袁前脚才走,她们后脚就来了,想都知道是谁给她们报的信。
“二祖婆若是来教我做人,这事我祖母与父亲已经早早教过了我,就不劳你老费心了。”
姜老太太胖的眯成一条线的眼睛彻底挤在了一块,大手啪啪啪的拍了拍大腿,扯着嗓子吼道:“天杀的啊!我活了那么大岁数了,教训你两句怎么了!你都嫁到我们姜家来了,你的东西难不成不是我们姜家,问你要个见面礼你都不给!你在家到底学的是什么臭规矩!”
老太太这架势来的太突然,出云院的下人都吓了一跳,眼睁睁的看着她在门口撒气泼来。
杨歆琬眼睛一眯,说她说不定她就忍了,但说她家人,她可就忍不了了。
“我敬你叫你一声二祖婆,你若是再胡搅蛮缠,你觉得我敢不敢让人把你扔出去。”
“你这是吓谁呢!你要是敢把我扔出去,我就去击鼓鸣冤,对长辈不敬,看拿不拿你去浸猪笼,长得再周正又如何,不尊敬长辈连畜生都不如,怪不得我那大孙子要在外面养女人生孩子……”
“你们来愣着做什么,二祖婆疯病犯了还不快堵住她的嘴请大夫!”
一旁的婆子面色犹豫,虽然姜老太太说话难听,但毕竟是主子的长辈,她们可不敢把人给绑了,杨歆琬一双利眸扫过,几个婆子打了一个寒颤,迟疑都抛到了脑后,立刻扑到了姜老太太的身上,解了裤腰带要去绑她。
“天上杀的!你这该浸猪笼的叼妇!救命啊!杀人了!叼妇谋害长辈了!”
姜老太太杀猪般的吼声直冲云霄,震得旁边松柏上的积雪都落下来不少。
“堵住她的嘴。”杨歆琬现在算是知道了姜成袁为什么不准二房的人上门,光是几句话,她现在就想把这老太太扔进臭水沟里去。
“这是怎么了?”急匆匆赶来的林氏见姜老太太在地上打滚,几个婆子拿着裤腰带围着她,有一个还直接压在了她的身上,吓了一跳,看向一旁俏生生立着看热闹的儿媳妇,“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打起来了!”
听到林氏的声音,被堵住嘴巴的姜老太太呜呜的叫唤,瞪大了眼睛,手往林氏的方向伸展,想要让她救她。
“把人绑紧了,要是松了你们也不用留在出云院了。”见那几个婆子有懈怠的意思,杨歆琬冷声地提醒道。
“成袁媳妇……”林氏蹙着眉,一脸不赞成的模样。
这些日子见她好了许多,没想到还是上来三言两语不如她的意,她就开始发脾气。
要是这脾气是对自家人发就算了,这二房老太太怎么都算的上是个正经长辈,传出去多不好听。
杨歆琬自然知道林氏不赞同,不过姜老太太这样的人,你越是对她客气她便越得寸进尺,觉得别人怕了她,既然她都口出恶言了,她连跟她虚与委蛇都没兴趣。
见林氏蹲下打算去解带子,杨歆琬把她拉了起来。
“二祖婆怕是被疯狗咬了,害了疯狗病,见着媳妇就一直暴躁的不行,媳妇也是怕出事才让下人把她绑住了,还是等大夫来了,看过无事在把她放了吧。”
林氏略犹豫,她怎么可能听不出这是杨歆琬的托词。
杨歆琬看向在地上挣扎不停的姜老太太:“二祖婆说的话难以入耳,我还从来未被指着鼻子骂过没家教,连着杨家在二祖婆的口中也是不懂道理的人家,想来一定是犯了疯病,如若不是,二祖婆如此不慈,小辈也不用孝顺了。”
姜老太太嘴里含着发咸的汗巾子,“嗷嗷”的叫唤,一双眯眯眼狠狠地瞪着杨歆琬。
“这……”
“春熙你去把褚大夫叫来,你们也别愣着,把二祖婆扶到厢房吧。”
姜老太太拼命挣扎,不让人碰她。
杨歆琬见状,笑道:“既然二祖婆不嫌冷,想在雪地里坐着,你们也不用管了,就让她在这儿醒醒火气。”
她一说完,姜老太太倏地就从地上站了起来,让那几个婆子扶她进屋。
林氏落后了几步,扯住了杨歆琬:“二伯母虽然说话难听,但怎么都是个长辈,你现在把她绑起来了,传出去旁人不管她骂了什么,总归是说你不好。”
“可是媳妇若是今日算了,明日后日她还会骂我,而且我只能畏畏缩缩的受着气。”杨歆琬正色道,就是姜老太太是她正经的祖母,说那些话她也不会对她客气,有何况她不过是个旁支的亲戚。
“可是……毕竟是长辈。”长辈就是做的再错,辈分压在那,小辈也只有忍了。
杨歆琬不赞同林氏的这个理论,长辈慈爱小辈孝顺才是理所当然,怎么能因为长辈年纪大,什么责难辱骂都要默默忍受。
“她得把我当做了小辈,我才能把她当做长辈,她既然把我当做了她家可以任意辱骂的丫头,我凭什么还要对她好言相向。”杨歆琬说完握住了林氏的手,“母亲就不要再劝了,要么我们家每月均出几千年养着他们和叶家,要不然二祖婆就不可能好声好气的跟我说话。”
与此同时,在府的姜侯爷没多久也收到了报信。
“什么,你说成袁媳妇把二伯母绑起来了?
