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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出去后,惠老板还是那副样子,宠辱不惊,似乎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由此可见,惠老板的涵养之高。
不过话说回来,儿子被老子打,涵养不高也没办法,那怕他活到七八十,只要老子不死,随时打他都跟玩儿似的,这是纲常人伦,没法更改的事实。
我郁闷就郁闷在,我跟你又不熟,凭什么被你当儿子一样教训?
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说,面上还要保持平静,毕竟睡过人家闺女。
惠老板将桌上打乱的东西都一一收拾,嘴上却轻飘飘地问:“你老家哪里啊?”
说的普通话。
我也不做作,据实回答,我老家哪里,几口人,父母都是什么职业,家庭条件如何,一一汇报清楚。
惠老板只是静静的听,表情没有其他变化,末了才问:“识讲英文吗?”
我回:“会少少。”
他再问:“Have you read the book of the count of Monte Cristo?”(看过基督山伯爵吗?)
我就愣了,心里更慌,这突然间的洋文是什么鬼,前面的句子似曾相识,但后面的就不理解了,于是硬着头皮回答:“no,I have not read the book。”(不,我看那玩意干毛线)
他便不再言语,而是拉开抽屉,拿出一本书,放在桌面,用白话讲:“拿去读,还有,你的英文要多练习。”
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心里很慌,想拒绝,却说不出口,人家的车子手表都收了,现在要拒绝一本书?不是脑子有病?
于是过去将书拿了,沉声道:“谢谢。”
惠老板只是点头,不看我,摆摆手,“去吧,去楼下跟他们认识一下,不要喝太多。”
我拿着书往后走,刚拉开门,他在后面道:“等等,你的保安公司规模多大?”
我的保安公司规模多大?我怎么知道,我就去过一两次。不过还是硬着头皮想当然地回答:“刚开张没多久,大概五百多个员工。”
他再问:“你是法人?”
我摇头,“我拿不到资质,当不了法人。”
他,“那是你投的钱?”
我点头,“大部分钱是我投的。”
他开始点头,“不错,好好干。”
说完,他低头,去整理文件。
我拉开门,出去。
惠红英正在外面等我,见我出来拉着我就走,直接进去她房间,才悄声问:“他没说你什么吧?”
我摇头,举起手里的书,问:“这是什么?”
惠红英立即一声轻呼,“基督山伯爵,1920英文版。”说着翻看书页,咯咯地笑,“不错啊,这里面有他很多笔注,你可要好好读哦。”
基督山伯爵?
我有点懵,“这书讲什么的?”
惠红英愣了,“你没听过基督山伯爵?”
我摇头。
她就一副你逊毙了的表情,“世界名著,大仲马写的,挺好,你可以一边学英文,一边看内容。”
“大种马?”我感觉不可思议,“洋人真开放,起个笔名也这么污。”
惠红英就乐了,“大仲马,不是大种马,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闷闷不乐地吐槽,洋文名字嘛,不都是音译,有什么区别?
惠红英拉我去了她房间内的冲凉房,让我洗去头上脸上的墨汁,她自己则去给我拿衣服。
这里就有新问题,我左臂小腹都有伤,没法自己清洗,平时在家冲凉都是阿妹帮忙,这突然要我清洗,不就要了我老命?
当下不管其他,就把脸稍微抹抹,告诉惠红英,我要回家。
“回家?”惠红英瞪大着眼,一脸的不可思议,“你还搞不清状况吗?事情都闹到这一步,你居然还想回家?”
我这才注意到事情不对头,“事情……到了那个地步?”
惠红英看着我先是惊讶,而后嘴角一股自嘲的笑,复又叹气,道:“算了,你不明白,但你要知道,你今晚必须留在这。”
我就知道,事情大条了,我闯了大祸!
惠红英将手里的衣服随便扔在床上,轻描淡写地道:“把衣服换了吧,穿那身不合适。”
言毕,她躺在床上,翻看那本英文书。
我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知如何自处。
我就知道,我早就知道,从我手腕戴上这块价值八十多万的手表开始,我就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我心里比谁都清楚,我却在装傻,以为自己捡了多大便宜。
现在呢?
我感觉自己站在鏊子上,正被大火烤。
事情已经发展的难以预料,超出我的掌控。
难怪我今天始终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殷公子找人埋伏我,才不是什么大灾难,此时此刻,才是真正灾难的开始。
我甚至在想,如果今天不还击,就让殷公子打我一顿又如何?我可能受伤,内伤,外伤,骨折,但事态依然在我控制之中。
现在呢?
