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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一秒,又好像是一个世纪。
岳楼难得呆滞,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看着息征。
息征早已经手插着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左顾右盼。
如果不是通红的耳朵出卖了他的话,真的看不出,他刚刚主动亲吻了交往对象。
男人摩挲着下颌,似乎还有着恋人唇上的温度,他慢慢荡开了一个笑,低声:“吻在这里算什么,往上三公分,你敢么?”
息征假装没听见。
两个男人蜻蜓点水般的碰触,似乎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也让息征松了口气。
几乎是鼓足了勇气干了这么一件事,算是……算得上是合格的恋人了吧。
息征默默回忆着帖子里教的。
可丽饼算礼物么?管他的,他买的;刚刚气氛不错么?差不多,刚好能截断岳楼的话题;亲了……就算是下颌怎么样,不也是亲上去了么!
总体来说,及格!
岳楼完全不明白自己的恋人扭着头偷偷算着什么,他经过刚刚,多出了很多底气,正大光明去攀着息征的肩臂,搂着一起。
“喂!”息征不满。
“亲都亲了,还在乎抱一抱么?”岳楼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你亲我我没有反抗,所以我抱你,也不要反抗,这才是公平。”
息征发现自拍的女孩子已经偷偷换了角度,看位置就是能把他们俩框进去的那种,连忙抓着岳楼往旁边退了退。
岳楼把息征的帽子往下拽了拽:“警察同志,挺会保护自己的么?”
“你不也一样。”息征漫不经心。
两个人并着肩在这里走了一圈,息征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扭头说:“要不要去看电影?”
岳楼无语了片刻:“……看看时间。”
息征拿出手机,讪笑:“都十一点了啊……”
“怎么时间过得这么快。”息征叹气,走到旁边摊贩那里要买咖啡的时候,岳楼不同意,要求换成牛奶,“你打算通宵么?喝点牛奶,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你要回家吧。”
息征接过牛奶的手一怔,他脸上笑渐渐隐去了:“……哦对,明天,我要回去家里。”
他和老妈谈论起这事,只有那么一次,浅浅的几句话过后,陈晓娟再也没有提起过,之前息征可以装傻,但是现在,他真的,没法装傻。
岳楼心疼地摸了摸息征的脸颊:“明儿我给咱妈做酥饼,我陪你一块儿……”
“别!”息征吓得脸色大变,猛地拒绝,然后停顿了下,慢慢说,“别急,你要让我给我妈说,你要是真一头蹦到我妈面前,我怕真的就……我妈年纪虽然不大,但是我怕吓着她。我们要缓缓。”
“行,”岳楼一口答应,“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安排,我听你的。”
夜已经深了,刚刚提起来老妈的事情,息征又失去了继续玩的心情,两个人收拾了下,打算直接回家。
“周警官……”
息征和岳楼肩并着肩慢悠悠往前晃着打车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有些熟悉。
这个声音中有些不确定,但是,紧接着又喊了另一声。
“岳大哥。”
息征一愣,和岳楼对视了一眼,脸色一变。
身后的……
岳楼和息征回过头一看,打扮漂亮的罗薇挽着一个卷发美人,正站在几米外,静静看着他们。
息征心猛地一沉,不自觉般就从岳楼的手中抽出了手,插|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岳楼手中一空,他收回手,等女孩儿靠近了些后,抬了抬下巴:“出来玩?”
“嗯,刚刚看见好像是岳大哥和周警官,所以就来打个招呼。”罗薇很客气朝着两个人点了点头,然后对自己身边的女孩子介绍道,“我们楼的岳大哥,看着我长大的。这一位是岳大哥的邻居,周警官。”
然后罗薇对两个人微微笑了下:“这是我女朋友,舞蹈老师,唐珂。”
叫做唐珂的女孩儿很大方,主动伸出手:“唐珂,你们好。”
息征手插着兜,岳楼先握了一下,松开后,息征掏出手,和唐珂很客气地碰了一下。
“挺意外的嘛,”罗薇拨了拨头发,“这里离我们区好远,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们。”
“过节嘛,”唐珂不以为然,“市中心的音乐喷泉这儿聚集了特别多的人,又热闹,周边玩的又多,怎么可能不来。”
不等罗薇说话,唐珂就朝着岳楼笑了笑:“找个警察当对象,挺辛苦的吧,他们这个职业,难得休息啊。”
岳楼抬眼看着息征。息征眨了眨眼,突然从心底生出了一丝害怕。第一次和岳楼的约会,应该算是约会,再不成功,也是一个约会。被熟人撞见了,撞见了也就罢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眼就确定了他们交往的身份,这是不是说,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掩耳盗铃?