“少夫人说老太太犯了疯病,所以差人把她绑起来了,还说要请了大夫给她看疯病。”报信的小厮听到这事也觉得是听天书,没想到少夫人竟然能让那个老太婆吃亏。
“简直胡闹!”姜侯爷狠狠拍了桌子,拿了披风就要赶过去,可到了门口想起那几千两的银子,还有他那个伯母的做派,脚步就顿了顿迈不出门槛。
他那伯母天不怕地不怕,动不动就哭天喊地,他见不得美人落泪,更怕老妇人撒泼,要不然他也不会分了他们房子田地,知道了被他们占了几万两的便宜也没追究。
姜侯爷想着就坐回了椅子上,,自言自语道:“我还是等会再去主持公道。”
02
褚大夫见出云院的丫头来叫人还以为是世子又怎么了,在路上才听说了是让他给女眷看病,而且看的还是疯病。
褚大夫愣了愣:“我治些皮外伤还行,疯病是心智受损,我可看不了。”
传话的丫头摇头道:“老太太一到院子就骂少夫人,少夫人就让人把她绑起来了,说她是被疯狗咬了,大夫你随意看看就是了。”
她那么说褚大夫自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暗叹世子夫人大胆,跟世子简直天生一对,连自家长辈都能那么埋汰。
褚大夫赶到出云院,还进厢房就听到一阵阵的叫骂声,什么小浪蹄子,贱人这些粗语一句连着一句,简直让他打开眼界。
林氏说自个要劝姜老太太,杨歆琬无意跟自己的婆婆唱反调,就由着她解开了姜老太太的嘴巴,只是在姜老太太开口之前道:“二祖婆怕是不知道你口中没规矩的人家的家谱,怎么都是亲家,旁人没有告知你,我告诉你一遍如何?”
姜老太太的喉咙哽了哽,她当然知道杨歆琬家里都是做大官的,要不是她抢了她家的钱,她又听说了姜成袁在外面有了外室,孩子都生了并不重视杨歆琬,她也不会这样直冲冲的来招惹她。
但总不能在她面前认输了:“当官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侄儿还是侯爷呢!我的孙女在宫里受宠,我的孙子是大将军而且还是圣上的近臣!”
见她理直气壮,尾巴要翘到天上的模样,杨歆琬嗤笑了一声,姜成袁都不准她进府了,她还能把孙子喊得如此的自然。
“二祖婆怕都是忘了加隔房两个字,世子就不说了,我这个新进门的媳妇都听说了他不允许你们二房踏入侯府一步,至于大姑娘,据我所知她的品阶只是庶四品的嫔,远不到受宠的地步。”
姜老太太脸色通红:“那又怎样,都是我的孙子孙女,就是不受宠也比你这个毒妇厉害!”
