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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思燕虽说是摆着黑脸,但毕竟来者是客,何况人家还拿了许多礼物,在这异国他乡,华人本来就少,有客人能来祝福,心里再不高兴,些许礼貌要讲的。招呼让惠红英坐下,给她拿水果。
惠红英并不介意,礼貌性地要去看看小宝宝,如今孩子已经出世七天,皮肤较先前稍微白了些,鼻头上的黄色颗粒也尽数消失,不似刚出生时候那么粉红柔嫩,看着让人担忧。
此时的婴儿,已经逐渐可爱。
惠红英去看,那孩子就睁开眼,萌萌的吐舌头,漆黑的眼珠转动,在几个人面上来回转,很好奇外面的世界。
刚出生的婴儿,视线是看不远的,她感觉眼前有影子晃动,就会努力睁眼想看清,眼睛愈发睁的大,乖萌可爱。惠红英见状,连忙俯下脸去,对小姑娘c哈喽。
然后,小丫头无意识地咧嘴笑了。
看到那笑容,整个世界都变的灿烂。
人类最先学会的表情是哭,而后就是笑,很正常的成长历程,但在这一刻,变的不正常。
最起码惠红英觉得不正常,她满满的都是激动,那是镶嵌在女性骨子里的母性基因在作怪,她说:“she is like an angel。”(她就像一位天使)
没人会拒绝这样的夸奖,梁思燕亦是满脸疼爱,看着女儿道:“她手上可有劲呢。”
惠红英就伸出自己手指,触碰婴儿小手,被婴儿察觉,将她手指攥了,咧开嘴笑,两腿乱蹬。
惠红英兴奋的叫起来,“哇,她的手好软。”这一刻,母爱泛滥。
黄家老太也很高兴,跟黄老爷相视而笑,对这边问道:“你们想吃什么,我去下面做。”
惠红英连忙表示不用客气,看看孩子就好,不吃饭的。
黄老太不依,说美国人不懂的做饭,不会煲汤也不会烧菜,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吃一餐。而后问我,我笑道:“随便做几个家常菜即可。”
两位老人兴冲冲地下去做饭,留我们年轻人闲聊。毕竟,梁思燕在这里没什么华人朋友,那些鬼佬又不懂中国习俗,两位老人不是很欢迎。
老人一走,惠红英眼睛就开始在我面上乱瞟,又看看梁思燕,赞道:“baby的眼睛好漂亮,像爸爸。”
像吗?我眼睛瞪起来,赶紧往跟前凑,开玩笑,我怎么没发现孩子眼睛像我?
腿跨出半步,人就傻了,那边梁思燕也不自觉地抬头,看看我,看看孩子,问道:“孩子这么小,哪里看得出来像谁?”
但不可否认,这孩子眼睛的确像我,眼睛长,上眼皮弯曲弧度较大,双眼皮又深又宽,内眼角尖而较内陷,外眼角细而略弯,眼尾很长。尤其一笑,弯成半月,好看的紧。
命相上说,这是桃花眼,最是迷人。
我有些讪讪,后退两步,赞道:“还是像妈咪多一些。”
尴尬。
真他娘的尴尬。
惠红英低头看着小姑娘,面色微红,忽而抬头,问梁思燕,“我可以做她的教母吗?”
教母,英文为god mother,原意为基督教礼仪中受洗儿童的作保人,男性为教父,女性为教母,跟中国的干爹干妈一个意思,但所赋予的权力却不同,教母对子女有一定的教化意义,当孩子父母不在可做监护人。
以前有部很有名的片子《教父》,讲的是意大利黑手党首领维托·唐·克莱昂与毒品贩子开战的故事,深刻地向观众展现出一个行走在黑白之间的枭雄形象。
按照原本计划,惠红英应该说出做孩子干娘,而不是什么教母。突然之间,她改口说做教母,搞的我不会了,弄不懂这个教母跟干娘之间有什么区别。
梁思燕也不会了,她在美国呆的久,自然知道教母这个词的含义,但她却拿不准,她并不了解惠红英的为人。这种情况下,她应该会咨询孩子父亲的意见,所以,她把目光转向我。
现在的形势很明朗,惠红英知道我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但梁思燕还弄不懂我跟惠红英的关系,所以她是迷惘的。
惠红英也把目光转向我,表情严肃,开口征求:“我做孩子的教母,没问题吧?”
