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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位不是陌生人,都是我见过的,上次阿荣跟德叔摆和头酒,请的也是这三位。
左边那位头发全白,留着小平头,脸上总是笑眯眯的,当日水哥让我喊他九叔公。
中间一位头发只有稀疏几根还梳着大背,讲话时候眼睛总是闪电般的眨眼,手里始终抓着一支水烟袋,表情严肃的我喊他七叔公。
右手这边是个瘦弱的小老头,留着山羊胡须,总是眯着眼快要睡着的,我喊他六爷。
这三位好像是樟木头最有分量的话事人,但我不明白他们的分量来自何处。我所接触的人,没人知道他们三个是干嘛的。似乎外地人都不会跟他们三位有交集,除非是牵扯到本地纷争,才会惊动这三位。
阿荣摆的和头酒才过去不到一年,这三位在我心中印象很深,当下先过去问好,分别喊了九叔公,七叔公,最后喊的六爷。
喊完三位老爷子都用疑惑的眼神看我,尤其是哪位六爷,居然还哆哆嗦嗦地拿出一把手电,朝我脸上照。
照完后摇头,“你系边个?”
我心想糟糕,这三个老家伙已经不记得我了。
谁知九叔公忽然来了一句:“佢唔系阿水屋企个仔?”
旁边七叔公则摇头道:“唔系阿水,系汕头个阿德。”讲完指着瘦弱老头道:“系你嘎。”讲完继续抽水烟。
我这才知道,这三位里面,六爷的记性最差,七叔公的记性最好。同时也大概猜出,为什么我要喊六爷叫六爷,喊其他两位叫叔公。貌似这三位是结拜弟兄,分别是老六,老七,老九。
喊叔公呢应该是旁支关系,直接喊爷的是直系的,听他们的讲法,貌似我的老丈人德叔以前跟的是老六,所以我要喊他六爷。
上次阿荣摆和头酒,我的白话水平不行,听不大懂,所以没去细想里面的关系,再者讲话都是德叔水哥他们在讲,我就做个人形背景。
但今日不同,今日是我的事,自然就听的仔细了。
经过老九老七的提醒,六爷明白了,朝我点点头,转眼看向旁边的白胖子副镇长,道:“人来咗啦,你要点嘛?”
副镇长对六爷笑笑,道:“系我嘅错,我认,系佢哋错,佢认。”
六爷眼皮眨了眨,看我,“你叫咩名?”
我微微颔首,恭敬答道:“我系周发。”
六爷一声长嗯,道:“阿发,佢话你哋各自认错,你意下如何?”
那副镇长说他的错他认,我的错我认,但我不明白这里有什么关键,他的错有多大,他能认多大?
我的错又有多大,他想让我认多大?
说白了他就是要给孩子出气,错误嘛,可大可小,说到底还是凭实力说话。看看他身后那六七个小伙子,各自目光不善,显然是养精蓄锐。
而我呢,我一直被关着,临时才被带出来,连个求救电话都没来得及打。
当下也不好正面回答,就先问道:“唔知呢位大叔话嘅系咩意思,点解叫做各自认错?”
副镇长闻言用鼻子出气,沉重的如同水牛犯困,他后面的眼镜男却上前一步,用爽朗的普通话答道:“刘镇长的意思是,这件事双方都有错,他承认他的错误,你承认你的错误,对于他的过错,你开个价,他负责赔偿,对于你的过错,他开个价,你负责赔偿。”
如此就讲的很明白了,并且他明明是广东人,偏偏说普通话,为什么?他听出我讲白话不地道,因此故意说普通话,好让人都知道,我是外地仔。
在这里而言,外地人和本地人,区别很大。
果然,听到眼镜男这么说,几位叔公都闭了眼,不再看我。
外地仔嘛,北佬咯,捞仔啦,对他们而言,无足轻重。
如此我便知道,这三位大神,恐怕也只是做个样子,靠不住的。
当下就问:“那你先说,我的过错,想要我做出什么赔偿?”
眼镜男闻言看副镇长,副镇长只是略微点头,眼镜男就道:“按照公平公正的原则,我提议,针对刘公子玷污李小妹一事,刘公子本人做出经济赔偿,赔偿标准按照东莞时价论,另外针对李小妹所受的心理创伤,也按经济折合……”
我直接打断他的讲话,道:“别说废话,直接说,赔多少?”
眼镜男先是一愣,继而发笑,道:“身体损伤连带精神损失费,赔偿两万人民币。”
两万?
我有些愕然,责问道:“你们这个赔偿标准是按什么算的?”