岳楼等不到息征的话,客气的说:“不是……”
“对啊,”息征的声音突然出现,他朝唐珂笑了笑,“警察就是辛苦,没办法,服务人民嘛。”
岳楼猛地扭头看去,他的恋人正一脸淡然对着罗薇和她的女朋友说:“所以你们挺好的,老师上下班有时间,还有寒暑假,很不错嘛。”
娃娃脸的小警察一直是担心这,担心那,但是这样一脸淡定的和着撞到他们在一起的人谈笑风生,真是意外的……迷人。
岳楼痴痴地看着自己的恋人,心里升起的那股灼热,久久盘亘在胸腔无法退散。
两个女孩子还有别的活动,很快就和岳楼息征回手告别了,等到人一走,息征就软了,一把搂着岳楼的肩,哆哆嗦嗦:“我我我刚刚……居然说了……”
岳楼又感动又想笑,反手抱紧了恋人,安慰道:“没事的,罗薇是认识的人,她不会乱说。”
“哥。”
岳楼一愣:“嗯?”
“楼哥!”从他怀里抬起来的脸上眼睛亮晶晶的,息征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般,“我觉着,在别人面前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真的,挺开心的。”
岳楼静静看着息征,再也无法压抑自己心中的喜悦,紧紧抱着怀中的恋人,这一刻,无暇顾及一切。
“我也是。”
我很开心,你愿意和我面对这一切。
这是不是说明,你真的,在认真的考虑,和我在一起的这一件事了……
这个拥抱的时间太长了,一开始,息征是老老实实接受的,可是等耳中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议论声后,他满不自在扭了扭:“哥,别抱着了,我们要上社会新闻了。”
岳楼很理智,松开了息征,轻轻弹了弹恋人的额头:“不好么?”
“一点都不好,”息征一把拉着岳楼脚步匆匆离开了原地,从一个稍微偏僻点的地方上了出租车,确定司机大叔认真开车后,并排坐在后面的息征凑到岳楼耳边小声说,“我们自己的开心,才不要让别人去妄加评论。特别是有些傻逼键盘侠,看见什么都喷,我才不要让我们成为别人的谈资。”
“也对,”岳楼小声回复,“你可是我们小警察呢。”
息征不自在往后缩了缩脖子:“别这么近,还有,警察就警察,加什么小,往严重了说,这叫亵渎警察。”
也不知这句话哪里惹得岳楼一双眼睛亮了亮,他特别不要脸贴着息征:“那你也要穿警服才叫亵渎。”
然后岳楼叹了口气:“你说说,你做警察的,我连你一次穿警服的样子都没有见过,像样子么。”
“不在上班的时候最好不要穿警服,”息征白了岳楼一眼,“穿上了警服就是责任。你也是做过军人的,这一点,应该都一样吧。”
提起这个,岳楼一下子正经了不少:“对,军服也好警服也罢,这些都是肩上有职责的服装,不是乱穿的。”
息征颔首:“没错,你的思想还是很……”
“所以,”岳楼一本正经接着说道,“我回头翻一翻,那种看起来像制服的有没有你的号,咱们不穿正经的,穿不正经的。”
息征忍了又忍,忍不可忍一巴掌糊到男人的头顶:“你个老流氓!”
最后,息征和岳楼是在司机大叔看智障的眼神中,灰溜溜的下了车的。
唯一庆幸的一点就是,还好,司机大叔好歹把人给送回了小区口。
大半夜的,两个男人靠着路灯笑得像个傻子。
第二天要回家,息征要好好睡一觉,备战老妈。
毕竟太晚了,两个人也没有多腻歪,到了房门就互相到了晚安,各自休息。
息征美美一觉起来,给自己换上了一套在妈眼中最应该穿的厚实的衣服,争取保暖性能一流,能让妈少叨叨两个点,这才打着哈欠开门。
一股香气飘了过来。
息征吸了吸鼻子,整个人趴到对门子,仔细闻了闻,一股奶香,甜甜的。
门被打开了。
男人穿着围裙,一只手上带着手套,另一只手开了门,朝息征笑了笑:“早,进来吧。”
息征跟在男人的身后,进了厨房。
一进去,他就傻了眼了。
满满一厨房的酥饼,各种不同图案的,不同颜色的,分门别类用包装袋包好的,也有刚烤出来热气腾腾的。
息征抬眼。
专心致志从模具里取出酥饼的男人眼下有一丝泛青。
就好像一夜未睡。
哪里是好像。
息征走过去摸了摸男人的高领毛衣,抬起头表情纠结。
分明就是一夜未睡。
这个男人……
真是……
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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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早上的,陈晓娟跳完舞刚回来做饭,儿子就回来了。
回来了不说,手里还拎着好几个盒子。
“哟,给妈买的礼物啊?”陈晓娟故意打趣儿子,接过东西后,好奇,“什么啊?”