忽然间,我觉得自己肩膀往下沉,那是一种叫做责任的东西在压着。
两个女人,都把目光对准我,等待我的回答。
生平第一次,我感到选择是如此的沉重,艰巨。
细究起来,怕是我脊梁不端,自信不足,生怕辱没了那可爱的天使。
静默三十秒,我开口,正色回答:“可以。”
惠红英的目光转向梁思燕,梁思燕眼皮低垂,说:“我没意见。”
惠红英面上一丝欣喜,疼爱地看着襁褓里的婴儿,道:“这是我见过最美的天使,我要叫她angle,她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完美的。”
我再次不会了,蒙查查地问梁思燕,“这个angle,中文该叫什么?”
“安琪儿!”她说,面上浮现出温暖笑意。
……
……
吃饭的时候,黄老太问我,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倒是惠红英很爽快地一句,“他不知道的,因为我不打算答应他的求婚。”
黄老太愣住,还没反应过来,惠红英又接着说出下一句:“我不能生养,不是个完整的女人。所以,我不打算嫁给他。”
黄老爷眼睛瞪大,喉咙里咕咚一声,生生将差点喷出来的汤水咽下去,低头夹菜。
惠红英眼睛眨呀眨,看着我笑,伸手抓住我,轻声道:“感谢你不远万里漂洋过海来看我,真的,我很感动,但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我一时怔住,半天回不过神,其实是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黄老太斟酌着,小心翼翼地笑着,“阿英,不要着急,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会有办法的。”
惠红英笑笑,大口吃菜。
莫名,我鼻根发酸,喉头发堵,就连喝汤,都感觉吞咽困难。
吃完饭,惠红英又抱着安琪儿玩了会,而后向两位老人告辞,并亲吻婴儿的脸,笑道:“baby,妈咪会来看你的。”
一行人走到车子跟前,我要上车,却被惠红英拒绝,她说:“don’t follow me,let each other keep a good memory。”(别跟着我了,让彼此的美好都留存于记忆)
说完,她从上衣口袋掏出墨镜,给自己扣上,点火,发车,离去。
车子消失在视野,我让风眯了眼,揉眼睛。
黄老爷拍拍我肩膀,安慰道:“别难过,好女人多的是。”
黄老太则发挥出一名八卦老太太的天赋,抱根问底,问惠红英为什么不能生养?
梁思燕也是一脸稀奇,好奇是每个女人的天性。
我说:“她遭遇一场意外,做了子宫切除。”
真相大白,两个女人都对惠红英的遭遇表示同情,黄老太还说,太可怜了,回头跟姑娘好好说说,让她多来我们家,我做好吃的给她。
回到家里,梁思燕问我,“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正如你见的那样。”我回答,“我原本想让她做我儿子的后妈。”
“哦。”梁思燕懂了,“就因为她不能生吗?”
“不。”我诚恳地道:“because i don’t know you’re pregnant。”(因为我不知道你怀孕了)
即便如此,我的回答也让黄家老太惊觉,“阿发你有个儿子?那你老婆呢?”
“脑瘤。”我回答,便不再多说。
黄家老太端着杯子的手怔住,良久,才叹一句:“老天爷为什么总是这么残忍。”说完又问,“孩子现在谁在管?”
我回:“我父母。”
老太太说:“不行的,年龄大的人管孩子不行的,还是得找个女人管才好。”
老爷子喉咙里咳嗽一声,老太太便不再说话,大家一起看电视。
……
……
第二天大早,黎先生电话来,说是晚上纽约大学有个华人同乡会,有许多唐人街的精英和留学生参加,作为大陆客,应该去看看。
依照本心,我是不想离开女儿半步,但黄家老人对我已经有了防备,就算我再舍不得女儿,也得离开。
去纽约的路上,给梁思燕打电话,英文交流,问她有没有办法,让女儿能光明正大的喊我爹地。
梁思燕说,除非结婚,否则永不可能。
这个问题刺痛我内心,让我头痛。
何若男也等着结婚呢,我要如何做?
想起昔日惠红英的说笑,讲想娶多几个妻子,不如入了非洲国籍,莫说两个,一百个都没问题。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何若男和梁思燕,我要如何平衡?
我是乘坐大巴去的纽约,到达之后并未给黎先生电话,直接的士去酒店。因为心情低沉,谁也不想理,只想在自己房间好好睡一觉,梳理一下自己乱七八糟的女人关系。
到了自己房间,拿出房卡刷门,滴滴两声,表示打开,直接推门,里面的情景吓我一跳,四五个赤膊小青年,都是亚洲面孔,正在里面聚会,桌上放着锡纸酒精灯等物,各自用怪异的目光看我。
难道是我走错门?
我看看门牌号,没错啊,那眼前这几个瘾君子是谁?谁允许他们进我房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