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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随园如其名,十分幽雅,因着园子不大,甚少有歇脚的地方,去的人便不那么多。
呈钰非要闹着一起去,说想要听听那嬷嬷到底要与他说些什么,江沅原本不想让他过早的接触这些,可是又转念一想,便默认了,只是这事情,免不了要与宋延巳知会声。
江沅忽然觉得宋延巳这么些年也挺不容易的,摊上这么个乳娘,虽被养的性子强势了些,但品行还是说的过去的。
“任嬷嬷?”宋延巳捏了枚小点,刚入口,甜腻的味道就在口腔内乱窜,吃的他直皱眉,碧帆见了连忙捧着帕子收了剩下的那半块,又递上新帕予他擦手。
他拭着手上的渣削,一下又一下,看的江沅心里没底,毕竟是从小跟着的嬷嬷,这么做是否真的有些太过。江沅觉得许是自个的乳娘死得早,不太能体会个中感情。
片刻,他才扔了帕子,轻叹道,“就按你说的办吧。”
“我原本不想如此的,可放她在宫里,呈钰年纪又小,难免有些忧心。”江沅揣度着宋延巳的心思,靠在他身边,熟悉的夜寒苏香味在两人之间萦绕,“你莫怪我。”
如此的小心翼翼。入宫后的江沅越发的小心,刻意避免着前世让她与宋延巳生疏的种种,可是他好似还是不开心。看着宋延巳依旧黯淡的眸子,江沅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说过的,都随你。”他伸手抚上江沅的脸颊,肌肤温如玉白似瓷,这是他的夫人,便是多了几分算计又如何,她对他一向是心软的,心情瞬间转晴,这变化看的江沅也有些懵,他这性子还真是如前世般,阴晴不定。
“那我去了。”江沅见他心情好起来,伸手抱了他的手臂在自个怀中摇晃,娇俏道,“无论什么结果,你都不可怪我。”
“好。”宋延巳笑着捏着她的鼻尖,“但要有分寸。”
如今前朝不稳,无论背后有无他人,都要到任嬷嬷身上此为止。
“我晓得。”江沅心思一转,便明白了宋延巳的意思,虽有些不乐意,但是大局为重,她忍了,点点滴滴,都先记着。
影随园内,莺歌长鸣,花草虽不算贵重,但生的还算繁茂。又交代了呈钰几句,才放他带着小秋入了园子。小秋是呈钰的贴身小太监,江沅把他家从头到尾查了个遍,最终觉得他家世清白,人又生的机灵,这才安心的放在呈钰身边,因着小秋没在内相们手下□□过,礼数多少有些欠缺,但好也好在这,一张白纸,平日里便让朱船罗暖教着。
“殿下,那个婆子。”小秋垂着头,眼睛的余光却在四处瞟,任嬷嬷重紫的衣角刚露出假山外,就被他远远的捕捉到。
呈钰示意自己知道,冲小秋眼睛一眨,就拎着衣袍跑了两步,喘着粗气高声道,“不是说未时在这候着本殿么,居然敢作虚妄之言,那嬷嬷好生可恨!”
他的声音脆生生的,任嬷嬷原本就等的有些焦躁,这会听见呈钰略带怒意的声音,心中大喜,探头看见他只带了个同岁大小的小太监,更是心花怒放,连忙三步并做两步从假山后面绕了出来,边一路小跑边口中不停地唤道,“太子殿下,老奴让殿下等候,实在罪不可赦。”
鱼出来了。呈钰心里不满她让自己惹了母亲生气,但是面上却都被掩了下去,只照着江沅的交代,端了架子哼道,“本殿掐着时辰而来,嬷嬷到晚了,好大的胆子!”
“殿下息怒。”任嬷嬷腿一弯,膝盖就跪了下去,心中却不停地琢磨,脾气大些急些也是好的,万一真像了宋延巳那事事都憋在心里,满肚子的算计,反倒不好。想着便眼眶微红,抬袖拭擦着皱纹密布的眼角,“老奴年岁大了,这腿脚不如年轻人,当初陛下与太子殿下这般大的时候,老奴的脚程可是快的很。”
任嬷嬷故意为之,混沌的眼球有些泛白,她见宋呈钰周身的怒火逐渐平息,心中便有了打算。
“起吧,下不为例。”呈钰宽袍一甩,学的有模有样,等任嬷嬷刚起身,就给小秋使了个眼色,“你去一旁守着,本殿与嬷嬷有话要谈。”
“可是。”小秋面露难色,手指攥着袖口道,“奴才这一走,殿下身边不就没人了么。”
“你怎的这么多废话。”说着呈钰抬脚踹了小秋一脚,他的脚刚碰到小秋衣袍,小秋就作势跌倒滚了个圈,然后又飞快的爬到呈钰脚边,不停地磕头告罪,看上去颇为狼狈。
“滚!”做戏做全套,宋呈钰这会阴着脸,年纪虽小,却也有那么几分的骇人。
任嬷嬷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小殿下脾气越暴躁,她心底越是开心,就见小秋连滚带爬的向着一边跑去,偌大的地界,就剩下他们二人。
呈钰眼巴巴的看着小秋离开,背后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父亲曾教过他,会怕是人性,只要不露出来,便还是握着胜算。只好清清嗓子,冷着脸,压下心中的不安。
任嬷嬷眼睛微转,伸手从袖中掏出只五彩的面人,一只威风的猴子带着羽冠,踩着金色的祥云,腾云驾雾的立在朱红色杆子上,哄他道,“这面人是老奴亲手捏的,不知殿下可喜。”
“甚喜!威风凛凛好像父皇。”呈钰看的眼前一亮,小孩子毕竟都是喜欢这些的,伸手就抢了过来。
“对对对,殿下喜欢便好。”
呈钰虽然喜欢,但心里的正事却也挂念着,他边看着猴子边问,“你不说要与本殿说说父皇儿时的事迹么,这会怎么只拿了猴子打发我?”
