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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赶了一整天路的原因,宁熹光累极了,洗漱过后躺在床上,不久就发出了饶有韵律的呼吸声。
她睡得憨熟,完全不知道将她紧紧扣在怀中的傅斯言,状似睡着了,实际上睁眼直到三更天,才缓缓闭上了眸子。
他这一晚却睡得一点不踏实,一直在做梦。梦里出现光怪陆离的场景,那些剧情和画面看得他心惊胆战。
梦中同样出现了那个刁蛮任性的小姑娘,她依旧在喃喃诉说着对于楼宇的渴求,非常希望能拥有一个集飞行和住宿与一体的楼宇法宝。这简直成了她的一件心病,好似不拿到那件飞行楼宇,这病就治不好一样。
最终……
最终这病当然是没有治好,因为那个小姑娘在他人生中缺席了很久很久,时间漫长悠久,足有几万年。
那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这些不能想,一想就头痛欲裂,浑身战栗,心痛的像是被人徒手掏了出来,只余下一个窟窿,任由冷风在其中肆虐。
傅斯言眉头皱了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即便是睡梦中,他也痛苦的卷起身子,双掌紧握,露出森森白骨。
他有些弄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对一个连本来面目都看不清的女子,有如此浓烈的感情,她的一举一动,甚至能完全牵动他的神魂。这本是不应该的,他性情专一,认准了熹光,便全心都是她,不会再容许第二个女子在心中留下痕迹,可是这只傲娇憨傻的小金乌,他为何对如此放不开她,甚至到了根本不敢去回想她如何离开他的细节?
梦境渐渐展开,他看见自己徒手制造那幢小楼,将里边布置成她素来喜欢的样子,他默默的等待,学着她形容中的神君装扮穿戴,不知等了多少万年,那个小姑娘终于再次出现在他视野中。
傅斯言猛一下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呼哧呼哧的猛烈喘息着,坐在床上有些惊魂甫定。
他的手掌颤抖的伸出去,直到摸到温热熟悉的娇嫩肌肤,直到确定身侧的女人仍在,仍旧眷恋的环着他的腰,在他身侧睡得憨熟,傅斯言才缓缓平了胸中的焦灼,与几乎可以将万物摧毁的滔天戾气。
似乎是预料之中,又似乎是情理之中,那个由小金乌幻化而来的小姑娘,果真是他的熹光。可是,再次苏醒的熹光,依旧不是一个喜欢炫耀自己璀璨的羽毛,每天都迷恋的自己不可自拔的小金乌,她成了一株最普通的天灵草。
不管如何,她总归是回到了他身边。
傅斯言又缓缓躺下,将被他打扰了休息的女子揽进怀中。
宁熹光睡梦中感觉自己被勒紧的出不了气,恼的又扯又拉又推,终于将身上的束缚除掉了,她心满意足的打着小葫芦睡着了。
傅斯言却再也睡不着。
他想着熹光对小楼的钟爱,想着熹光早先雕刻的神君小象——熹光将那个以他微模板雕刻出的神君雕像完工,并给他看过的当晚,他就做了一个自己是神君的梦,可惜,当时只以为白日有所思,故而夜晚有所梦,他并不将这事儿看在眼里。
可如今这一点点细节联系在一起思考,不免就让他心生了一个惊天的揣测——
熹光是不是也做过他今晚做过的梦?更甚者,他梦中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熹光对此又知道多少?
再睡不下去,傅斯言起身去了外边。
宁熹光睁开眼睛时,天已大亮。
夏日的天本就亮的早,且又因为这里距离盐湖近,因而天光非常亮堂。
宁熹光看了看墙角的沙漏,才刚刚寅时初,也就是早上五点多一点。
这个光景,傅斯言却不在房间中,且摸他睡过的地方,早已凉的没了温度,显见是起了很早了。
宁熹光心中不免纳闷,想着元帅大人难道去安排今日去盐场的事情了?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她就敏锐的听到楼外练剑的声音。
她推开小楼窗户望过去,就见一个矫健挺拔的声音,正手执一把利剑,气势凌厉的挥舞着。
那剑招……
宁熹光眼睛一眯,心中陡然一跳,她立即回头穿好衣服下楼,就见楼下的元帅大人依旧酣畅淋漓的挥舞着手中的利剑。
那剑招式是如此的熟悉,同样的剑招她也经常习练,简直熟悉到骨子里。
心里痒痒,宁熹光眸中就带出了几分,正在练剑的傅斯言见状,深邃的凤眸微微上挑,而后随手丢了一把剑过去,“要试一试?”
