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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中信淡然地接过物事,冲徐老公爷躬身道,“谢老公爷!”
在场众人尽数将目光投向明中信手中的物事,正是一本小册子。
瞬间,明义瞠目结舌地望着徐老公爷,什么时候老公爷如此好说话了?
王守仁则是满脸惊喜,本以为明中信如此强势,会得罪徐老公爷,未曾想,老公爷居然给了如此大的惊喜!太意想不到了!
而赵明兴则是满眼崇拜地望着明中信,国公爷那么大的官都被咱教习说服了,真是太有范了!
相形之下,明中信则淡定多了,谢过老公爷后,转手将小册子递给王守仁,毕竟,王守仁现在明面上的身份是他的主司,在这种场合必须尊重人家啊!
王守仁则是一脸欣慰地望着明中信,投桃报李道,“明师爷先行看看有何线索,稍后咱们再说其他!”
明中信也不矫情,冲王守仁应了一声,收回小册子,翻看起来。
当然,他将前面的东西揭过去,毕竟,这些事涉小公爷的为恶经历,人家老公爷信任自己,自己不能不识相,好在自己也只是想要知晓小公爷记载的弥勒会的行动及他的猜测,小公爷的私事无关大碍。
徐老公爷见明中信揭过一些东西,自是欣慰地有了一丝笑意,不枉自己信任他,这小子还是挺识趣的。
同时,也将心中最后一丝担心尽数除去,目光转为平和地望着明中信。
众人静静地等待明中信,各有所思,在旁静坐。
小册子并不厚,东西也不多,一柱香工夫,明中信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
明中信默不作声,将小册子递给王守仁。
王守仁这次没有客气,接过小册子,仔细观瞧起来。
徐老公爷抬眼望向明中信,明中信指指王守仁,示意待王守仁看完再说。
徐老公爷也不再说什么,已经等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差这点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守仁看完后,长出一口气,抬头望向明中信。
明中信点点头,二人心照不宣。
王守仁站起身形,将手中小册子递还给徐老公爷。
“老公爷,为了能够充分了解咱们分析的线索,还请您详细看看小公爷记载的这些事件!”王守仁一拱手诚恳地请求道。
一瞬间,大家将目光投向了徐老公爷。
徐老公爷面上肌肉一阵颤动,眼神复杂地看看手中的小册子,纠结无比。
“老公爷,并非我们不通人情,实在是此事事关重大,而且,小公爷的身死其实应该归纠于这弥勒会,为了令小公爷死得瞑目,还请您以大局为重,将一些成见先行放下!”明中信语言真诚地在旁劝道。
明义深怕徐老公爷崩溃晕厥,满眼担忧地望着徐老公爷。
好在,徐老公爷久经沙场,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有了决定。
终于,他强忍悲痛,翻开了小册子。
在场的其他人见徐老公爷如此,尽数松了口气。
“说说吧,从中查出了什么线索!”徐老公爷压抑着愤怒的感情,缓缓道,但他那目光中喷火的神态将他的心情暴露无遗。
看过小册子的王守仁与明中信对视一眼,一丝理解之情闪现。
他们看过小册子,一方面对于弥勒会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一方面却也为小公爷感到唏嘘。如今要分析小公爷所提供的情报,他们自是心中有些难言的情绪。
但是,终究是要讨论分析的,因为此事事关几个行省的安全,必须尽快将情况落实,才能更好地应对即将来到的大变。
“老公爷,您认为从小公爷所提供的这些情报中能够看出些什么?”明中信开口了。
徐老公爷却是望着明中信,沉吟不语。
明中信与王守仁对视一眼,显然,徐老公爷在等他们的分析。
王守仁轻轻点点头,示意明中信先来。
“既然老公爷有所顾虑,那明某就抛砖引玉,先行分析一番,有什么不对的,还请老公爷指正!”
“小公爷在小册子中提到,那特使是近半月之内才到的南京城,而且,来的时候就直接接管了南京城弥勒会的各项事务,之前那位特使却伦为了打下手的角色,这就说明,这次大行动显然至少是南直隶是以这位新特使为主的。而且,将王大人收押也是他的主意,这样看来,朱员外夜闯中军都督府牢狱定然也是这位特使定下的计谋。故而,这位特使是这次行动的关键!”
