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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大唐皇家水师在东洋、南洋横行万里、未尝一败,不知多少番邦蛮夷慑服于大唐兵威之下,或租借港口、或割让土地、或开通商贸,与大唐在军事、经济上的交流愈发扩大,无以计数的利益流入大唐,不仅充实着国库,也使得民间财富进一步囤积。
而这其中,最大头的利益尽被“东大唐商号”所吞噬,一条条航线就好似血管一般,源源不断的将海外的财富汇聚于大唐。
尽管房俊曾经见识过人世间最为悲惨、暴虐的黑奴交易,也曾不止一次的严禁“东大唐商号”去赚取染血的钱财,王玄策也对麾下船队三令五申,但时至今日,“东大唐商号”最大宗的交易却依旧是人口买卖。
乖巧勤劳的新罗婢、鬈发矮状的昆仑奴、甚至肮脏懒散的天竺人,通过海陆源源不断的涌入大唐国内,沦为贵族、官员、富商的奴隶,所涉及的交易金额乃是天文数字。
除此之外,木料也成为重要的交易项目。
大唐固然地大物博、物产丰富,但毕竟自秦汉以来已经开发将近千年,一代代雄才伟略的帝王、富庶奢靡的贵族极尽享乐之能事,不知多少宫阙殿宇、重露飞阁在华夏大地上拔地而起,而后又湮灭于战火、天灾,导致上古生长的巨木急剧消耗。
以关中举例,时至当下,龙首原上的大明宫之所以修建迟缓,最为关键的一点便是营建殿宇所需的巨木供应不足,骊山、陇山、终南山……这些巍峨雄壮的山脉之中森林密布,然而足够年份、尺寸的巨木已经砍伐殆尽。
譬如建造大殿所需的金丝楠木,居然只能自蜀中的深山之中砍伐,而后顺水路放排至下游,再自陆路运输至长安,要征发民夫、组织漕运、沿途官府予以配合……所耗费之人力、武力、财力不计其数,官府负担极重、百姓苦不堪言,导致每一根巨木的价值都贵比黄金。
而在高句丽、倭国、安南、柔佛、三佛齐、等国的森林之中,高耸参天的巨木比比皆是,“东大唐商号”只需付出极少的代价,便可以组织当地土著进山砍伐而后运输至港口,装船之后运回大唐,顺着水路、运河抵达任何一处大城,价值惊人。
而营建洛阳,所需最多便是石料、巨木……
……
房俊想了想,颔首道:“此事你自去知会王玄策便是,不过还是不要以利益为重,适可而止。”
他可太知道自家这位小妾心底藏着怎样的手段与野心,若是不提醒、警告一下,说不定将来营建洛阳完毕,大半个洛阳城都得是房家的产业……
武媚娘美眸闪亮、灼灼生辉,笑眯眯道:“妾身省得,郎君放心便是。”
虽然并不会存有什么谋朝篡位的想法,但她是闲不下来的,总要为自家郎君绸缪一个坚不可摧的根基,这方面最为重要的自然便是在政治上的各方面盟友,而营建洛阳显然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她深知自家郎君有着何等样伟大的抱负,不在乎功成名就、不在乎誉满天下,在乎的是如何延续帝国传承,在乎的是如何为那些挣扎在生存线上的穷苦百姓能够更好的生活。
做自己想做的事,单单只有权力是不行的,还得将更多的人拉拢到相同利益的战线之上,一起精诚团结,一起共谋发展。
说话间,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未几,便见到武顺娘带着两个孩子走了进来,武媚娘赶紧起身,笑吟吟问道:“姐姐今日怎地得闲了?”
高阳公主安坐不动,却也笑着道:“姐姐快请入座。”
武顺娘忙道:“如何担得起殿下这声‘姐姐’?不敢僭越。”
目光自房俊脸上掠过,心中微微一热。
然后拉过身后两个孩童,低声道:“快叫人。”
“敏儿见过殿下,见过姨父,见过姨母。”
“烟儿见过殿下,姨父,呃……”
已经七八岁的贺兰敏之瘦削高挑、面如冠玉,小小年级便可见玉树临风之资质,且眼神灵动、口齿清晰,被武媚娘一把搂在怀里,喜爱不已。
贺兰烟还是一个三四岁的小萝莉,粉雕玉琢秀美天成,但口齿没有兄长那么伶俐,也有些怕生,整个人懵懵的,极为可爱。
招呼着武顺娘母子入座,高阳公主将贺兰烟揽在怀里,上上下下打量着小萝莉的眉眼,惊喜道:“这女娃五官秀美毫无一丝瑕疵,将来长大,必然是丽质天成的美人儿。”
房俊笑呵呵看着,并未多话。
武媚娘搂着贺兰敏之稀罕了一会儿,看向姐姐,问道:“姐姐可是有事?”