“好啊。”宁熹光毫不怯弱的接过剑,就凑了上去。
傅斯言手下留情,用了不到两分力,原想着就哄她高兴高兴,即便她一个剑招都不会都没关系。倒是没想到,宁熹光再次刷新了他对她的认知。
她不仅会剑术,而且剑术高明,和他如出一辙。兴许更准确点说,看她出剑收剑,完全就像是看另一个自己,只除了两人在力道和剑势上还有细微的差别外,其余竟几乎全是相同的。
不仅傅斯言惊愕的双眸深沉,就连闻声看过来的杜谦几人,也都控制不住剧烈收缩起瞳孔来。
他们生来就被皇室选拔进暗卫营,经过层层杀戮,才得到在隆元帝身边任职的机会。身为暗卫,他们注意着隆元帝的人身安全,监视着所有在他身侧的人,以防有个万一。
他们可以毫不迟疑的确认,能在陛下练剑时伺候的宫娥和太监,全都是忠仆,不会有一点外心。
而陛下的剑术完全是自己领悟出来的,也不存在师傅另外收了徒弟,因而有人和陛下剑术同出一源的问题。
那么,宁昭仪有事从何处学来的这剑术?
杜谦等人警惕起来,浑身肌肉紧绷,好似随时可以出手。
傅斯言也对宁熹光的剑术来源有着怀疑。
她与他字迹雷同,清楚他所有喜好,如今,就连他自悟的剑术,她也“无师自通”。
该说威国公府为了送这个确定会讨他欢心的女孩儿进宫,费尽心思,还是说,她确实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合该属于他?
第一个怀疑被傅斯言毫不留情的踢走。因为威国公府没那么大能量,也因为他对身周诸多防备都很严格,确认不会出错。
那么,就只有第二个可能了。
他的眸光愈发锃亮,像是有万千星子在其中闪烁,又像是有刀剑磨出璀璨的火花,照的人心都亮了。
两人一来一回打的热闹,傅斯言出了五分力时,宁熹光有些招架不住了。
此时她浑身大汗淋漓,汗珠完全渗透头发和衣服,让她看起来有些狼狈。然而,她眸中笑意盈然,唇角裂开,笑的酣畅,面上全是运动过后的米分红色,色泽饱满诱人。
傅斯言抱着她进了小楼,两人洗浴净身,情欲上头,自然免不了纠缠一番。
由此,等收拾歇息完毕,两人再次走出小楼时,时间已经将近午时了。
在酒楼用过午膳,几人分成三路行动。
傅斯言与宁熹光自然一道,与他们一道的,还有一个扮演管家角色的杜谦。
宁熹光原本以为此番有元帅大人亲自出马,查询私盐贩卖一事,应该会非常简单。可惜,她太低估这里的商贾和官员了。
自古官商勾结,这四个字在甘河镇似乎发挥到极致。
他们用了几个办法,都没有从那些商贾和衙役口中,探听到什么消息。即便扮作购盐的客商,给足了“学费”,可因为这段时日陛下驾临甘州,连带的整个甘河镇的私盐贩卖市场都收敛不少。
若是以往,给个几百两银子,通个路子完全不是事儿,如今却不同了,为了小命着想,不管是官还是商,都夹紧了尾巴做人。
私盐贩卖的生意暗地里肯定还是做的,但是,这些人却都缩小了规模,低调了许多,另外,安全起见,他们这段时间也不做陌生人的生意。
宁熹光白跑两天,心下郁郁,见元帅大人同样黑了脸,她就忍不住笑说,“你威力还是很大的,就因为你来了甘州,连带的甘州那些不法生意,都‘销声匿迹’了,心里有没有一点得意?”