眼镜男又看了副镇长一眼,才对我笑道:“是这样的,周发你也是做这个行业的,我们都知道,东莞时价嘛,一个少女身子五千块,令妹的样子我们先前都已经看过,不算出众,其实如果令妹真的姿色过人,刘公子倒也不介意娶她为妻,但按令妹的资质看,差距尚远,五千块已经是天价,剩余一万五,则是纯粹精神损失费,你知道的,现在一个普通打工仔,想攒两万块,至少需要两年。”
眼镜男说完,还礼貌地上前,对三位老头子请示道:“三位阿公,我这么说是否公道,请评理。”
九叔公和七叔公都微微睁眼,九叔公道,:“还算公道。”
七叔公没说话,但是微微点头。
眼镜男又看六爷,六爷却将脑袋低下,已经睡熟了。
眼镜男就笑,张开双臂,“两位叔公都说公道,应该没问题。”
言下之意,他做的已经尽善尽美了,我小姨子虽然被人破了瓜,不过她的资质不行,给两万块已经是天价,算我占了大便宜。
我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转而问下一个话题,“贵公子被我失手打伤,你们想我怎么赔?”
眼镜男继续笑,道:“人是你打伤的,你自己说。”
我摇头,“我不知道,你们先开个价,我衡量衡量。”
眼镜男闻言怔住,不知道如何接话,低头看副镇长。
副镇长这时才将身子稍微挪动,椅子也跟着发出吱吱的惨叫,他很不耐烦地拉了拉自己的领带,才嗡嗡地说道:“孩子的伤势比较严重,医生讲有生命危险,刚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多的话我也不说,连医疗费和精神创伤,你给三百万,这件事就此了结。”
副镇长说完,却不去问几位阿公的意见,很自然地将身子向后靠,翘起二郎腿,旁边就有人给他点上烟,点火。
我看到,副镇长西装里面有股气向外冒,那烟雾一到他西装缝隙跟前,就自动变成直线,被吹散在空中。
好神奇!
我赞道:“西装不错!哪买的?”
镇长闻言,表情极其厌恶,似乎听见我讲话就像是癞蛤蟆唱歌,玷污了他的耳朵。
他不回答,我却要说。
我对他笑道:“我听人说过,有一款西装自带空调制冷,夏天人穿在身上也不热,想必这位大叔身上穿的就是这种西装吧,价格应该不菲,四十万以上呢。”
副镇长生气了,“你讲这些跟今天晚上的事有关系?”
我摇头,“没有,我只是好奇,一个副镇长工资居然这么高。”
副镇长明显怒了,压低声音对我道:“关你屁事!”
我便收起嬉皮笑脸,坐直了身子,正色对他道:“三百万嘛,又不多,我打个电话,叫人送钱来。”
说着掏出手机,要打给何若男。
今晚这事明显不能轻易了,眼下叫别人都不顶用,唯独何若男能帮上忙。
手机刚按下拨号键,就有个小子上来抢,口里道:“不许打电话。”
我将身子一扭,躲去坤哥身后,让坤哥去面对他。嘴里叫道:“哎,这是干嘛?我打电话叫人送钱来也不行?”
周围其他几个小伙子见状也围上来,我正准备伸手去后腰,那镇长却举起手,他们就不再冲动。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何若男的声音,却不再慵懒,而是焦急,直接问道:“你在哪?”
我低声笑道:“我在石马河边的大排档,对方要我赔偿三百万,这件事才算完。”
那边何若男就道:“你坚持住,我马上就到。”
讲完挂电话,那个副镇长的表情很阴冷,他身后的秘书眼镜镜片也在闪闪发光。
冷了一分钟,镇长忽然道:“既然大家都讲妥了,也不要再麻烦三位阿公,送他们回去吧。”
言毕,三位老头子就恢复了精神,就连先前一直不说话的六爷,也站起身来打哈欠,三个人颤巍巍地向外走。
那门口的宾利忽然发车,嗡嗡地启动,退到店门口。
我看到,三位老人家一人一扇门,先后上车。
车门关好,宾利扬长而去。
副镇长将手中的烟蒂丢掉,用脚碾了碾,又对坤哥道:“感谢警长,这么晚帮我们处理事情,现在事情已经谈妥,几位也辛苦了,请回吧。”
坤哥看了看我,道:“我还是留下来,看着你们把事情了结了再走。”
镇长闻言眼睛眯起,不再说话。
坤哥拍拍我的肩,示意我坐下,连同另外两名警察一起,都坐下来。
坤哥对副镇长笑道:“出了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既然私了,就静下心来,坐下好好谈。”
副镇长重新点了一支烟,对我道:“对了,忘记告诉你,我说的三百万,是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