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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玉静说罢又咳了起来,咳的脸色通红,扶着胸口喘不过气似的,云想容和楚晏都听得出她的咳是发自于胸腔的震动,并不只是喉咙处。两人对视一眼,都十分担忧。
孟玉静一面咳一面冲着身边杜威家的摆摆手。杜威家的立即会意,去将屋门关上了——他们现在是在曹氏卧房的侧间,咳嗽的太严重,怕曹氏担心。
楚晏为孟玉静端来温水,服侍她喝了几口润喉咙,正色道:“娘莫要生我的气,我是有正经事要做,不得已才出去这些日,没能在娘跟前侍疾,是我的不是,您给大夫瞧过了吗?吃的什么药?怎么我出门时您只是略有些咳,现在却严重起来?”
孟玉静素来知道儿子的脾气,他虽然做事出人意表,人却不是坏,更不是不懂得孝悌的人,叹息一声道:“大夫给瞧过了,没什么大碍的,你也不用担心。”拉过楚晏仔细的打量,见他并未消瘦,也未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苦口婆心的道:
“你如今也大了,为娘的不求你能金榜题名,好歹咱们不能太落后,空闲时候你也多看看正经的书,少于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接触坏了本性,所谓‘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现在也二十二了,还一样都未做到,叫为娘的如何能放心,就是我死了,也比不上眼啊。”
“娘你又乱说,别张口闭口死不死的,我不爱听。”楚晏搂着孟玉静道:“我虽然走偏门,在世俗眼中是不容的,可我自己心里有数,娘也不要为了这件事与我担忧。”
已经八年过去,孟玉静知道儿子的“事业”她劝说不回,况且八年来他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并未闹出大乱子,且还与官府交好,他做的事,等于给孟家和楚家都多了一份助力。
孟玉静也就不在在此事多言,转而道:“好歹你也先娶房媳妇才是正经,你看看,你大表哥和二表哥,孩子都满地跑了。”
“娘!”楚晏无奈拉着孟玉静的手摇晃。
云想容在一旁含笑听到了现在,终于忍俊不禁掩口笑了起来。孟玉静这才响起云想容还在身边,自己竟然拉着儿子说了这么多,赧然而笑,楚晏见状也笑:“娘,我先去看看外婆。”
“我和你一起去。”云想容起身给孟玉静行了礼,跟着楚晏一同去了。
等给曹氏问过了安,云想容拉着楚晏到了院子中:“表哥,你此番去应天府见了郭先生吗?”
他们私下里谈话,怕外人听出他们谈论的人是朝廷命官龚茂国,都还以他之前的名讳郭茂功相称。
楚晏颔首,道:“郭先生很好,还给我出了点子。他还问起你,说不知你近况如何了。”
郭茂功在楚晏这里时,云想容有许多自己想不通的事,也会与郭茂功去商议。郭茂功才思敏捷,且有运筹帷幄的大智慧,他虽为男子,不很精通内宅事物,更不了解女人之间的那些计量,但往往能给云想容提出让她耳目一新的点子来。是以云想容的底细,郭茂功比楚晏还要清楚,他们二人也非常信任彼此。
云想容颔首,道:“郭先生还不打算续弦吗?”
“是。”说起此事,楚晏目露悲伤,郭茂功的疯妻已于两年前病逝了。到现在,他还不打算续弦。
云想容也有些难过。大仇未报,那样悲惨的精力,他怕一辈子都丢不开这个阴影。
这个话题太沉重,云想容转而问:“对了,姨妈是何时得了咳嗽的病?”
“一个多月之前吧,其实在此之前她就有一年时间精神不济,大夫也瞧过不少,我爹还花了大价钱请了江南的名医专门负责给我娘诊治,谁知道现在病还越发严重起来。”
姨爹楚寻对孟玉静是没的说,云想容早就知道。
她与楚寻商议:“皇上派给我的医婆此番也一道来了。才给外婆诊治过,我想让她给姨妈瞧瞧,偏姨妈不肯,回头你劝劝她。”
楚晏郑重的点头道:“好。我回头就去跟我娘说。”
同一时间,三人三骑下了官道,走上了能容一辆马车的黄土路,路两旁整齐的种着碗口粗的杨树,大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路两侧是一望无际的良田,三五农妇在地里侍弄碧绿的青菜,空气中都弥漫着田间才有的清香。
小猴儿圆圆的苹果脸上挂着惬意的笑,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道:“爷,跟您学了骑马真是太对了,这样的天儿,能策马在旷野里放开了跑一段,有什么烦心事也都丢开了。”
卫昆仑策马跟在沈奕昀的另一边,闻言黝黑的脸上浮现些许动容,他自小跟在四少爷身边,自然知道这也是四少爷喜欢骑马的原因。
沈奕昀闻言只是淡淡挑了下唇角,凤眼中闪过些许笑意。
小猴挠了挠后脑勺。
卫妈妈给他的任务还真是艰巨啊。
不知道伯爷又遇上什么烦心的事,怕只有褚先生才能给他开解一二。
“咱们快些会去吧,我都渴了。”
“好。”沈奕昀策马扬鞭,毛色如锦缎一般光亮的黑马一骑绝尘,小猴和卫昆仑也连忙策马跟上。
到了田庄,将马交给专门看管之人,沈奕昀手执马鞭面无表情的穿过场院,所遇的仆妇皆驻足行礼。
小猴快步跟上,问一旁的媳妇子:“卫妈妈可回来了?”