息征把帽子围巾外套一脱,凑在妈妈面前,分别指着:“这个是蛋糕,这个是饼干,这个是千层酥,这个是月饼……”
“阳阳啊,你大早上的去打劫蛋糕房啦?”陈晓娟笑眯眯拆开一个精致包装的酥饼,尝了一口,不住点头,“唔,这个好,味道足,烤的刚刚好,料估计也正。不错不错,好吃。阳阳,这是哪家,手艺真的不错嘛。”
息征把这些东西放到厨房后,拍了拍手,假装漫不经心:“就我对面邻居呗。他手艺确实不错,我没骗你吧。”
陈晓娟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在息征忐忑不安中,她丢掉了手中的包装纸,拍了拍沙发:“来,儿子,和妈聊聊天。”
息征顺从地坐了过去,贴着妈,主动把茶几上的苹果拿出来削皮。
“阳阳,”陈晓娟慢慢说道,“你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孩子,妈知道你,有什么说什么,直来直去惯了的。”
“妈你夸我干嘛……”息征小心翼翼护着苹果皮,嬉皮笑脸。
陈晓娟看着长长的带着果肉的皮一圈圈被儿子削出来,她叹了口气:“阳阳,你实话告诉妈,你和他……好上了?”
息征手一抖,水果刀猛地一用力,苹果皮断了不说,刀刃直接戳到了他拿着苹果的大拇指。
血,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陈晓娟马上急了,抓起纸给息征擦:“你急什么你!妈就是问问!你看看你!多大人了毛手毛脚的削个苹果都带血!哪个姑娘敢嫁你!”
伤口不深,但是血流的多,很快白色的纸巾染红了,陈晓娟瞪了儿子一眼:“自己压住,我去取酒精。”
“妈!不要酒精!”息征按住了伤口,扯着嗓子,“别的!别的!”
“闭嘴吧你!”从房间里拿出来医药箱的陈晓娟怒视息征,“现在我拿盐水泼上去你小子都没有说个不的权利!”
息征猛地想起来自己的境遇,麻利儿闭嘴了。
老妈嘴上说的凶,可是知道给他止血的时候,动作小心轻柔的不能再温柔了,镜片下的双眼满是心疼。
息征心里一软,嗫嗫叫了句:“妈……”
“说,”陈晓娟很干脆,“我养的是个儿子不是闺女,你要说话好好说,这个时候给我撒娇我只会气大。”
息征立马端正了态度,拿出爸还在家时训练他的那种斩钉截铁的腔调语气,掷地有声:“妈!”
“说!”
陈晓娟清洗了儿子手上的伤口后,撒上了药粉,拿纱布一裹,胶带缠上了就完事,收起医药箱的她看着儿子:“不,还是等等说,你让我先吃颗药。”
息征心一下子提起来了:“妈您吃啥药?您哪儿不舒服?去看了……”
“维生素。”陈晓娟拿出一个维b的瓶子,倒出来了一颗药,嘎嘣嘎嘣咬着吃了。
息征:“……”
陈晓娟又喝了口水,这才说:“行了,你说。”
“咳……事情是这样的……”息征清了清嗓子,开始从头说起,“这个要说的话,就要从我刚搬家的那一天说起……”
时间很短,回忆太多,三言两语,又岂能说得清。
能给老妈说的,大概是他们的初见,他们巧合般的邻居身份,他们一天天中的接触,从相识到相知,挣扎过后,还是无法躲避来自对方的吸引,就算顶着再大的压力,也还是义无反顾,选择了相恋。
息征说的很忐忑。他还记得,上一次,他和老妈说的时候,妈妈就已经明确表达的态度,这个时候,他真的是……有些绝望的。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难道真的就要走上在家人和恋人之间挣扎的道路么?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注意,他从一开始,嘴角不自觉带着微笑,到后来,整个人都是在一种颓靡中,甚至散发着一股忧郁,之前从来没有在他身上有过任何存在痕迹的忧郁。
“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息征慢慢说着,“妈,我真的想了很多。可是我也是真的……躲不掉。”
“他就像是我的宿命一样。无论他做什么,我都觉着,喜欢的要死。”息征说着说着突然捂着脸,声音哽咽了下,“我觉着我是中毒了,他给我下的毒,但是这个毒,我不想解开。”
二十四的儿子早已经是个大人了,可是这个时候,毫无顾忌在自己面前哭得像个孩子,手上刚刚包扎了的伤口还在,因为用力,伤口又流出了血,侵染了纱布,白色的纱布红色的血,颜色真是刺眼极了。
陈晓娟沉默了片刻,抱着儿子拍了拍肩:“阳阳,告诉妈,你在怕什么?”