徐老公爷眼光闪闪,没说话,只是静静地聆听。
明中信见徐老公爷不说话,停顿一下,继续道,“如果单纯是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或者袭杀,根本不需要接管南京城的管理权,只需要将目标说好,自会有人办理,但诡异的是,这特使居然就接管了,而且还将目的避过南京城分坛名义上的最高长官徐小公爷,这就很不寻常了!显然,暗中还有其他勾当,况且,这特使还能吩咐朱员外等人行事,更值得玩味了!我猜测,这特使此次前来南京城,其身份权力不仅仅是局限于这南直隶一地,而是能够领导整个南疆的弥勒会会众。”
“这一点,从小公爷收集的情报中可以看出,这段时间,那位特使极其神秘,深入简出,而且还有一些滇南等南疆各种口音的弥勒会人士前来南京城,秘密与这特使会面,而这些来人据小公爷所说,有些他这几年来也见过,尽皆是各个行省的主事这人,即便不是主事人也是能够在一地做主之人,而且行踪极其诡异,那他们为何要来见这特使呢?难道仅只是想要巴结一一这个权贵之人?我想这不大可能吧!从这里看来,就更加从侧面证实了,这特使所图甚大,或者说是,这次弥勒会所图甚大。因此,我推断出,此次行动一定事涉整个南疆,但这领导整个南疆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说着,明中信将目光投向徐老公爷,意味深长地问道。
“那你又从何断定,此次行动是叛乱呢?”明义听得入神,不自觉问出了声。
一时间,连徐老公爷都将鄙夷的目光扫向了他。
明义话一出口,就知晓自己问了一句傻话,弥勒会的宗旨一直就是推翻大明统治,如果有大的行动,必然是危害大明的江山,也必然是叛乱,还能有什么?难道与咱们大明过家家,摆酒喝?
明中信笑笑,没有深究,继续望向徐老公爷,“如今,您还认为我们的担心是杞人忧天吗?”
“不错,你分析得很有道理,而且犬子收集的情报中说明,就在这些各个行省的主事人见过那位特使之后,接二连三,各个行省就出现了有流匪或者是倭寇出没的消息,而且还不断抢劫杀人,这,也许就是他们在为大行动预热的征兆。两相对比,你的猜测更加贴近事实。然而,你认为,单凭咱们的空口白话,就能够让各个行省行动起来,严防死守吗?”徐老公爷终于开口了,但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
王守仁与明中信对视一眼,眼神中也充满了无奈,不错,徐老公爷的担心不无道理,即便有他出面,向各个行省的主官建议提醒,但人家表面上即便答应,也不一定会放在心上的,更何况,还有那主官如果心眼小,还以为徐老公爷要插手他们行省的事务呢?到时,说不定好心办不成事,还会惹得一身骚!徐老公爷的无奈他们自是理解,但是,既然他们知晓了此事,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各个行省一步步进入混乱吗?
“徐老公爷,咱们暂且不说后话,就说这次那些行省的流寇所劫杀的目的,不只是制造混乱啊!”明中信一咬牙,无论如何,先得说服老公爷啊,起码,不能让这南直隶乱了,毕竟,陪都可就在此处,如果这儿乱了,那南疆可就真的无药可救了!
咦!徐老公爷一阵懵懂,望向明中信,咱们说着什么呢,你就将话题转弯?还靠不靠谱了?
“老公爷,相信这些匪寇之事肯定有邸报或者是军情通报上报吧!不如,让人拿来这些时日的邸报与通报看看,就会明了!”明中信笑道。
邸报?虽然徐老公爷有些疑惑,但这个小小的要求并不过份,而且,这些东西就在书房之中,又不需多费力气。
徐老公爷起身,转到书桌后面,一阵翻找,取出了邸报与通报,递给明中信。
明中信快速扫了一遍,面露自得之色,冲徐老公爷一笑,指着这些上面的事件说道。
“老公爷,不知您注意没,这些邸报、通报上面的消息,与小公爷的这些情报中有一点很容易被人遗漏!”明中信自信一笑。
“有吗?”徐老公爷疑惑地瞅着他。
“单纯看来说,这些就是杀人放火抢劫之事,但总体看一下,就会发现,这些受害之人尽皆是一些富户,不知您发现没有?”
徐老公爷连忙取过这些东西,一一对照,还真是,不由得看向明中信,这家伙,太神了,他是怎么看出来的,自己怎么就没有注意呢?
“这,其实就是弥勒会的准备工作!”明中信面色转为凝重缓缓道。
“准备工作?”
