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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囡囡,你……”两人一上一下,对望片刻后,到底还是盛睡鹤先开口,幽幽道,“你折腾了大半个晚上,还不睡?有事?”
盛惟乔迷惘道:“你……你今天又出去了?为什么到现在才沐浴?”
她这么问时,扭头看了眼屋角的铜漏,确认现在是丑末寅中,而不是刚刚入夜,原本极度理亏带来的心虚,登时有所缓解,暗道这事儿实在怪不得自己莽撞,实在是盛睡鹤这人胡来——后半夜,粗使下人都快起身了,这种时辰你不睡觉,你沐浴个什么啊你!
然而却听盛睡鹤嘿然道:“为兄倒是想早点沐浴!然而也不知道乖囡囡今晚是怎么个情况,一会儿起来,走几步,回榻;一会儿又起来走几步,回榻;再一会儿又来!不仅如此,每次为兄听你步伐的方向,都是奔着机关这儿来的!那么为兄当然要防止你今晚打开机关的时候,不要有什么尴尬的情况了!”
“这不,为兄沐浴所用的浴桶太大,内室放不下,只能搁外间。不等你安分下来了再沐浴,万一你跟昨晚一样,说摔下来就摔下来,到时候的场面要怎么收拾?!”
说到这里,他深深叹了口气,“谁知道,即使为兄特意拖延到此时才沐浴,还是被你堵上了!”
盛惟乔:“……………………”
请不要说的像是我专门掐住你沐浴的时间开启机关一样!
良久,她默默吐了口血,说道,“你能听到我方才下地的脚步声?”
见盛睡鹤点头,盛惟乔按住胸口,觉得无语凝噎——所以她从下榻起一路膝行过来开机关,虽然确实避免了绿锦绿绮的察觉,却也把盛睡鹤给瞒了过去,以为她好好的睡着,所以放放心心的泡浴吗?!
“……昨晚你接住的那盏宫灯处理掉!”盛惟乔感到整个人都不能好了,连跟盛睡鹤打嘴仗的兴致都没有,简短道了句,“我跟丫鬟们说失手掉海里了,你别叫人看出痕迹!”
完了速度起身按回机关,看着地板在自己面前合上,她捂住脸,绝望的倒地不起:本囡囡以后还能跟那只盛睡鹤照面吗?!
“这都怪盛睡鹤啊!”抓狂半晌后,盛惟乔泪流满面的低声自语,“区区一盏宫灯而已,失手掉下海就掉下海了,有什么好稀罕的——他为什么要伸手去接?接就接住了吧!他做什么还要带回房?!他就不能随手丢进海里吗?!那样的话,我方才开这机关做什么!?”
她不开机关,自然也不会误看到盛睡鹤沐浴的场景了!
那么现在也不会这么难堪这么狼狈了!
盛惟乔越想越觉得这些全部都是那只盛睡鹤的责任——嗯,这么想着,自己为什么要觉得以后都不好意思再跟他照面了?
错的明明就不是自己,明明全部是那只盛睡鹤啊!
那么不好意思的,也应该是他才对!
自己一点都不需要心虚好不好!?
盛惟乔忿忿的捶了下地板,心说……没有心说了,悲催的乖囡囡光顾着心乱如麻还有自我开脱,完全忘记自己现在还在机关旁边,于是她精确的捶中了机关所在,然后,跟昨晚一样,脚下一空,她什么都没弄明白呢,就被直接摔了下去!!!
比昨天晚上好的是,今天下面的浴桶还没撤掉,还有点烫的热水很好的缓冲了坠落时的冲击力,不需要重温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感觉;她掉的也很准,没有磕到浴桶边缘之类的地方进一步增加自己的凄惨,给已经受伤的脚腕雪上加霜。
比昨天晚上还要尴尬的是——昨晚她虽然也穿了中衣,但……至少她是摔在氍毹上的,而不是擦着盛睡鹤的鼻尖摔下来,地点还是浴桶……
突如其来的变故,不只盛惟乔彻底懵住,盛睡鹤也惊呆了!
好一会,两人就这么站在浴桶里,隔着蒸腾的水汽,面面相觑,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半晌,他们才如梦初醒,异口同声的指责对方——
“你怎么还在泡澡?!”
“你怎么又偷偷跑下来了?!”
跟着又异口同声的解释——
“你方才偷看时我刚刚开始沐浴,以为你说句话就走了,自然是放放心心的继续泡会了——我怎么知道你居然又开了机关不说,还又下来了?!”
“什么叫做偷偷跑下来——这都是这个机关做的太该死了好吗?!”
继而异口同声的发飙——
“你什么意思啊?!是我想开的机关吗?分明就是爹找的匠人不行,弄这么个东西简直就是坑人!而且你又不是我们女孩儿家,需要保养肌肤,动不动就在浴桶里一待半天,成什么样子!你就不能跟那些水手一样,提桶海水,站甲板上兜头浇下来,就算沐浴了?!你要不这么娇生惯养的泡澡,我至于摔进来吗?!”
“不要老怪机关,机关只是死物!你昨晚摔下来,虽然是偷听在前居心不良,还能说你不知道有这么个机关,难免中招!但今天是早就知道机关在这里,也是想通过这机关给为兄传话的——方才打开机关偷窥到为兄在沐浴,为兄也勉强认为你事先不知道乃是巧合了!可是现在,才隔了短短片刻,你居然又打开机关还掉下来……这么一而再再而三,你说你让为兄怎么相信你?!”