“早就回来了,听说今儿伯爷回来,欢喜的什么似的,才刚亲自下厨去张罗饭菜了。要不要我去叫人?”
小猴看向沈奕昀。
沈奕昀摇摇头,道:“我去洗漱一番,昆仑可先去看看乳娘。”
卫昆仑微笑,刚毅的面容上呈现些许少有的温和。
小猴便去亲自张罗打水。
沈奕昀问方才的仆妇:“褚先生呢?”
“褚先生在后院西厢房呢。”
沈奕昀没有回房,径直去了楮天青所住之处。
后院的西厢房庑廊下,摆着一张醉翁椅,已年过花甲仍旧精神矍铄的楮天青穿了件浅灰色的细布袍子,正拿了本书一面摇晃着醉翁椅一面看。听见脚步声抬头看来,见是沈奕昀回来,忙放下书本起身见礼:“四少爷。”
“褚先生不必多礼。”
沈奕昀面上有了浅淡真挚的笑容,双手搀扶楮天青起身,道:“策马回来,有些口渴了,到您这里讨杯茶吃。”
“荣幸之至。”
楮天青笑着引沈奕昀进屋,亲自拿了干净盖碗,取了前几日刚得的信阳毛尖,细细的去了中间大小的茶叶来冲泡。
楮天青爱好饮茶,也精通茶道,他身上有智者的平和之气,动作如行云流水,只在一旁看着他沏茶,就有如置身幽谷的清新和恬淡。让沈奕昀原本略有些浮躁的心情瞬间平和下来。
二人吃了一盅茶,小猴来服侍沈奕昀洗了脸,换了件居家常穿的浅青色道袍,沈奕昀打发小猴下去。
楮天青这才问:“四少爷见过厂公了”
“见过了。”沈奕昀明亮的凤眼中有讥讽闪过:“那只老狐狸。姑且就让他们东厂先和锦衣卫掐着去吧。”
楮天青笑着道:“四少爷说的是。那孟家的事?”
沈奕昀道:“我原本不预备插手,不过如今看来,咱们势必是要走厂公这条路,他既然有意思考量我,我也不好推脱。”
言下之意,就是应了此事。
楮天青分析道:“锦衣卫那边早就盯上了孟家的财产和价值,东厂的人又最不愿看到锦衣卫壮大,即便不为了孟家的银子,也要与锦衣卫对上一局。但不知此番锦衣卫负责此事的是何人?”
“我猜是尉迟凤鸣。”沈奕昀眸光睿智,犹如山涧清泉映射着阳光,让人不敢直视:“尉迟宏也快致仕了。”
“四少爷说的极是。”楮天青道:“尉迟宏经营了一辈子的关系网,不可能任由瓦解,他的长孙又恰好是块材料。想来他也会预备给孙子立威的。”
沈奕昀赞同的颔首。
都盯上孟家,这下子事情可有趣了。
孟家西府前院的议事大厅中,孟家东府和孀居的姑太夫人一家的人已经受邀到齐了。
云想容随着外公、姨妈、姨夫、母亲和楚晏来到正厅时,这些人正低声议论今日孟方请他们前来的原因。见了他们一行,众人的议论声小了许多。
孟方在主位坐下,孟玉静夫妇和孟氏分别坐在左手边,云想容和楚晏则站在各自母亲的身边。
“大哥,今日找了你们全家前来,是因着我有意见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大太爷孟浩如今已经七十八岁,大太夫人叶氏也七十了。两人都有些耳聋眼花,东府的事早就交给了大老爷孟元祥处置。
闻言,孟元祥笑着道:“二叔请讲。”
“是啊,二哥有话就请直说。”孀居的姑太夫人苏孟氏也笑着颔首。
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苏家的男人或许命不好?苏孟氏今年五十九岁,已经孀居二十年,她只有一个儿子,前些年也因病去了,留下个媳妇周氏,好在有个孙子苏淼,才没让苏家断了根。
如今,苏孟氏是带着儿媳妇苏周氏和十八岁是孙子苏淼,暂住在东府。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