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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笺略微坐了坐,等宋盼儿醒来,又把自己打探到的,跟宋盼儿说了一遍。
宋盼儿眼睛里就噙了怒。
“畜生!”她骂蔡平。
过了一会儿,气方才歇了。
司笺出去打探消息,也没花二十两银子。
剩下的十六两,他依旧还给了宋盼儿。
宋盼儿让他拿着:“再去悄悄访几日,消息确实了再告诉我。”
司笺道是。
在耳房那边,念露换了身衣裳,将自己月例攒下来的二十多两银子,用蓝筹布包袱裹了,往慕青房里去了。
慕青向里躺着,听到敲门,过了好一会儿才问:“谁啊?”
声音湿湿,像是哭过的。
念露就低声说了句:“慕青,是我,念露。”
慕青这才连忙起身,给念露开了门:“念露姐姐,快进来。”
她的脸都花了,泪痕才去的。
看到念露手里的包袱,慕青不解何意。
念露已经不客气的坐到了她的炕上,又招手让她也来坐下。
慕青微惑。
念露解开包袱,把银子摊给慕青看:“这些呢,是我月例的银子,还有些是夫人赏的,夫人那边有账可查的,来历干净。我留了些,这些借给你使。等以后你慢慢还我……”
慕青心里大震,眼睛涩得厉害。
她不惯于人前落泪。
在夫人说面跪着说那些心酸事,她都忍着没哭。
此刻,眼睛有点湿了。
她忙敛了心绪,道:“姐姐,我暂时不用这个……”
“别跟我客气。”念露道,“先还了那个恶霸的钱,保住自己要紧。夫人将来定会为你出气。我们夫人啊,最恨有人给她身边的人气受……”
“不不。”慕青推了回去,道,“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一时半会儿也还不了。万一姐姐有事需要用钱,难道再去借?姐姐留着傍身的钱,我万死不敢受的。”
念露就笑了笑,又把钱推了过来:“我爹娘和两个哥哥,都在夫人南边陪嫁的庄子上管些小事,他们不需要我接济。我还有好些钱,存在宋妈妈那里。她这次上京,定要带给我的。等宋妈妈来了,我再给你三十两……”
慕青的心倏然就软了。
她背过身子,用手捂住了嘴,眼泪就打湿了眼眶。
“别哭别哭。”念露也被她带累得湿了眼睛,“一处做事,就是缘分。你把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处置了,以后安心服侍夫人……”
慕青没有再拒绝。
她起身给念露福了身子:“姐姐,大恩大德…….”
后面的话,哽咽难以言语。
晚上,芍药也知道念露和慕青说了半日的话,就问她和慕青说了什么。
念露悄悄被慕青的事,说给了芍药听。
芍药也恻然。
她身上也有带过来的五十多两银子。只是,她向来和慕青不和,贸然拿给慕青,慕青会不会觉得她是看热闹或者可怜她?
要是这样,就辜负芍药的心,还惹了一肚子气。
芍药半晌没有开口。
后来她想,夫人定会出头的,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装不知情好了,免得慕青更加尴尬。
一连几日,大家照旧服侍。
宋盼儿也没有再提慕青的事。
到了五月二十,事情已经打听得非常清楚:那个叫蔡平的,的确是因为心里不甘,非要把慕青弄到手为止。
到底是喜欢慕青还是气不平,一目了然的。
他还说慕青和他私定终身。
慕青十三岁就去了大夫人那里。
说十三岁的孩子和男人自私终身,也着实可笑。
不论慕青有没有,蔡平毁约娶妻在先,又纠缠威胁慕青在后,这个人就是个混账东西。
他老婆也是被他逼死的。
宋盼儿心里清楚了事情的经过,就把慕青叫来:“我知你所言皆属实。我已经叫人拿了五十两给蔡平,还了他的钱。
我也叫人去告诉你哥哥:当初卖你,卖的是二十年。如今才十一年。你也十八岁了,再过三两年,我定要替你配人。你没放出去之前,都是府上的人,他再敢僭越管我府上丫鬟的事,我就叫家丁活活打死他。他也连声说不敢了。
蔡平呢,我派人告诉了大夫人和二老爷。要是下次再有纠缠我府里丫头的,我直接拿了打死,不会过问他们的,到时候别怪我不讲情面。我说了那话,就算二老爷不管,大夫人也要插手的。
事情算是暂时无碍了。
可你到底私自递东西出去,违了我的规矩。打罚是少不得的,先扣三个月的月钱。三月后,每个月再从月钱里扣二两,还了我的五十两。等会儿你再去外院,领十板子,你可服?”
