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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幸福来得太容易,就让人惶恐怕乐极生悲,但苏落的幸福来得纵使算不得千难万难,也还是历经了太多波折,虽然他仍旧很被动,仍旧没有明确表示什么,但在苏落已经是难能可贵。
她牵着他的袖子,她本想牵着他的手,但他一手举着自制的火把一手拎着剑,她就想人为何不能长出第三只手呢,造物主真是没有创意。
这一路三十多里,徒步而行本该非常累,她却希望再多出三十多里哪怕三百多里,起初她安静的紧随其后,他感觉到她东张西望的慌乱神色,问:“你怕了?”
她立即摇头:“不怕,有你在天塌了我也不怕。”
他就突然停下来转头看着她,浓黑的眸子闪着熠熠之华彩,她有点害羞于是给了他一个冠冕堂皇的解释:“天塌不了我才这样说。”
他:“……”
之后她觉得这样只顾着走路,在以后的岁月里回忆起这一段会非常空白,就开始叽叽喳喳不停说话,天南海北天马行空,他不言语,默默而行静静而听,偶尔需要回答才插一句,夜里风止,鸟兽的叫声就传的非常远,苏落经常真害怕假害怕的一惊一乍,然后就等着谷梁鸿拥她入怀,她想,今晚就算立刻死掉也是赚到了。
差不多半夜两个人才回到家里,郑氏等人都没有睡,有人是担心有人是好奇有人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堵着谷梁鸿和苏落问东问西。
“改日再说,这个时辰了,都去睡吧。”谷梁鸿态度非常好,看得出心情非常好,然后偕同苏落回去自己房里,后面的郑氏和徐娘盯着他们的背影,盯了很久。
“小姐,你说这算什么事,一个公公和儿媳妇整天的出双入对,大晚上的还同回房里,这要是传出去谷梁世家的人可丢大了。”徐娘恨得牙根痒痒,除了唠叨几句,想搅合想报复还得听郑氏下令。
郑氏按了按自己额头,身心俱疲且追悔莫及,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找另外一个姑娘来给儿子冲喜,如今儿子是好了,丈夫快丢了,有得有失,老天还真是公正公平。
她拔步在前往自己的房里走,突然停下脚步对跟上来的徐娘轻声道:“这丫头命硬,我愣是杀不死她,眼下也唯有一个办法,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女子能代替得了她。”
徐娘非常赞同的点头,忽而问:“可是小姐,你这算不算前门拒虎后门进狼。”
郑氏不免陷入沉思,假如找一个女子在谷梁鸿那里代替了苏落,自己岂不是还失去丈夫。她放慢了脚步,边走边想,忽而坚定道:“也总比让老爷得一个扒灰的名声好,并且,找的女子年龄不要太小,老爷对她一时半晌的喜欢后也就淡了,可是这个苏落不行,她才十七岁,要她徐娘半老也得十年之后,这十年我怎么忍受。”
忽然发现徐娘半老这个词不妥,对面前的徐娘是个刺激,道:“假如把苏落成功踢出,我就让老爷收你为妾。”
徐娘差点给她跪下,哭天抹泪的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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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落和谷梁鸿回到住处,与东西两个月亮门前分别,谷梁鸿习惯了淡言轻语说话,只道一声:“累坏了吧赶紧去睡。”
苏落乖顺的点点头,手挑起珠帘眼睛还在看着他,难分难舍,希望有个什么东西来触动一下,比如闹鬼比如打雷比如刺客,然后自己就可以再次窜到他怀里,这样的告别晚上可以做一个美梦,可是屋里从无闹鬼,冬季更不能打雷,刺客或许可能……