盛睡鹤冷笑连连,振振有词,“你还好意思说为兄泡澡的时间太长!你也不想想,幸亏为兄到现在都没起来啊!不然你掉下来的时候,为兄岂不是刚刚出浴在穿戴?!那样的话,为兄可就要吃大亏了!!!”
这话说的好像盛惟乔处心积虑想窥探他身体一样,女孩儿被气的眼前一黑,连目前处境都不管了,抬手就要去掐他脖子:“混账!!!就算我恰好看到你在穿戴,到底是谁吃亏?!”
“为兄既然有成为残花败柳的可能,当然是为兄吃亏!”两人虽然没有血缘,但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盛惟乔翻起旧账一件不落,盛睡鹤的睚眦必报,显然也是有个好记性在后面支撑的,不然连仇怨都记不住,还怎么个报复法?
这会轻松的抓住她手臂,把她按在桶壁上,慢条斯理的提醒,“乖囡囡,莫忘记,当初可是你自己口口声声的叮嘱为兄,不要被敖表妹欺骗,免得她对为兄始乱终弃,让为兄从此成为残花败柳,凄惨收场!怎么这才几天,你就忘记到九霄云外了?!”
他冷笑,“果然你压根就不关心为兄,所谓的叮咛都是随口说说的!枉费为兄视你如珠如宝,把你说的话统统都听在耳里记在心上!”
“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坏囡囡,为兄彻底看错你了!!!”
“我——你!!!”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模样,盛惟乔只觉得阵阵晕眩,挣了两把见挣不开,一怒之下,抬腿就朝他踹过去!
虽然她这会下巴以下都泡在水里,免了两人之间无穷尴尬的水汽萦绕水面,模糊了水下的景象,但盛睡鹤水战经验丰富无比,哪怕这会只是在一个浴桶里,盛惟乔腿才动,他已有所察觉,原本扣住她双臂的力道,变扣为扯,一把将她扯的在水中打个旋转,踉跄着扑进他怀里!
这么做了之后,不待盛惟乔惊呼出声与出言质问,他已抢先一步冷笑:“乖囡囡,你还敢说你这次掉下来是不当心,而不是故意的?!那现在水都快凉了,你不急着出去不说,还一个劲的跟为兄吵架,这分明就是想跟为兄在这浴桶里多留会,你当为兄这么火眼金睛看不出来?!”
盛惟乔闻言,被气的全身哆嗦,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而盛睡鹤的倒打一耙还没结束:“而且你现在就穿了中衣,为兄则是事出突然,压根一丝不挂——这种情况下,你还要主动对为兄动手动脚,你自己说,你这是什么居心?!”
他还扯上了盛兰辞的偏心,“回头还乡,我定要好好跟爹爹讨个公道:平时偏疼你也就算了!毕竟你是妹妹,是女孩儿,本来就应该娇惯些!可现在这个是什么事?!”
他一脸愤慨,“之前说弄个这样的机关,万一路上出了岔子,你来不及从门窗撤离,还能从这儿走,安排为兄住这间舱房,也好给你接应下!但现在看来,所谓的意外根本就是个借口,爹爹根本就是在以权谋私成全你的小心思!”
他难以置信,“乖囡囡,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他痛心疾首,“我们可是亲兄妹啊!!!”
“…………………………”生无可恋的盛惟乔,看着禁锢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浸了水之后跟透明纱裙没什么两样的白绸中衣,还有两人散下来的长发,载沉载浮间交缠纠葛在一起,乌鸦鸦的覆盖了整个水面,愈显他们露在水上的肌肤皎洁胜雪,眸璨唇鲜——女孩儿面无表情良久,冷静反问,“亲哥,你说这些话的时候……能不能先把我从你怀里放开?”
然后她就对公孙应姜总是斗不过盛睡鹤的缘故有了一个更加深入的了解——盛睡鹤动都没动,用比她更冷静的语气说道:“没办法,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放开乖囡囡你之后,你忽然兽性大发,对为兄不轨怎么办?!为了为兄的清白,只能先委屈你了!”
是的,就算是比不要脸,公孙应姜依然不是这位小叔叔的对手!
——本囡囡当初是有多眼瞎,居然把这么个东西当成自己同父同母的嫡亲哥哥?!
——我盛家子孙传承盛老太爷的一片报国丹心,个个敦厚温良,再近墨者黑都不可能无耻到这样的地步好吗?!
盛惟乔反思了一瞬,正待开口,但盛睡鹤的不要脸还在继续:他腾出没有揽住盛惟乔腰肢的手臂,朝不远处的衣架上一招,一条锦帕无风自起,落到他手里。
然后……
他松开盛惟乔,迅速将锦帕叠了叠,利落的蒙住盛惟乔的双目,在脑后打了个结系上!
盛惟乔深吸口气,继续冷静的问:“什么意思?”
“为兄要起身穿衣,不许偷看!”盛睡鹤继续用更冷静的语气回答,“乖囡囡,你若要拉下眼罩,先想想咱们乃是亲兄妹!”
盛惟乔:……呵呵。
她现在不想说话,只想把整座楼船扔到这只盛睡鹤的脸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