我觉得我创下了弥天大祸。
我摸着腕上的表,鼻尖开始渗汗,脑中快速盘算,想寻找最好的解决方案,寻找了一遍又一遍,结果都是,没有,没有,没有方案。
我有点晕,有点堵,我的手还在摸表,试探着问:“这块表,很贵吧?”
“一般般啦。”惠红英头也不抬地回答,似乎在讲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末了补充道:“你不喜欢,就脱下来。”
我当即把表褪下来,这表太贵重,不是我这种土鳖能戴得起。
我正要把表送还给她,结果手机响,是梁骁勇打来的,在那头低声问:“还没完啊?”
我回道:“快了,你在哪?”
他回:“在楼下,吃烧烤。”
挂了电话,我看向惠红英,她依然在看书,专心致志,聚精会神,根本懒得瞄我一眼。
我捏着表带,仔细斟酌,思索,思绪在天使和魔鬼间徘徊。
最终,我选择了狗带。
我把手表重新戴至腕上,大踏步走去床上,伸手要将她环住,结果生来第一次遇到阻力,她伸出一只手,将我嘴巴抵住,面色冰冷。
她盯着我,平静地问,“你想干嘛?”
我将她的手打开,平静地回答:“想。”
她先是一愣,而后用力一掌,将我推倒,同时轻叱一句:“get out!!”(滚开)
这一掌力气有些大,将我推去好远,至于她本人,却潇洒地从床上起身,腰肢扭扭,朝外走去,紫蓝色长裙贴合着她的身体有节奏的摆动,高贵的像个公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我才醒悟到,这是我今天办砸的第二件事。
我换了她拿给我的衣服,去了楼下,长长的活动桌子两边坐满了男女,其中男性占多数,女性占少数,不过女孩子们都是个顶个的漂亮,男同志们就稍微差点,长相最好的,也不过是惠红军的水平。
见我过去,惠红军就起身迎接,拉着我对一杆人介绍,“各位,他是周发,从今天起,他就是我们家阿英的姑爷,各位可要认清咯,免得以后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一伙人一起举杯庆祝,我有些尴尬,拿着杯子喝,眼睛却在四处瞄,没见惠红英的踪影。
桌子两边的年轻人对我很好奇,有人含糊不清地问:“周发,是不是那个樟木头第一打仔?”
我没应声。
惠红军却哈哈大笑,指着那人道:“你说对了,今年樟木头风头最劲的,就是他了。”
又有个妹仔高声道:“那个,今天晚上在酒店门口,好像也是他哦。”
“是吗?”另一个妹仔扭头看,发出惊呼,“真的是他,好犀利的。”
一个龅牙仔抬头,呲着牙,推着眼镜,冲我喊道:“喂,那个,你的旋风腿很力啊,超酷的。”
我懒得搭理,依然在寻找惠红英的踪迹,却寻不着。
惠红军拿桌上贝壳扔龅牙仔,“小孩子乱喊什么?叫发哥。”
旁边烧烤架上,刘文辉和梁骁勇相谈甚欢,爆出一窜爽朗的笑声,笑完了刘文辉侧头看我,丢掉手里的刷子,朝我摆手,“阿发,这里聊。”
我走过去,沉声道:“刘老板好。”
刘文辉就哈哈笑,“别叫老板,叫我辉哥。”说完递给我一只鸡翅,道:“刚出锅的,你尝尝。”
我接过来,咬了一口,外焦里嫩,不过如此,但我还是装出惊讶状,“哇,几好,辉哥你是怎么烤出来的?这还是鸡翼吗?”
梁骁勇也插口问:“不是鸡翼是什么?”
我就道:“这是凤翼啊,只有天上才能食到的美味。”
刘文辉闻言笑的更大声,甚至还对着我唱:“红烧鸡翼~我中意食,但是我从小家贫没得食,为食鸡翼我拼命努力去做工,熬到月底出粮我竟不舍的食,我点解不舍得食,我点解不舍得食,因为我发觉鸡婆比鸡翼更好食。”
这段唱词是模仿《唐伯虎点秋香》里面的粤语唱段,原本觉得没什么,但是被他这么一改,就变成忆苦思甜的欢乐歌曲,幽默而风趣,逗得人哈哈大笑。
笑完刘文辉拍拍我肩膀,正色道:“阿发,你把半山经营的很好啊,又是护士又是女警,我的客人都被你拉过去了。”
护士女警?那是丽丽想出的主意,不过这种情况下我不会否认,只是淡淡地笑。
刘文辉又道:“半山给你什么待遇?我看你在哪里地位不是很高啊,跳槽来我这里了,整个酒店给你管,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