她这个念头还没撂下,耳听吱吱的什么东西叫,低头去看,却是一只硕大的老鼠从她脚面上嗖嗖跑过,她吓得伸出双臂,谷梁鸿就接了抱在怀里,乌鸦嘴又显灵,没有鬼没有雷没有刺客,稀奇古怪的出现一只耗子,她之后的一个月都在感恩这只老鼠,猜想或许是某个神灵听到了自己的心声,化作老鼠来成全她罢了。
被幸福充溢着,苏落忽略了很多事情,比如埋在荒郊的徐喜达是怎么回事?比如要把野鲜不花和窦璎相识的事告诉谷梁鸿,比如那晚她被蒙面人刺杀时感觉对方像个女人。
几天后的夜晚,她才寻了机会跑到谷梁鸿那一面,把这些事都告诉了他。
有关徐喜达,谷梁鸿三缄其口,本也不想对苏落撒谎,可是斟酌再三,说明徐喜达的事情必须提及她的母亲,也就必须袒露她的真实身份,现在告诉她你是大明国的公主,朱棣大概想杀你,她还小,不知面对这样的事该是怎样的心情,从一个墨宗跑龙套的谍女上升到大明国的公主,这样的大起大落想苏落必定震惊,再听闻朱棣要刺杀她,会更加的惶恐,怕则乱、乱则出错,所以谷梁鸿选择欺骗,想等时机成熟后再坦白这前前后后的所有,眼下只说徐喜达是自己的朋友。
对于野鲜不花和窦璎相识,苏落以为谷梁鸿必定一副张口结舌的表情,谁知他却淡淡道:“野鲜不花是王子,我是草民,没什么好防备的,他喜欢你才会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来。而窦璎寡妇人家,做生意很艰难,赁些房子出去赚钱也无可厚非,你不要多想。”
他不让苏落多想其实他自己已经多想,不对苏落告知是她年轻冲动打草惊蛇。
苏落正处于幸福的持续阶段,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就没有追根究底,这段时间她整个人非常精神,难免做出一些神经的事来,她觉得谷梁鸿一直对自己若即若离都是因为两个人中间还隔着一个谷梁卓文,必须把这件事解决,最好的办法就是证明谷梁卓文不是他儿子。
想起这件事是春好提出,于是找她商量,听闻苏落要对谷梁鸿和谷梁卓文滴血认亲,春好惊得半天没说出来话,最后总算说出来了,却是这样的一句:“老爷会打死你的,啊不对,老爷会打死我的,老爷打不死我大夫人也会打死我的,不敢帮你。”
苏落嘟嘴气道:“还说是我最好的朋友,连这个都不帮。”
春好讶然的看着她:“姑娘,你把我当朋友?”
苏落点头:“是啊,除了大叔和大师兄,你是对我最好的人,呵呵,大叔大师兄,你是大妹子。”
春好受宠若惊,差点流泪,憨憨道:“姑娘,可是上次你说过,你说过,你说过……”
苏落一拍她的脑袋,命令的口吻:“不许用连句,我说过什么?”
春好缩着脑袋不知是怕还是羞,咕哝道:“你说过,我的名字很贱。”
苏落左思右想,我这样说过吗?后来终于想起,那次被锦衣卫堵截,她为了救春好谎称自己叫春好,当时春好同她争名字,情急下自己才那样说的,没想到这丫头竟然牢牢记得,说明此话伤害到了她的自尊心,必须挽救。
“春好,你的名字非常动听,怎么会贱呢,我那样说是因为当时那些锦衣卫询问谁是春好,他们分明是带着杀机,我为了救你而已,锦衣卫是什么样的人大概你听说过,杀人不眨眼。”
春好虽然搞不清自己一个婢女何时得罪了大名鼎鼎的锦衣卫,还是咧嘴哭出,抹着大脸盘上的眼泪道:“姑娘,原来你对我这么好,我决定帮你。”
取谷梁卓文的血并不难,他是越长越残,身上的病已经好了,脑袋上的病继续,这么久认识的字多了三个,会读的文章多了不到半个,不过这样也好,他对男女情爱之事一窍不通,即使苏落是自己的媳妇,却把她束之高阁,苏落才得以安宁。
但取谷梁鸿的血应该非常难,自己总不能说,喂大叔,你放点血给我,我要做个血缘实验,那家伙一定又说我是歪理,是胡闹。
笨人有笨招,春好想出一个办法:“让老爷缝衣服,他一定不会女红,我才学做针黹活计的时候就经常被针扎出血,老爷假如被针扎破手指,然后你就把他的血弄下来。”
这个主意不错,苏落夸赞了春好一番,果然就把自己的一件衣服撕开,然后拿着去找谷梁鸿,他正坐在书房里查账,看苏落靠近,随手就先按在她的脉处,发觉一切正常才头也不抬的问:“作何?”
