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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沅闭着眼,回忆的碎片铺天盖地的冲她砸来。
在无尽的憎恶惊恐与愤恨中,她敏感的捕捉到了那双干净的眼眸,无论她杀了多少人,走错了多少路,那双眼睛看她的时候总是含着笑的,干净到她不敢直视,这么好的一个人儿,她怎么舍得杀他,怎么舍得别人杀他。她那么保护他,可自己最后留给他的,却是观云阁的纵身一跃。
忽然,一丝冰冷抵上了她的脖子,背后之人声音含笑,打断了她的回忆,“江小姐,送在下出城吧。”
江沅微微睁开双眼,一时有些迷惘,本能却促使她前探了下身子,与刀刃拉开两指的距离,她呆了片刻,才回了神,“我可不记得有说让你拿刀指着我出城。”
砰砰砰——
院外传来急切的敲门声,“小姐,是——”
碧帆刚进了院子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眼前一黑,被人一掌打晕。
孟习之速度很快,做这动作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
见碧帆倒下,他才再次转身望向江沅,她的背后是城南腾起的火龙,火光映在她洁白的披风上,显得面前的女子尤为壮烈,“江小姐这表情,好似赴死一般。”
江沅不愿意与他多说,贝齿轻咬着唇瓣。她在思考,她逃不了,只能送他出去。江沅透过□□,妄图看到孟习之真实的表情,记忆中的人影渐渐与他重合。
江沅深知,便是自己真带他出去,依着前世对孟习之的了解,他也定会杀她灭口以绝后患。
半响,江沅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忽然露出了一抹浓浓的笑意,她生的恬静,笑起来也是极好看的,眉眼弯弯,一副安全无害的表情,“孟先生与我谈个条件吧。”
“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孟习之摇摇头,踱步到她面前,匕首轻轻滑向她的喉咙,笑道,“我可以随时杀了你。”
江沅伸出手指抵住移动的匕首,刀刃在她指尖划下了一条细长的小口,浸出点点血珠,有点疼,“我死了,你也跑不了。”
“小姐这是打算拿江府为我陪葬了?”孟习之脸色暗了下来,收起一贯的笑意,眼神冷的像冰刀。
“你大可一试。”江沅面不改色,“我父亲赠了荆州,开了皇城,省了淝安王多少心思,便是真发现你在江府又如何?到时候,我在大军前一抹脖子,说不定还能成就了父亲。”
“你知道我是谁?”孟习之忽然开口。
“不知。”他问的突然,江沅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她脑子转的快,即便胸口心跳如雷,声音也被她压得相当平稳,“父亲说临安混入了别国奸细,而你又这般急着劫我出城,想来那人便是孟先生了。”
见他不说话,江沅继续补充,声音里带着一丝讨好的商量,“大家何苦鱼死网破。”
“你倒是个聪明的。”孟习之收了匕首,玄色的刀鞘带着固有的纹理,如同他这个人。早晚有一天,他会变得如同这片黑,沉静稳狠,滴水不漏。可如今,他还只是安随侯府的世子,会疑惑,会犹豫,并非后来卫国那个翻手为云覆手雨的镇国公。
“你对我起了杀心,我自然是要自救。”这点江沅到不介意和他坦白。
“你想如何?”雪生不知从哪冒出来,骇了江沅一跳。
“我只要你一诺。”江沅看了眼雪生,不做搭理,抬头直视着孟习之的那张脸,似乎想透过它看到别人,“若我能安全送你出城,我要你答应,无论何种情况下,你不能伤我杀我。”
“这般简单?”孟习之倒是没觉得有何不妥,她一个弱质女流,还真不值得他下手杀她,不过,这是只小狐狸,免不了他有些狐疑。
“就这么简单!大丈夫一诺千金!”江沅怕他反悔,连忙伸出手掌与他击了三下,然后指着雪生的鼻子,“你来做见证!”
街上战火纷飞,江沅一身蔚蓝小褂,头发简单的绑了条小辫子,一路上尽带着孟习之往小巷里钻,这条小道太过隐蔽,若不是当年宋延巳带她走过一遭,她还真不相信有人知道这条路。
至于大路,她是万万不敢走的,很多事情理顺了,原先看不清的事这会也知道的真切了,京兆尹家的小姐前世被乱箭射死在长阳街,想来也是因为这厮吧,只不过这世他被自己阴差阳错的带回了自个府中。
前世孟习之跑的了,这世必然也跑得了,不如骗他个承诺,万一以后她出了什么差池,也好有个地可去,救命之恩,就算不结草衔环,也该涌泉相报吧。江沅想的全面,忽然余光瞥见身边的人停下了脚步,她心中一惊,连忙跟着一起停下,“怎么了?”