“不错,这就是弥勒会的目的,一则令各个行省混乱不发到我,百姓人心慌慌,二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敛财。”
“敛财?”这下,不仅是徐老公爷不解,就连王守仁也有些懵。
“不错,敛财,要知道,即便是弥勒会蛊惑人心之能逆天,但起事叛乱尽皆需要钱财为支撑,更何况这可是事涉整个南疆的大行动,如果没粮草作为后盾,谁能保证百姓一直跟随他们?这就要求他们必须在尽量短的时间内聚焦大量财富,用以支撑整个行动,这个设定计划的家伙真心是个人才,居然想到这一石二鸟之策,不,其实是一石三鸟之策!”明中信说着说着,突然眼前一亮,一个新的思路打开,兴奋不已道,“此举还有一鸟,就是能够转移官府的注意力,令其只是注重剿匪,但却忽略了这些弥勒会隐藏在各个行省中的暗桩的行动,让他们从容布置,为行动做好保障!”
徐老公爷与王守仁一时间居然有些瞠目结舌,难道真如明中信所说,暗中居然有这般设计?那暗中之人的智商得有多高,难道真是那特使所设计?
想想暗中居然有如此之人算计官府,还设下如此多的杀局,这太不可思议了!徐老公爷想着想着,不由得一阵冷汗冒出。
“老公爷,明某此言绝非危言耸听!”明中信正色道。
徐老公爷没有接话,反而低头沉吟,半晌不说话。
王守仁面现焦急之色,就要出声,明中信冲他微微摇摇头,稍安勿躁,还是静观其变吧!这事必须得由老公爷自己想通,否则,咱们说再多也是无用,反而会适得其反。
房中寂静无声,众人皆望着徐老公爷决断。
“好,老夫就信你一回!”徐老公爷抬头头颅,眼中泛光,一片湛然之色。
王守仁与明中信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老公爷终于被说服了!
“但是!”峰回路转,徐老公爷来了一句。
就这两个字,令王守仁与明中信高昂的心思瞬间跌入谷底,愕然地望向老公爷。
“但是!”徐老公爷重复着两个字,饱含深意地望着明中信,眼中闪过一丝戏谑,被这明中信一番说教,很没面子啊,岂能不找回场子!
王守仁急了,“老公爷,但是什么啊?”
明中信却是在一惊之后,冷静下来,徐老公爷眼中的戏谑被他看在了眼中,但却不知这是为何,这丝戏谑是针对王守仁,还是针对的自己,一时无措,只好静待徐老公爷的解释。
徐老公爷眼中闪过一丝遗憾,这小子,太精明了,居然没有如王守仁一般急问,没意思!
“但是,老夫能够保证南直隶会重视此事,严查布防,同时也负责将此事通报于各个行省,人家会不会听,老夫可就不管了!”徐老公爷意兴索然地回道。
王守仁瞬间将提在嗓子口的心放了下去,原来徐老公爷是这个意思啊!咱们本来也没指望其他行省能够重视,只是需要由徐老公爷口中将此事透露给他们,具体如何,那就听天由命吧!反正咱们已经尽了自己的那份责任,后果如何,真心不是咱们能够预料及保证的!
明中信点点头,取得如此效果,也不枉咱们彻夜不眠,想对策说服老公爷了!
“老公爷,其实,明某有一计,可以令各行省积极一些!”明中信眼中闪过一丝促狭。
“你小子有什么鬼主意?”徐老公爷自是看到了他眼中的促狭,还以为是针对的他,想及这家伙那般妖孽的智力,一时间,警惕之心大作,一脸戒备地望着他。
明中信一见之下,知晓老公爷想歪了,笑着直言道,“其实,您可以适当地透露一下,就说那些匪徒或者说是弥勒会聚集了大量的财富在各个行省,当然,要装做秘密告知他们,而且要告知他们只在他们自己的行省,那样,相信他们会更加尽心查处这些匪徒的!”
“你呀,太坏了!”徐老公爷一听,就知晓误会这家伙了,但这个主意可是损透了,如他所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果那些老朋友听到财富这二字,只怕就会双眼冒绿光,不管不顾地进行剿匪,到时,就可以破坏弥勒会的敛财行径,还能够将这混乱之局破掉,一举两得,高啊!