“好了好了,一家人难免拌嘴,成袁媳妇你少说两句。”看见林氏脸上的恳求,杨歆琬顿了顿,就没说话。
姜老太太得意洋洋地朝杨歆琬笑了笑,家里全是当大官的又如何,她公公婆婆都是听她的话,把她当做亲长辈孝敬尊重。
她料想杨歆琬不敢对她怎么样,不过接下来的话也没有冲杨歆琬说,而是对着林氏指桑骂槐的说故事。
就说她们胡同有一户人家,娘家有本事可人长得丑又下不出蛋,那家男人受不了就在外面养了外室,生了个男孩跟那男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愿委屈了那孩子就把家里头的不下蛋的母鸡给休了。
嘴里小浪蹄子,不要脸的叫唤,视线一边往杨歆琬的瞟,生怕她不知道她是在说她。
杨歆琬面无表情,就是姜老太太说了几遍她也半点不相信姜成袁会背着她养外室,而且还会生下了什么庶长子。
要是真有那么一个孩子,上一世她怎么可能一直不知道,到她死她都没听说过姜成袁有什么私生子,也不知道这老太婆是抽什么的疯,反复念叨,让人恨不得撕烂她的嘴巴。
但至于姜成袁以前有没有碰过其他的女人,这府里虽然没有通房,但他如今都已经二十四了,每日的精力又那么旺盛,难不成……
杨歆琬越想脑子越乱,反正若是有什么等姜成袁回来她直接问他就是了,犯不着为一个带着恶意的老太太对他产生怀疑。
“夫人,少夫人大夫来了。”
听到大夫来了,姜老太太绷紧了神经:“我可没什么毛病,你别找个庸医想给我灌疯药,把我给弄疯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从未见哪家的老太太像二祖婆说粗话说的那么顺溜,若不是被疯狗咬了,难不成二祖婆本性就是个粗俗没有教养之人。”杨歆琬眼里透着嘲讽,勾着唇说道。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长辈,我活到六十多岁,还没人敢那么欺负我,说我粗俗教养!我呸,我粗俗没教养至少生了四五个孩子,可不像你一样进门那么就都没有动静。”
林氏见她又精神的从床上跳起来骂人,连忙安抚道:“成袁媳妇进门连半年都没到,没动静也是正常的。”
“我呸,远的不说叶姨娘不是进门就生了大孙女。”
林氏脸色微黑,不是叶姨娘进门就生了姜澜,而是她与姜侯爷私通了几个月,发现怀孕了所以告知了她,让她安排把叶姨娘迎进门,这是她人生中最气的一件事,姜老太太偏偏来戳她伤疤。
“二祖婆若是说够了,就伸手让大夫诊治,早诊治才能早好,我瞧你这样子疯病应该已经不轻了。”
“我都六十多岁了,经不住哪天就去了,你竟然敢那么对我说话,我看你是看不惯我老太太多吃两口米,想把我活活气死!”
杨歆琬似笑非笑:“二祖婆怕是没看过大明律,子孙要孝顺长辈,但若是长辈不慈,不止不用孝顺,告上官府还能罚长辈一顿板子。”
听杨歆琬说要挨板子,姜老太太表情慌张:“你胡说八道,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律法!”
杨歆琬笑了笑:“我看到的时候也觉得奇怪呢,问了我爹爹,我爹说是前朝以孝治天下,滋生了太多不慈的长辈压迫孝子,把小辈当牛做马的使唤,要是小辈不从就报官让小辈受罪,陛下知晓了这一情况,特地加到了律法之中,二祖婆要是不相信,我这正好放了一本大明律,要不要拿来给你看看?”
就是把书拿来了,姜老太太也不识字,哪里看得懂,见杨歆琬说的有理有据,态度立刻就软了下来,不敢再跟她硬碰硬,她侄子虽然是侯爷,但她也知道她侄子没什么实权,宫里姜澜更是指望不上,而杨氏的亲戚都是当官的,要是她在旁边吹风,真把她拉去挨板子了怎么办。
姜老太太不情不愿的从床上爬了下来,伸了手让大夫把脉。
“说起来我最近身体虚了不少,大夫你开药多开些人参鹿茸补身体才好。”说完,瞅向一旁的林氏,“我和你二伯穷的连饭都快吃不上了,要是大夫开了药,侄媳妇你可得借我些药材,别让我病死了。”
褚大夫抚了抚胡子,在林氏回答之前道:“老夫人你身体用不着补,我见你脉象不止不用补,还得少吃些鸡鸭鱼肉,多吃些青菜粗粮,一味的油腻反而伤身。”
这大夫一定是杨歆琬这个小娼妇找来燥她的,她才说了自个吃不上饭,就噼里啪啦的那么一通,不知道眼睛是不是拿来当摆设的,一点眼色都看不懂。
“哪里来的庸医,我家的庄子都被人收去了,那里还有大鱼大肉给我吃!”