对于自家姐姐与房俊之间那么点暧昧,她是心知肚明的,武顺娘似乎也察觉到她有所感知,或是羞愧或是躲避,总之等闲不会轻易登门,今日明知高阳公主也在却也前来,可见必是有事的。
武顺娘秀美的面容有些羞涩尴尬,似乎难以启齿,不过终究还是深吸一口气,温润的目光看向房俊,轻声道:“非是不知进退,实在是家中相逼太甚,不得不前来恳求二郎。”
房俊眉毛一挑,沉声道:“可是贺兰家那几个混账又起了什么幺蛾子?”
武顺年垂下眼帘,叹息一声,幽幽道:“虽然已经搬出贺兰家,但敏之毕竟是贺兰家的血脉,又怎能一刀两断呢?那些人听闻二郎主持金吾卫之组建、整编,故而想要谋求一个职位,整日里去往我们母子住处纠缠,我也实在没法。”
自三皇五帝而始,华夏便是一个宗族社会,个人聚而为宗族,宗族合而为国家。即便贺兰敏之的父亲已死,但贺兰家的血脉却不能斩断,而身为贺兰家的子弟,自然要受到宗族的辖制。
若是贺兰敏之不容于宗族,必然名誉尽毁,将来前程一片黯淡,故而不得不前来为贺兰家求一番房俊。
只不过她与房俊虽然关系亲密,但毕竟不能见人,所以并未私底下相求房俊,以免落人口实,反而登门相求,示于人前,无论房俊是否答允,都不会对房俊的名誉造成影响。
武媚娘既然知晓自家姐姐与房俊之暧昧,这时候自然不会偏帮着姐姐说话,只看着房俊,随便房俊如何处理。
高阳公主不知两人私情,遂轻声道:“都是自家亲戚,若不影响大局,当网开一面才好。”
房俊喝了口茶水,问道:“是哪个如此知上进?”
武顺娘道:“是敏之的二叔。”
房俊颔首,略作沉吟。
贺兰的先祖乃是北魏道武帝拓跋珪的舅家,为贺兰部落的酋长,彼时势力最盛。其后便是曾担任隋朝吏部尚书、开府仪同三司的贺兰蕃。贺兰蕃有两子,长子贺兰师仁,次子贺兰淹。
贺兰师仁生子贺兰越石、贺兰楚石,贺兰越石便是武顺娘的郎君,而贺兰楚石则是侯君集的女婿。
贺兰楚石曾担任东宫千牛卫,在侯君集谋反之时遭受牵连,丢了官职。之后贺兰家的家主贺兰淹起兵响应长孙无忌发动的关陇兵变,兵败被俘,惊惧而终。
至此,曾经显赫一时的贺兰家已经彻底倾颓,距离丢落尘埃、泯然众人也不过一步之遥。
有人想要谋求职位、复起家业,倒也算是正常,但如此逼迫孤儿寡妇,却让房俊深为不齿,怒火中烧。
“那就让贺兰越石这几日前往玄武门,我举荐他担任一个副将,不过你也要告知他,金吾卫成军之后军纪严明,任谁敢触犯军纪皆严惩不贷!”
房俊必然要给武顺娘一个人情,也顺便将贺兰楚石弄到身边,方便自己将来将其搞掉,这种毫无底线廉耻之人,留着迟早还会继续迫害武顺娘母子。
而后对武媚娘怀中的贺兰敏之道:“敏之要好生上进,学文习武成栋梁之才,长大之后才能保护母亲妹妹不会受人凌虐,你可能做到?”
贺兰敏之小脸上满是坚毅之色,大声道:“姨父放心,母亲时常教导敏之要成为姨父这样的大英雄,定能知道长进,将来谁敢欺辱母亲妹妹,砸烂他的狗头!”
武顺娘面红耳赤,叱道:“小孩子口无遮拦,胡说什么!”
什么叫“时常教导要成为姨父那样的大英雄”?岂不是说自己在家时常提及房俊?当着人家正妻、妾侍面前,武顺娘羞臊不堪,恨不能将自家儿子的嘴给缝上。
高阳公主美眸瞥向房俊,唇角微微翘起:“是呀,如此允文允武、功勋赫赫的盖世英雄,不仅孩童少年要以之为榜样,更不知多少闺阁少女心生爱慕、魂牵梦萦,敏之你要多学着点才行。”
贺兰敏之双眼一亮,满是崇拜的看向房俊,大声道:“大丈夫当如是也!”
房俊:“……”
“噗呲!”
武媚娘娇笑出生,伸出纤手在贺兰敏之头顶拍了一下,嗔道:“小小年纪,整日里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姨父的确是大英雄,但人非圣贤,自然有好有坏,你要学你姨父好的地方,坏的却万万不能学。”
抬头,嘴角含笑,颇有深意的瞥了自家郎君一眼。
房俊瞪着一脸茫然的贺兰敏之,语气不善:“你小子故意的是吧?行嘞,这几年好生读书习武,待过几年就来书院,姨父好生教育你!”
贺兰敏之打了个哆嗦,赶紧反身依偎在武媚娘怀中,不敢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