“坏无所谓,只要管用就好!”明中信不以为意地笑道。
“行了,接下来的事,就不用你们操心了,老夫自会安排。你们还是安心将云南赈灾之事办好吧!”徐老公爷最后总结道。
“好,那一切就拜托老公爷了!”王守仁冲徐老公爷一拱手,满面喜色道。
明中信紧随其后,冲徐老公爷一抱拳一拱手,一切意思尽在不言中。
“明义,送客!”徐老公爷也不废话,端茶送客。
王明二人一拱手,转身而出。
“教习,那纸?”赵明兴却是一拉明中信提醒道。
明中信一愣,回头望向赵明兴所指之处,却原来,赵明兴是担心他们彻夜讨论的结果遗落此处。
明中信一笑,一拉赵明兴,“那些纸老公爷自有用处,咱们走吧!”
赵明兴依旧是一脸的悻悻然,但教习吩咐,必须遵从啊!
他们的话语,徐老公爷自是听在耳中,本来还一抬眉毛,准备冲明中信发飙,找回场子,没想到这家伙倒是机灵,一言解之。
望着明中信的背影,一阵唏嘘,可惜啊,壁儿已经身死,否则与这妖孽之人结交,倒也算是一桩美事。
想及徐奎壁,徐老公爷一阵心痛,取过小册子,眼中闪过一丝难言的痛楚与欣慰,口中自语道,“壁儿啊,不枉为父教导于你,终究是回头是岸了!”
一时间,心结尽去,毕竟,徐奎壁为他们提供了如此重要的佐证,令得那弥勒会的阴谋被识破,虽然现在还处于猜测阶段,但他宁愿相信明中信的说法,毕竟,有些说法,徐奎壁也算是将功折罪,不会令徐家蒙羞!到时,也好身朝廷交待!毕竟,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更何况,这些年锦衣卫、东厂无孔不入,密探遍布朝野,徐奎壁入弥勒会之事终究会被朝廷知晓,现在就埋伏下后路,也算是为徐家挽回一些颜面吧!
其实,徐老公爷这般快速地决断,想为徐奎壁赎罪的心思占了很大比重!
也许,那家伙也利用了自己这种心思!突然,一个念头在徐老公爷脑海之中响起,他一个激灵,坐直身形,仔细回想一下,还真是,明中信这家伙一直在提醒自己小公爷这,小公爷那,显然是存心提醒自己,要不然,明知道自己如此在意壁儿的身死,他为何三番两次提起,依常理,会巴不得将小公爷这三个字烂在肚子里,绝不会提的。
不错,又上了这小子的当了!徐老公爷口中骂道,但是骂着骂着,脸上浮起一片笑容,不管如何,人家解了自己这个心结,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终究是对自己有恩,罢了,这就饶了你小子!
不提徐老公爷在此回想,找明中信的把柄,且说明义将他们送出国公府,二人直奔南京城外。
毕竟,那儿可是还有咱们的一批儿郎呢!
如今无事一身轻,还是办正事要紧!
南京城外,某处树林。
“吴将军,明哥哥究竟干什么去了?”一位学员围着吴起打转,还不时询问。
“兰妹妹,您还要问多少遍啊!我说了,你那明哥哥哥与王大人有正事要办,呆会儿就会回来的!”吴起一脸崩溃的模样,就差向这位学员作揖了。
不错,这位学员正是那兰馨儿所扮,接到信号到城外集合,却没有看到明中合计,她自是心下忐忑,但别人又问不着,只好向吴起询问了,却差点把吴起逼疯。
因为,明中信一时不到,她就不断询问,就这一句都问了不下百遍,将个吴起折磨得都快疯了。
“那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啊?”兰馨儿一脸萌样地问道。
“你?”吴起崩溃地怒意渐起。
“人家就是问一下你嘛,你就这样凶人家!”兰馨儿一见吴起就要发怒,眼泪瞬间在眼眶中打转,委屈无比地望着他。
吴起一阵语塞,是啊,人家只是询问一下,又如何呢?
吴起一阵腹诽,你这是问一下嘛,都问了百遍了。
更令他崩溃的是,旁边受命保护兰馨儿的两位学员,恶狠狠地瞪着他,如同有杀父之仇一般,转而望向兰馨儿时,却又是一副心疼模样,转而又恶狠狠瞪他一眼。
自己上哪儿说理去!还让不让人活啊!
姑奶奶,你就消停一会儿吧,否则,这二位兄弟可就用目光杀死自己了!吴起望着兰馨儿都快哭了。
好在,一阵叫声,解了他的围!
“教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