慕青跪在地上,深深磕头,眼泪簌簌落下来,打湿了地板,哭着道:“奴婢都服!夫人的恩情,慕青没齿难忘,以后再也半点不规矩,就不得好死。慕青谢夫人维护,以后生生世世做牛马报答您!”
宋盼儿端茶,轻轻啜了一口。
她道:“去领板子,然后准你三日的假。”
是宋盼儿的心腹,她就要维护的;可做错了事,也要要罚的。
慕青哭着,又念露陪着,去了外院。
外院的小厮们见念露站在一旁,哪里敢真打?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打了十板子。
一点皮肉伤也没有受。
慕青还是得命休息了三日。
她的事,只有宋盼儿屋里服侍的几个人知道。
慕青又把念露的银子还了回去,心里却感念她的恩情,两人就越走越近,这是后话了。
时间慢悠悠的,到了六月。
嫩柳艳花、薄幕轻寒的春日终于被炎炎酷夏取代,林影生烟,香韵流散,知了在高高的梧桐树稍盘膝,声声啼鸣,越发添了几缕浮躁。
夏,就这样悄无声息到了。
顾宅全部换了夏衣。
顾延臻一家人进京也五个月了。
朱仲钧过来,也两个月。
这五个月,顾延臻整日游玩,都快把书忘到了一边;宋盼儿也适应了京城干燥的天气;琇哥儿的手也好了,并无大碍,读书写字不受影响。煊哥儿和琇哥儿的先生还是没有聘到。
顾瑾之教煊哥儿读书,已经把一本论语背完了,比先生还要厉害。
宋盼儿想着,顾瑾之跟了老爷子念了两年书,也学了不少的四书五经;煊哥儿又喜欢姐姐,跟着她念书也努力,就索性等明年春闱过后,有了落第举人不愿意回乡,聘来教煊哥儿和琇哥儿。
老爷子依旧跟在延陵府一样,每日著书,初一十五和大家吃顿晚饭。
只是,他如今不教顾瑾之了。
旁人不知道,老爷子却是很清楚:没什么可教的。那孩子不是天资聪颖,而是她都知道,所以学起来容易。
既这样,何必再学一次?
朱仲钧这两个月,什么都没干,整日混在顾家,看顾瑾之教煊哥儿读书。
他也把一本论语和诗经背熟了。
六月,秦微四暴毙狱中。
太医院提点,也一直没有新的任派。
一时间,太医院的人心思蠢蠢欲动。
身为内阁阁老之一的顾延韬,每日都有太医或亲自或派人登门拜访。
顾延韬一概不受。
这个紧要关头,他也不想太过于张狂。
从前顾延韬对自己即将继任首辅之位很有信心。
可与安南国之行失之交臂,他失去了一次立大功的机会。再想有这样的机会就难得了,他不得不放低姿态,谦逊起来。
到了六月初三,顾瑾之带着庐阳王进宫,给太后娘娘问安。
在坤宁宫,竟然遇着了太后娘家的人。
太后娘家姓宁。
宜延侯宁萼就是太后娘娘的胞弟。
太后娘娘有四个同胞姊妹,却只有一个胞弟。当年先帝选她为后,也是考虑于斯,怕将来外戚干政。太后娘家人丁单薄,外戚无法做大,不会给新帝掣肘。
如今,宜延侯是个闲散侯爷。
他今日带着妻儿进来问候,就正好遇到了顾瑾之和庐阳王。
对于庐阳王,他很亲热,却发现庐阳王冷淡得很,不怎么认识他,只顾躺到太后的怀里。
宜延侯宁萼和宁夫人眼底都有些诧异。
顾瑾之和朱仲钧看在眼里,就知道估计错了。
太后也笑着问:“怎么了,不认识舅舅了?”
“小七说,做王爷要端庄,不要和母后之外的人亲近,否则他们瞧不起我。”朱仲钧声音里满是委屈,小声跟太后抱怨。
太后不疑有他,大笑起来。
她赞许看了眼顾瑾之,然后也悄声对朱仲钧道:“很是,很是!仲钧做得很好。以后要多听小七的话。”
朱仲钧这才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重重点头。
跟着庐阳王,现在太后和皇上当面也喊顾瑾之叫小七了。
宜延侯和宁夫人不知道何事,尴尬立在那里。
太后就道:“都坐下吧。”
宜延侯宁萼走路的时候,左肩微斜,腿上似乎有疾,顾瑾之就多看了他两眼。
因为是在太后的坤宁宫,她也没说什么。
朱仲钧把顾瑾之的神态看在眼里,暗暗记在心上。
大家分了主次坐下,顾瑾之和宜延侯夫妻对面而坐,她又忍不住打量了宜延侯几眼,目光落在他的右腿上。
宜延侯不由自主缩了缩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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