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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 明君圣主(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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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清净的日子又过了两天,肃王傅斯言终于得到了陛下的觐见。

    说是觐见也不恰当,因为皇帝陛下只是派人将肃王传召过去,让他坐了一个时辰的冷板凳,随后就让他回来了。

    倒是带来了一个消息,让他明日伴架,去参加狩猎。

    宁熹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一瞬间非常想当着元帅大人的面翻白眼。

    讲道理,在这之前的一段时间内,陛下已经接连不断的安排了两次狩猎了。每次狩猎除了有诸位皇子王公陪伴,还有诸多妃子、公主郡主、大臣内眷等参与。可以说非常热闹了。

    若不出意外,明日的那场狩猎该是今年在西山的最后一场了。等明日闲散过,怕就该收拾收拾东西回京城了。

    所以,前边两场比较重大的狩猎,不让元帅大人参与,这都要走了,又想把元帅大人拉出来露露脸,这是想干嘛呦?

    是想向诸位大臣们展示一下,虽然这个皇子有诸多言行不合朕意,但谁让他是朕的儿子呢?朕是个慈父,不会和儿子一般见识,所以还给儿子的恩宠,还是要给,不能因为他的冷落,导致儿子处境一落千丈,还要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当然,这都是宁熹光自己脑补出来的东西,她脑补的还能欢快,甚至还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把这脑补说给了元帅大人听。

    傅斯言的表情在这瞬间有些扭曲,片刻后,他揉揉宁熹光的长发,无奈道:“脑补是病,你该治疗了。”

    “你在开玩笑么?”宁熹光懵逼脸。

    “并不。”

    宁熹光又不服气说,“可我觉得我的猜测很靠谱啊,你说我在开玩笑,就是讽刺我的猜测不着五六,那你说说,陛下又突然让你去狩猎,是什么意思?”

    傅斯言良久没有说话,再开口声音有些干涩的厉害,“陛下让我去狩猎,并不是彰显慈父心肠,也不是爱子心切。你没见过他,也并不了解他的为人。”

    “那你给我说说么,你说说我就知道了啊。好吧好吧,我知道你又要说什么背后不议人是非,非议陛下是死罪。可现在不是就我们两个人在么,你小声点告诉我,不让别人听见,我也不忘外说。就出的你口,入得我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还不行么?”

    宁熹光撒起娇来,傅斯言当真一点都抵抗不住。虽然言君是非确实是死罪,他也并非乱造口舌之人,可看着她一张恳切祈求的脸,他所有原则都无条件退散,只能对她屈服。

    傅斯言整理思绪,片刻后缓缓道:“众所周知,我乃隆元大帝转世投胎而生,生就万众瞩目,要继承帝位,将大新中兴。但一山尚且不容二虎,一个江山又那里容得下两个主人?当时我虽方出生,尚且非常年幼,然我出生之夜,紫薇帝星大放光华,压的旁边的中天帝星瞬间黯淡,甚至有坠落之象。”

    宁熹光倒抽一口凉气,这,这,如果事情真如元帅大人所说,那当今陛下怕是不仅不会爱护这个皇子,反倒对他非常忌惮,恨不能除之后快了。

    “你所想没错。”傅斯言看着她说,“我出生时太过强势,但凡是个帝王都不能容忍。”

    宁熹光连忙辩驳,“那可不一定。如果是个性情疏阔轩朗,有容人之量,且非常有为君的胸怀和考量的帝王,就不会冷落你,肯定会慎重对待你,从小将你当做储君对待,细致教导。”

    傅斯言嘴唇微微勾勒起来,似乎被她的话逗笑了,那笑意却也瞬间消散。

    “陛下……还算英明。他虽不是开疆拓土的伟大君主,在位时也无功在社稷的举措,然也并没有让宦官专权,没有坐视外戚专政,没有让奸佞小人当道,勉强算是守成之君。”

    “然有一点不太好,就是陛下心眼太小。”这话是宁熹光说的,她话刚落音,就被傅斯言轻捏了捏腮帮子,“慎言。”

    宁熹光嘟嘟腮帮子,不说话了。

    傅斯言又道:“……陛下堪为明君,也算慈父,他对待诸位皇子都很尽心,唯独我……”

    “怎样?”