褚大夫面色为难地看向林氏:“老夫人的神智可能有些许问题。”
“你这下三滥,什么昏话都敢乱说!”姜老太太嘭地站起,伸出手就要打面前的庸医。
褚大夫连忙跳开,姜老太太扑了几次都没打到人,反而被桌子撞了几下,捂着腰上的肥肉哎呦呦地叫唤。
屋里的丫鬟都低头绷住了笑,杨歆琬让人送褚大夫出门开药方,姜老太太见着不许:“我才不喝这庸医开的药。”。
“褚大夫是世子请来有名的神医,是侯府的贵客,二祖婆慎言。”
这姜侯府姜老太太最怕的不是她的侯爷侄子,也不是她的侄媳妇,而是姜成袁那个煞星,面对谁她都敢撒泼,但是见着姜成袁她就萎了下来,虽然姜成袁没打过她,但是那满身的煞气不知道是杀了多少人,做过了多少孽,她可不想沾了他的煞气被菩萨怪罪,自然就离他远远的。
听说这大夫是姜成袁请来的,姜老太太嘟囔了几句就没再说其他。
“还不知道伯母上门是为了什么事?”见姜老太太平静了下来,林氏适时开口道。
“还能为了什么,饭都吃不上了,自然是上门讨饭来的!”姜老太太抓住了林氏的手,“姜家就剩了我们两家至亲的亲戚了,当年圣上下令给姜家翻案,我家老爷可是侄儿的亲二伯,按理说这侯府也该有我家的一份,但我家不想与侄儿争,就只要了一间宅子一大家子人挤在一团的住着,唉……本来是觉着一家人不应该计较那么多,但没想到我们不计较你们反而计较了起来!”
姜老太太这番话纯属颠倒黑白,家是在姜侯爷祖父那辈就分了的,姜老太太他们这一支算是了旁支,如若不是姜家的人都在这几十年间都去的差不多了,姜侯爷又重亲戚情分,姜家二房算是什么。
“二伯母的意思是?”
“侄媳妇你难不成不知道这事?”姜老太太狠狠地觑了杨歆琬一眼,“有些人就只惦记着银钱,粗俗鄙夷,连亲戚情分都不念。你大哥前几日带着朋友到自家酒楼去吃饭,没想到竟然还要被酒楼的掌柜要银子,到自家店里吃饭还要付银子,你大哥在他那些朋友面前丢了一个大脸。还要你的侄女们头上没个花戴戴,寒酸的不行,去自个家里想那几串珠子,也被奚落了一番,就连我这个老太婆子想吃两口吃食,家里的庄子也不给我送吃的了。”
“这……”林氏表情纠结,杨歆琬做这些事她都是知道的,也觉得没什么错,这姜侯府的东西都是留个成袁他们的,姜老太太那里给孝敬就是了,怎么能拿几千两几千两的银子养着,她素来节俭,听到二房每个月要用那么多银子都吓了一跳。
“亲兄弟尚且要明算账,再者父亲去酒楼都要付账,我和府里的妹妹们去买首饰,账目也是结算的清清楚楚,总不能单给二房不一样待遇。”杨歆琬道。
“哼,三言两语的就拿侄儿来压我,他才不可能那么狠心,要饿死他的亲兄弟们,我看就是有人在旁边教唆的!”
“二祖婆若是那么认为就去找父亲吧,庄子和酒楼的事我都是问了他的意思,他说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若是他改变主意,我这里自然也不会阻拦。”
姜老太太狐疑地看着杨歆琬,她听叶姨娘说这事都是她掌管了中馈弄出来的,但看她的样子难不成真是她那傻侄子突然精明了。
“这可是你说的,要是我侄子点头同意,你可不能再挑拨我们二房跟侯府的关系。”
杨歆琬勾了勾嘴角:“孙媳妇从未挑拨过两房的关系,二祖婆要是能让父亲改变主意供养你们一家,孙媳妇能有什么异议。”
03
这头正说着话,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砸东西的脆响声,接连传出来了几声尖叫,杨歆琬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姜老太太大腿一拍,大吼道:“天杀的!那个小皮娘敢欺负我的孙女!”
说完,身体无比灵活地钻出了屋子,往杨歆琬住的屋子跑去,就像是个颗移动的红柿子,速度就不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
今天彻底让杨歆琬大开了眼界,先有姜老太太的做派让她见识了什么叫做倚老卖老,而她两个孙女则让她见识了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进了屋以后杨歆琬就没见到那两个小姑娘,还以为她们去梅香苑搬救兵去了,没想到她们是钻进了她的屋子,去偷东西去了!
杨歆琬和林氏跟了过去,进门就见那两个小姑娘像是疯了一样扑在碧妆身上,嘴巴咬在她的身上,活像两只狗,碧妆顾忌着她们是主子,只能闪躲她们的拳脚,不敢回手。
至于三人为什么会这副景象,大约是因为碧妆手里捧着一串南珠。
见自己的孙女没吃亏,姜老太太慢下了步伐,眯眯眼在杨歆琬的屋子里打量有什么好东西,见到博古架上面的摆设便双眼放光,恨不得冲过去把好东西塞进自己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