苏落举着衣服犹犹豫豫后努力说出:“破了,大叔你无所不能,给我缝缝。”
谷梁鸿放下手里的账簿抬头看她,很是奇怪的问:“为何不找初五?或是任何一个婆子,家里缝缝补补浆浆洗洗的人很多。”
苏落道:“意义不一样。”
谷梁鸿更加好奇,笑眯眯的拖着腮道:“好像女人给男人缝补衣服,意义才不一样。”
苏落不敢苟同的样子,正儿八经道:“男人给女人缝补衣服意义更不一样,你看啊,男人应该都不会女红,假如你会缝缝补补,这就显示出了你无所不能的个性。”
谷梁鸿无奈的晃晃脑袋,继续翻看账簿:“这恐怕又是你的歪理。”
苏落撒娇的把衣服塞到他手里,连针线都备好了,谷梁鸿迟疑下,不管她是什么动机,总之成全她这胡闹也好,真的开始缝了起来,然后就见苏落,张大嘴巴瞪大眼睛,从未想到这双拿刀剑的手把个衣服缝得非常好,虽然比不上张初五那样的层次,也算是不错,人家飞针走线轻车熟路,手指没扎出血,她哭笑不得的呆愣在那里。
谷梁鸿把缝好的衣服递给她道:“经常外出,会这个不足为奇,卓然也会。”
苏落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接过衣服针线的时候不小心被针扎到,一股血涌了出来,像个红色的珍珠落在她细腻如白玉的手指上。
谷梁鸿过来想给她擦拭,边埋怨:“说你笨还不高兴,看看。”
苏落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拿着针咬着嘴唇瞪着谷梁鸿,一咬牙狠心扎了他一下,谷梁鸿惊住,她却振振有词道:“书上说两个人的血融合在一起,下辈子都不会分离。”她说着还使劲的挤了挤谷梁鸿的手指,使得他的血多出来一些,然后把血刮下放在自己手上,没等谷梁鸿看去怎么融合,她撒腿就跑,回到房间后高喊春好拿来一个小碟子,把他的血滴了进去。
“成功,走,去找卓文。”
两个人也怕被郑氏等人晓得,左躲右闪七拐八拐小心翼翼的来到谷梁卓文的住处,见他正和几个丫鬟小厮踢毽子,野鸡翎涂着五彩的毽子上下翻飞,谷梁卓文玩的满头大汗,一转身发现苏落急冲冲而来,也知道她是自己的媳妇,虽然暂时还不懂媳妇这个物种用来作何,还是非常亲热道:“落落,我们一起玩。”
苏落拉着他道:“等下玩,现在我有事找你。”
于是她骗他说你手上有根刺,他不信。她又说你手脏了我给你擦擦,他看了半天没有。她再说你指甲太长我给你剪掉,他拒绝,因为这种需要动锐器的事情郑氏交代过必须是徐娘才行。她真的无可奈何了,才故技重施:“书上说,两个人的血融合到一起,就会生死不离,现在我扎自己出血,然后再扎你,我们的血融合在一起,下辈子都不分离。”
她说着用簪子扎破自己的手示范给他看,熟料想谷梁卓文竟然道:“我没想下辈子还与你在一起,下辈子我会认识比你更好的姑娘。”
苏落怒气冲天道:“那么先把这辈子的账还清。”
他躲开:“我不欠你什么。”
苏落狠狠道:“别忘记是我给你冲喜你的病才好了。”
好说歹说他就是不干,苏落给春好使个眼色,胖丫头冲上来按住谷梁卓文,他就哇哇大哭,惊得护院家丁婆子丫鬟跑来一个纵队,苏落彻底失败,本以为最难弄到血的谷梁鸿却轻易弄到,以为最容易的却失败,看来任何事情任何人,当真是不可貌相。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