    “陛下功利心重,又嗜好权势。想来任何一个君王,在享受过御极天下的威严权势,万物在他面前俯首的感觉后,都不会对权利轻易放手。”

    宁熹光点点头,关于这点,她也是赞同的。想想古代那些皇帝,若非万不得已,谁会让出皇位,自己当太上皇去。想想吧,原本属于自己的权利,全部成了自己儿子的;以往对自己俯首称臣的臣子,都转而向儿子俯首称臣;那些在自己眼前谄媚的小人、女人,也都将视线投向了自己儿子……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受这种落差啊,更何况还是人间帝皇,他自来万众瞩目,被众人簇拥追捧,一下从神坛掉落凡间,换你你能忍?

    宁熹光有点体谅当今陛下了,可是,搞清楚,她可是坚定不移的元帅大人党。因而,即便觉得当今陛下不让位情有可原,对元帅大人不喜情有可原,明捧暗警惕情有可原,但是,你这么对待别人可以,你这么对待元帅大人,那就是不行!!不可以!!不讲道理!!坚决不能容忍!!

    傅斯言将她气鼓鼓的,整个人如同一只河豚一样,忍不住微挑起眉,又接着说,“自小我就知道,我与诸位皇子不一样。陛下虽也会褒奖我,给我诸多奖励,看似对我看重有加,然我知道,他不喜我,他看着我时,充满警惕与排斥。”

    “可我出生不凡,因为那样神异的出生背景,使得朝廷内外都对我非常关注。不喜爱不喜我,却不能奈我何。可若是什么都不做,就这般放任我长大,那也绝不是陛下愿意见到的场景。因而,从小到大,陛下对我都是既打压又明捧,他的帝王权术,在我身上运用的淋漓尽致。”

    宁熹光气疯了,“他就是为了从小在你心中留下一个阴影,就是他可以轻易掌控你的人生,你永远也超越不了他?挑战不了他?越不过他去?”

    “差不多就是如此吧。”

    宁熹光:简直要气炸了!!好生气好生气!!气的她好想咬人肿么破!!!

    只要一想想小小的元帅大人,在众人不知道的时候,就被陛下用帝王权术压制着,就觉得好心酸,好想拿把刀同他几个窟窿。

    但她忍住了!!

    小女子报仇,十年都不晚,等明天,明天狩猎场上,她绝对要替元帅大人出气!!

    “所说说,这次陛下让你明天去狩猎,这又是施恩来了?”

    “对。”

    “这又是一次帝王权术?”

    “没错。”

    宁熹光:不生气不生气我不生气!!!!可是,真的好气好气哦,她都快成气球了,一不留神就会炸!!

    宁熹光:“他只想用帝王权术压制你,之前有暗地里对你动过手么?”

    这才是宁熹光最关心的问题。

    若只是压制还好,若当今还动了心思,要元帅大人的性命,呵呵,拿着梁子结死了。

    “他不敢,也不会。”傅斯言不紧不慢说,“一来我身份来历确实有异,一言一行多备受瞩目,他不敢贸然动手。二来,我的安危,甚至还攸关国之社稷,一不留神就会闹出大乱子,他不敢。”

    对啊对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个。

    元帅大人现在可是隆元大帝的投胎转世,想想吧,若是这个千古一帝的转世一不留神嗝屁了,这是大新要亡国的节奏咩!!

    想想到时候大新国内会有多少对皇室不利的舆论,想想届时会有多少叛军会借势而起,会有多少边境小国,会趁大新国内动乱,发动边境战争,在大新的版图上硬生生撕下一块肉来……

    想想这后续会有的连锁反应,简直恐怖,所以不管有什么心思,都该打住!!

    “三来……”

    “等等,还有三?”宁熹光好奇。

    “对。”傅斯言闷笑说,“这个才是我人身安全的最大保障。”

    他趴在她耳边和她咬耳朵,宁熹光听着听着,就忍不住瞪大眼睛。

    原来,这个“三”,就是早先的隆元大帝,知道自己会转世投胎,所以当时就让暗卫首领将暗卫一分为二。

    明面上的暗卫仍旧负责皇室安危,另一部分暗卫则转到暗里,他们会在皇室危及的时候,为皇室效力,但却不会再露面。在其首领的领导下,耐心经营、等待、渗透,争取将势力分散到大新的所有地区内,而后等隆元大帝投胎转世后,将这支势力,交到他手中。

    宁熹光听完这话后,只有一个感觉:卧艹!不愧是我元帅大人,这走一步看十步的作风,这运筹帷幄,翻云覆雨的能力,简直牛逼到家了!!