“不敢,不敢。”任嬷嬷做了个请的动作,“殿下随老奴到亭中坐着,老奴细细讲予殿下听。”
宋呈钰点头,心里却不停地嘀咕:小秋你可千万得跟上我呐!
影随园中有一凉亭,周围藤蔓环绕,很是隐蔽,呈钰入了亭子,便见桌案上有两杯茶,茶水已凉,显然人走了许久。他天真道,“这地怎么有两个杯子?”
“之前奴和一个侍女在此地饮茶呢。”说着,任嬷嬷飞快的把杯盏推到一旁,又另倒了杯,双手端给宋呈钰,“殿下想知道陛下什么事,老奴讲给殿下听。”
宋呈钰点头,俩人便这么有问有答,气氛异常和谐,任嬷嬷颇懂小儿心思,极易讨人欢心。呈钰觉得若不是事前江沅交代过,他真被她骗过去也不一定。
“原来父皇儿时也不爱读书。”呈钰听得津津有味,抱着杯子眼睛弯成月牙。
“天命所归,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任嬷嬷笑道,“老奴也是见殿下读书累的紧,才想到了这些事罢了。”
“我也是见了先生就烦,可是朱船她们总催我!”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满,呈钰这会连我这种称呼都出来了。
“您是殿下,万人之上,哪里轮得到侍女说些什么。”任嬷嬷似乎也不满意,“下次她在这般说,您让人打她几板子,就好了。”
呈钰眼角微垂,“可她毕竟是母亲给我的。”
“您教训个宫婢而已。”任嬷嬷想了想又道,“您到时候下个封口令,瞒着帝后便是。”
“真的可以么?”
“老奴怎敢欺瞒殿下。”任嬷嬷弓腰道,“陛下当年,也是如此。”
小秋瑟瑟发抖的立在江沅身后,幸好这事殿下提前告诉了帝后。不然真信了这嬷嬷的话,偷偷的带着他来,要是被帝后知道殿下被他掩着学了这些个东西,他这条小命,十有八-九就没了。
啧啧啧,教的真好。江沅从头听到尾,任嬷嬷真是打定了主意把她儿子往歪上带。“原来如此,本宫倒是不知陛下儿时竟是这番。”
江沅人未到而笑先至,惊得任嬷嬷一个哆嗦,她还没来的怀疑呈钰,就见小太子吓得摔了杯盏,“母后怎么来了?”
江沅头上戴着五凤衔珠钗,专门着了软履,走起路来无声无息,她看着垂头跪在地上的一老一小,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呈钰抬头给她打了个照面,阳光下露着八颗米粒大小的白牙,这孩子,江沅压住脸上的笑,冷声道,“说吧!”
“启禀帝后,老奴……”
“母后!”任嬷嬷才将开口,呈钰甜脆的声音就飞快的响起,他转身从石桌上抓了方才收下的面人扔到几人面前,猴子早就被呈钰捏的有些不像样子,“嬷嬷说这是父皇!”
一群人,视线齐刷刷的看向地面,任嬷嬷也懵了,她什么时候说过,不等她反驳,呈钰就把方才任嬷嬷给他讲的,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带着急迫,生怕江沅误会了他似的。
“老奴冤枉!”任嬷嬷哑口无言,愣了半天,才使劲的磕着头,心里却把呈钰恨得要死,真是个没担当的!
“大胆刁奴!你是说本殿冤枉了你?”呈钰言罢,向着江沅伏下,“母后刚才该是听到的,此事与儿子无关,都是这奴才妄图用言语迷惑儿子。”
“帝后娘娘!”
“本宫听到了,难不成你以为本宫的耳朵也聋了?”江沅开口打断,她眼角扫过桌上被推在一侧的杯盏,“嬷嬷这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任嬷嬷心里慌乱不已,又想起那人对她说,只要笼络住殿下,还怕今后没有富贵荣华?
“本宫念在你是陛下的乳娘,对你也算得上多有宽待,未想过,你如今敢教太子这些个东西!”江沅气急,“带下去!”
“冤枉,帝后娘娘开恩,娘娘开恩。”任嬷嬷头磕的生生作响,有些口不择言道,“是宝云,是宝云说让我笼络住小殿下的。”
“宝云?”江沅心里冷哼不止,笑的嘴角都结了冰渣,“事到如今,还敢攀咬谢夫人,证据呢?”
证据?哪里来的证据?任嬷嬷语塞,那丫头不过与她私下说叨过几耳朵罢了,她生了别的心思,自然没敢让别人见过那丫头与她一起,早知道一早就不该放那丫头离开!
“您可以找宝云来,老奴与她对峙。”
“笑话!无凭无据,本宫为什么要因着你与谢夫人生了间隙?”江沅抚着指尖上的蔻丹,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还不到时候,再等等。
呈钰这会早就站了起来,悄声问小秋,“谢夫人是鸳鸾殿的那个?”
“正是。”小秋声音压得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