息征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我怕您不愿意,我怕单位上的同事另眼看我,我怕丢工作,我怕叫外人知道了对我指指点点,我怕顶不住压力,没法和他走下去。”
“那你放弃了么?”
一句淡淡的话,息征眼泪一下子就飚了出来:“我没法放弃啊妈!我觉着,他就好像天生是我的一样!想一想不要他了,我就疼!心疼头疼肺疼胃疼脑子疼哪哪都疼!疼得要死了!”
陈晓娟叹气:“那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你自己不是做了决定了么?”
“可是……”高大的儿子蜷缩成一团,期期艾艾,“您说……不要……”
“是,我是说过这种话,”陈晓娟温柔地摸了摸儿子的头发,语调轻缓,“这条路很难,我从来不希望我的儿子走上去。这无关歧视,只是单纯的心疼孩子。但是毕竟过日子的是你,无论怎么走,只有自己的选择,才是自己想要的。我是你的妈妈,但是也只是你的妈妈,说不定过些年,我就不在了,到时候,人生剩下的几十年,是要你自己的过的。妈妈只能希望儿子幸福,却没法插手你的生活。”
“妈!”
息征搂着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还要说一点。”陈晓娟严肃看着自己儿子,“你要记住,虽然路是自己走,但是别人如果看不惯,有些坏人,会往你的路上扔石头,阻碍越多,路越难走,或许因为外因,你会怀疑自己,或者走着走着就选择了放弃。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前面的坚持都只是笑话,只有一路走到底,才是胜利。”
“妈妈的话的意思,你懂么?”
息征泪眼婆娑,懵里懵懂。
陈晓娟鼻子一酸:“我的傻儿子,你记住,无论你们怎么过日子,最好,尽量,不要让别人参与你们的生活。不要轻易告诉别人,让别人知道你们的情况。无论是谁。”
息征愣了愣:“朋友……”
“如果是朋友,他们会在几年后,十几年后知道,却不会说,默默的,才是你的朋友。”陈晓娟很认真,“时间长了,会知道的,都会知道。不主动说,不是信不过朋友,而是用一种更好的说话方式,来告诉他们,你是认真的。只有你是认真的,他们才会认真对你。懂么,儿子?”
息征点点头:“妈,我懂了。”
陈晓娟揉了揉儿子的头发:“你也这么大了,妈能说的就这些了。主要还是在于你。”
“嗯,”息征抹了抹眼泪,点点头,“妈您放心,我认真过。”
“单你一个认真过不行,”陈晓娟摇摇头,“我说的这话,全部是基于一个前提,那就是,你们俩真的是认真的,真的是彼此确定了,不管怎么样都愿意牵着对方一起走。如果不是这样,我说的都是没有用的。因为不认真的人,只会在短时间内把你推回来,毫无意义。”
“他的话……”息征回忆了下,忍不住挂着眼泪笑了,“他比我认真。”
陈晓娟抽了一张纸给儿子擦眼泪:“光你说,我觉着说服力不够,要我见了人才知道。”
“别说妈妈麻烦,毕竟这么大年纪,别的不说,人见多了,是人是鬼什么心肠,比起你们年轻人,要稍微懂些。”
息征一愣:“妈,您要见他?”
陈晓娟看了眼厨房,叹气:“与其说是我要见他,倒不如说是,他想见我。”
“和你这个傻小子一比,你的这个对象,真的很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