“呵。”元帅大人冷冷的睨她一眼。
宁熹光丝毫不惧,又笑的眸子弯弯的说,“明察暗访都不行了,看来,咱们只能晚安偷偷往盐场那边多跑几趟了,指不定就抓住了几条鱼呢。”
可惜,宁熹光还没来得及出更多的馊主意,杜谦就进来汇报事情了——关于私盐贩卖一事,已经查出苗头了。
“啧,我白让我高兴一场,我本来还以为这次可以多赏几次月呢。”说吧不看元帅大人再次变得无语的面庞,宁熹光哼着小调离开了。
私盐的事情查出了头绪,宁熹光原本以为就此该没有多少事情了,以后他们就得在小楼里静等消息就行。倒是没想到,当天晚上他们还有行动,却是去贩卖私盐的老窝看个究竟。
宁熹光高兴的险些蹦出来,“我们要换夜行衣出去么?”
她脸上跃跃欲试的神色实在太明显,让人想忽视都不行,想拒绝,又委实不忍她不高兴。
傅斯言最后还是绷着脸说了句,“你喜欢怎样就怎样。”
于是,宁熹光兴致勃勃的让杜谦给她弄了一身夜行衣过来。
因为宁熹光耽搁了点时间,等他们出发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三更的棒子敲了起来,走在街上,打更人喊得那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越发响亮。
这里的夜晚还是有些冷的,宁熹光冻的哆嗦一下,忍不住往傅斯言怀里钻。
傅斯言不出声,却将她揽的更紧了些,让宁熹光忍不住抬头对他嘿嘿笑。
他们赶到私盐交易的那处老窝时,那里黑漆漆一片,从外头看去,只能看到一座寸草不生的荒芜山头,并没有什么人迹。
“是这里么?怎么没人啊?”
傅斯言不出声,只是指指一处隐蔽的山石后。宁熹光凭借这过人的视力,看见两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她又用精神力感应一下,果然,那宛若小石头的东西,确实是两个男人。他们年约三旬,身体非常健壮,应该是练了特殊功法,才能让他们将自己蜷缩起来,扮做那样不引人注意的“石头”。
“他们在守门?”
这是显而易见的。
宁熹光心陡然一松,整个人雀跃起来,和傅斯言咬耳朵说,“看来确实是这里没错了。可是有人守门,咱们怎么进……”
宁熹光话音没落,就见那两个守门的,已经噗通噗通晕倒在地,甚至包括里边一些的另外两个守门人,都被杜谦等人顺利解决了。
宁熹光:……
几人进了小山,才发现这里边的地方当真非常大。
这山里边完全被人掏空了,且往地下挖掘了最少五六米,因而场地非常广阔。
他们不敢往里走,就在阴影角落处,看着里边那些声音往来。
宁熹光还认出不少“熟人”,都是他们这两天拜访过的商贾和衙役,此时他们多换了一副嘴脸,或是贪婪的摩挲着私盐的细腻程度,或是大侃特侃的吹嘘如今戒严,买卖不易,价格要高上几层几层云云。
宁熹光看得心中愤慨不已。就是因为这些蛀虫**商,祸害了不知多少百姓,偷税漏税,不知占了国家多少便宜。偏偏他们还不是仁商,国家有难时,从来不见他们捐钱捐物,倒是哄抬物价、囤积居奇都是一把好手,实在可恨。
“都记下来了?”傅斯言侧首看向杜谦。
“是。”属下稍后就去去传邵将军带军将此地围剿,保证所有人都逮捕在案。
“嗯。”
检测了一个多时辰,该了解的差不多都了解了,外边的天也有亮的趋势,他们这就准备撤退了。
可就在他们距离洞口还有五十米远的距离时,猛然一阵地动山摇,山洞猛烈晃动起来,山石砰砰掉落,宁熹光一个不留神,一个踉跄都朝着山洞壁撞了过去。
与此同时,山洞内传来众人凄厉的哀嚎声,“不好,快跑,地龙翻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