“前方有人。”孟习之下巴微抬。
江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长巷尽头处,一人骑马而立,身边的之人皆一身素白盔甲,如同片片羽毛,干净的不染一丝杂质。仅一眼,江沅就认出了那些战服,那是宋延巳私养的弓箭手,最擅骑射,可百步外一箭封喉。
江沅想过无数次见到宋延巳的场景,也许是擦肩而过,也许是他凯旋入宫的途中,可没有一次是这样,他架着弓箭对着她。
孟习之功夫高,许还能躲得过,但她就不一样了,她那三脚猫的功夫,打个流氓地痞什么的还行,一旦对上这种精锐,是绝无活命机会的。
“咱们躲得过吗?”江沅甩掉脑中的各种想法,眼神里带着些许希翼,有些期盼的望向孟习之。
孟习之见她一脸殷切,嘴角微挑,“我可以,但你一定躲不过。”他每说一个字,江沅眸子里的光彩就黯一分。
忽然,江沅猛地往他怀里一靠,倒把孟习之惊了一下,“挟持我!”
她不想死,如今,只能赌一把了。
想着,江沅就扯开嗓子对着远处的身影高呼,声音听上去急迫且凄厉,“将军救我!”
马背上的身影愣了愣,宋延巳看着远处娇小的人儿,架在弓箭上的指尖微动,她怎么会在这?
见宋延巳那边停了动作,又恰逢此地偏僻,江沅估摸着她的呼救也只有小巷中的几人知道,当下就报了江忠嗣的名,高声道,“我乃左冯翊府嫡小姐,被歹人劫持,将军救我。”
“你确定他会救你。”孟习之的声音带着调笑在她耳畔响起。
“闭嘴。”江沅现下可没跟他斗嘴的心思,她满脑子都在赌,赌她是江忠嗣的女儿,赌她现在的价值。
宋延巳看着远处的身影,停了许久,才示意弓箭手们收了弓箭,见他翻身下马,江沅提在嗓子眼的心才放了下来。
宋延巳看着远处的人儿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连挥舞的手臂似乎都没那么卖力了,一抹笑微不可见的划归嘴角,继而又不见了踪影,做戏做全套这点,她似乎还没学会。
今日是淝安王大展身手的日子,宋延巳自然不会给他添堵,因此未着战袍,仅着一身玄色的长衫,外面披着厚厚的灰色狐裘,一根翠玉把乌黑的头发紧紧地束起。
他就这么向着江沅走来,步子踏的极稳,黑缎青底的靴子印在灰白的石板上,每走近一步,江沅就紧张一分,待到还有三丈远时,他才停下步子,略过江沅看向她身后的孟习之。
“在下宋延巳。”
“久闻宋将军威名。”孟习之倒也不多寒暄,扣着江沅一跃落到身侧的屋顶上,与他拉开距离,高高在上俯视着不远处的宋延巳,“在下与南梁素无瓜葛,不知为何要如此对在下?”
“哦?这话宋某可听不懂了。”宋延巳抬起头,一脸讶异,“我等奉旨缉拿奸细,却偶遇世子劫持我南梁的官家小姐,怎的到了世子口中却成了宋某的不是。”
“不知奸细可曾捉到。”
“不曾。”宋延巳顿时一笑,明亮异常,只是月光透过枯枝洒到他的脸庞上,表情让人看不真切罢了。
江沅袖中的拳头紧紧地握成团,指尖微微陷到肉里,这个男人,若是不曾见过他杀伐狠辣的样子,定会认为这一个温和儒雅的公子。
他越是不满,笑的越是神采飞扬,江沅没亲身经历过宋延巳大破临安这段往事,自然也不知道,现下他肚子里又谋划着什么鬼主意。
笑声越来越低,宋延巳的声音从口中飘出,看似无意却字字戳在孟习之心口上,“前些日子宋某偶得了一卫国女,此女生得极美,尤其是背部的那颗红痣,印在如雪的肌肤上,更显盈盈可爱。”
孟习之环着江沅的手臂骤然一紧,刀刃轻轻划破了她的脖颈,江沅吃痛,忍不住哼出声来。
“将军好手段。”孟习之一听这话,便知道那人是绿琼,当下语气中已有了几分不客气,“意欲何为?”
“放了江小姐,我便让世子离开临安。”宋延巳声音一冷,指着他胸前的江沅,继续道,“至于那卫女,可用霍泽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