    她小心翼翼的问,“那现在这支暗卫,在你手中么?”

    傅斯言点点头。

    宁熹光喜上眉梢,小心的凑到他跟前说话,“那当今皇帝知道么?他没有采取什么措施阻止么?”

    “他并不知。事实上,大新暗卫分明暗两支的事情,虽然皇族密史上有记载,但将近六百年来,另一只暗卫从未出现过。大新的历代皇帝,都曾派出人马秘密寻找,却都无疾而终,渐渐的,便都不再寻找。不过,因为隆元大帝威压甚重,子孙后背虽然对另一只暗卫是否存在心中生疑,但终究畏惧于隆元大帝神鬼莫测的手段,而不敢对他的转世人有所……动作。”

    “这样啊,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隆元大帝又不是神,他怎么会知道自己会转世头胎的?还是转世投胎在大新皇族,他是有遇见之能么?”

    这个问题让傅斯言沉默了许久,知道宁熹光都快等睡着了,才听到他略沙哑的声音缓缓道,“他并不能预言。只是痛失所爱,极尽疯狂,他异想天开的想让圣元皇后复生,为此,……做了不少蠢事。圣元皇后去世半年后,有高僧渡海游历而归,乃是大相国寺的方丈,他说有一法,可让圣元皇后转死还生。”

    “什,什么办法?”

    “用隆元大帝身上半数功德,外加隆元大帝十年寿命,可换圣元皇后与六百年后转生。”

    “……”

    “最后隆元大帝献出全身功德,求方丈为圣元皇后超度,送她转生。另留下密诏,他驾崩之日,方丈用他身上另半数功德,助他与六百年后重生。”

    宁熹光:托马的这是故事吧?戏剧性好强,煽情到她想哭啊!!!不是被元帅大人感动哭的,而是被他蠢哭的!!卧艹,用元帅大人之前积累的半数功德,才能助她转生……好吧,这个梗先不论真假,就说元帅大人几个世界来造福万民,身上的功德厚的能压死人。而他身上的半数功德,仅能让她“托生”到宁府那样的家庭,过那样苦逼的日子,她也是无语凝噎了!!!!

    所以,宁熹光觉得,她非常有必要回京后和大相国寺的方丈好好谈谈人生的!!!

    尽管此时的方丈,肯定不是之前那位。但是,马蛋,管你是不是,敢糊弄我男人,那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宁熹光:“好吧,故事很好听,但是我有些累了,我想休息一下。”

    傅斯言被噎住了,看了她片刻。宁熹光装作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就张嘴喊相宜,“给你家主子送些好茶来,快点,你主子快被渴死了。”

    “哎,哎,就来了,奴婢马上就过来了。”

    *

    翌日一大早,宁熹光就起来忙活。她将几个大丫鬟指使的团团转,让这个给她上妆,那个梳头,再一个挑首饰,选衣服,屋里几个大丫头头大的很,却也不敢疏忽怠慢,急的汗都出来了。

    傅斯言晨练过回来,就见到屋内几人热锅上的蚂蚁似得,个个都有些焦灼。

    他径直将视线转移到宁熹光身上,就见她耐心的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沛吾给她细细上妆。她身上还穿着月牙白的寝衣,那颜色透亮的很,衬得她的肌肤越发细腻瓷白,如同最上等的美玉,傅斯言却看得蹙眉。

    他走过去,随手拿了一件衣服给她披上,“西山早起寒凉,下次记得穿衣。”

    “好好好,我记住了。”宁熹光笑嘻嘻的看着镜中的他。他鬓角和额头上还有些汗迹,身上的衣服也湿哒哒的,紧贴在他劲瘦结实的躯体上,他胸腹处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那块垒分明的腹肌就都露出来了,看得宁熹光眼热不已。

    元帅大人这身体真是……性感到爆!!

    不过,她自己看就可以了,就不要造福她的大丫鬟们了。

    她就催促说,“你赶紧去沐浴吧。才晨练过洗个澡也舒服,你快去吧,我让相宜给你弄些热水来。”

    “不用了。我去前院梳洗,一会儿过来寻你用早膳。”

    “好啊。”

    宁熹光磨磨蹭蹭的梳妆打扮好,等她从内室出来时,丫鬟们都惊艳不已。尤其是相宜,跟在宁熹光身后,看着她明艳动人的模样,简直眼皮子都不会眨了。

    就连其余几个丫鬟,也都好久后才回神,而后由衷称赞说,“早就知晓娘娘容色过人,却没想到能惊艳到这个程度。娘娘,您今日出去务必跟进殿下,不然……”

    “不然怎么样?”宁熹光接道。

    “不然一会儿瞧不见您,殿下就该心焦找人了。”

    这几个丫头和宁熹光相处久了,也都没那么拘束了,偶尔还和宁熹光开个玩笑。这不,眼下沛吾这话脱口而出,惹得一屋子主子丫鬟都笑起来。

    想想他们殿下对侧妃娘娘的看重,还有那强烈的占有欲,啧啧,他们已经预见殿下今日脸会多黑了。

    宁熹光也笑。

    经由沛吾的话,她不受控制的也想到之前元帅大人因为别的男人多看了她两眼,脸色黑沉的如同暴风雨来临的场面。那样的记忆太多了,却没有随着时间的消逝而褪色,它们色彩鲜明,盘踞在她的脑海中,就如同昨日刚发生过一样,让人记忆犹新。

    宁熹光走到用膳的花厅时,傅斯言已经洗漱更衣过,又品了一杯热茶了。

    他漫不经心的翻着最新的邸报,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迈着欢快的步子走了过来。那人很快进了屋子,微微在房间中投下阴影,傅斯言抬眸看过去,眸中先是闪过惊艳,而后懊恼。

    宁熹光装作没看见他神色的变换,只笑的调皮的问他,“怎么脸色这么臭,我穿这套骑装不好看么?我觉得很好看啊,你不觉得呢?”

    宁熹光身上这套骑装,是出发来西山时,肃王府中的绣娘刚刚给她赶制出来了。一共两套,一套宝蓝色,样式仿照西域那边的女子骑装,很是英姿飒爽。还有一套就是宁熹光身上这套桃红色的。

    这套骑装样式没有多新奇,可以说和京城贵女日常穿的骑装没什么两样。

    但骑装上绣了大朵大朵盛开的蔷薇花。花开的妖艳灼烈,那似乎喷洒鲜血绽放的美丽,让人心头为之震颤。

    另外,这套骑装非常掐腰——宁熹光本就身材纤细柔韧,腰细腿长,穿着这骑装,将她身上的优点全都衬托出来了。

    皮肤更白了,雪似得;乌发更黑了,瀑布一样;腰细如垂柳,腿长而匀称,尤其是那通身的气派,高贵雍容,优雅大气,明媚绚烂的比之宫中诸位主子,只好不差。

    且她虽然长的羸弱,穿着骑装却不显得荏苒若质。她整个人的气质就像是和这骑装融为一体似得,多了几分洒脱、肆意,张狂灼烈的让人觉得晃眼。

    傅斯言不仅觉得晃眼,他还觉得刺眼。

    就像是最炫目的一束光冲着他直刺而来,那瞬间他呼吸停滞,浑身僵硬,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似乎有相似的情景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又她穿着骑装,在骏马上肆意奔跑的,有她回头冲着他洋洋得意恣意大笑的,还有她与他在骏马上炽热的拥吻,她被他整个人包裹在怀里,他的斗篷披在她身上,他难耐的差点在那当场要了她……

    不能再想了,那是……隆元大帝和圣元皇后的相处,不是他的,也不是熹光的。

    傅斯言良久后平息下心中的躁动,他伸出手牵过宁熹光,平静的说,“先用饭吧。”

    宁熹光还在纳闷,元帅大人这次的表现怎么这么平静?他竟然没有让她回去换衣服,这不科学!!

    很快,宁熹光就学到一个词,叫“事出反常必有妖!”

    两人用膳的时候,不知怎么弄得,宁熹光一个不小心,袖子就将面前的汤碗带翻了。

    滚烫的红枣莲子粥洒下来,虽然因为元帅大人拉扯的及时,她没有被烫到,也没有一点受惊,但饭渍还是溅出来,洒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