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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梁鸿认为这个偷窥再偷听的人是刻意为之,目的是欲把他们引到脱欢的圈套,他这样想绝不是空谷来风,此事得追溯到多日前,也就是野鲜不花用高衙内做人质,从他手中带走苏落那次。
他当然不会看着心爱的女人被一个禽兽带走,一路悄无声息的尾随,准备伺机救出苏落和高衙内,却无意之间发现脱欢和鞑靼部的某个王秘密接触,当时他讶异,两方面不是正在交战吗,脱欢还请来了察合台的野鲜不花帮忙,距离太远,模模糊糊的听到脱欢要和鞑靼人联合侵攻大明的边界,也正因为这样,谷梁鸿才飞鸽传书给凉州卫指挥使冯战。
并且谷梁鸿还了解到,野鲜不花那晚被鞑靼人突袭也是脱欢的告密,连苏落是野鲜不花所谓相好女人的事都是脱欢所散播,尔后才引来鞑靼人想抓苏落,苏落被野鲜不花救下。
子夜过后,苏落依偎在谷梁鸿怀里听他讲了很多脱欢的事,这些话谷梁鸿本来不想对她说的,这个细作的突然出现打乱他全盘的计划,再不说,恐苏落会自己着手调查。
苏落惊诧的程度就像突然发现墨飞白和鱼仙姬两个男人生出一群娃,或者高衙内和灰狼会生出非人非狼的东西,脱欢那样的人,对人彬彬有礼,对她也相当尊重,对野鲜不花一直委曲求全的低声下气,假如说这些事是野鲜不花干的,苏落连怀疑都不会怀疑,可那是脱欢啊。忽而想起脱雅说她私通公公的事,当时自己骂了野鲜不花,那个野人抵死不认,难不成也是脱欢在背后搞的鬼?
“他为何如此?”苏落很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脱欢在她心里即使不是那种可以两肋插刀的朋友,也是她非常喜欢之人。
谷梁鸿给她背后掖了掖被子,感叹道:“是啊,我也想知道他为何如此,特别现在皇上雄心不减,仍然要北伐,按脱欢现在的实力是打不过大明的,他应该示好才是,为何要这个时候滋扰边界呢?凉州卫会不会是他的首要目标呢?”
他说着低眉看了看怀里的苏落,心里突然不安,脱欢此番行为难得是因为苏落?他也应该喜欢苏落,两方面交战,打着打着然后和谈,假如他意在苏落,和谈时以苏落为筹码,这也不是不可能。或者他知道苏落是公主身份,而苏落此时在他的眼皮底下,他攻打大明会不会以苏落为要挟,如此苏落岂不是更加危险。所以,对冯战请求帮忙之事务必速战速决,然后带着苏落回凉州。
只是第二天他醒来之后却发现苏落没在床上,急忙披衣出去找,以为她又是带着灰狼散步去了,放眼草原上并无苏落的踪影,问过杨二郎等人都说不知,谷梁鸿突然不安起来,自己选择在此地宿营就是为了等到脱欢和鞑靼部的头领,也就是说这里危机重重,苏落突然不见怕是凶多吉少,急忙喊杨二郎带人同他一起四处寻找。
苏落没有被任何人抓去,而是亲自去找脱欢,并不知道眼下脱欢身居何处,本来他们瓦剌人就喜欢到处游牧,而脱欢更喜欢带着兵马打完这里打那里,所以想找他有点大海捞针,这也难不住苏落,既然那细作是脱欢的人,她就偷出细作押着他去找脱欢,开始那细作很是不配合,苏落就对灰狼道:“将军,他要是走的慢了,我就把他送你当早餐,记住吃时别被他的骨头硌了牙。”
那细作果然害怕乖乖的在前面走,不久高衙内竟然追了上来,救他老爹他当然得参加,这个时候那细作就憋不住想笑,看看苏落和高衙内,一个是弱不禁风,一个是獐头鼠目,另外那个还是个禽兽,不懂这三位如何能从脱欢周密的计划中救出高长泰等人。
按照那细作的说法,高长泰那个商队的人现在于这附近有个蒙坦的小城关押,苏落知道谷梁鸿一定会追她而来,便让那细作绕路而行,那细作居然给她个惊喜:“为何绕路,走捷径也可以到达蒙坦城。”
于是日落之时,他们通过一条极少有人知道的路线提前到达蒙坦城。
在苏落的感觉中,蒙坦这个名字很异邦,但到了那里后才发现,顶多算个乡镇,称之为城言过其实,那细作又说:“其实这个城字不是城市之意,是当地人土语的一个音译,纯属误会。”
苏落再次增长了见识,暗想等自己有了娃,取名就叫大王,就像蒙坦城一样,听着多霸气。
问过那细作高长泰等人在何处,那细作甚是嚣张:“就凭你们两个想救人,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苏落告诉他,以卵击什么都与他无关,他只需好好的带路,不然,她看看灰狼,肚子瘪瘪的,刚好省了给它买肉的钱。
那细作忙拔步在前面走,镇子里偏东南之地有一处宅院,那细作遥遥指着:“他们就被关在此处。”
高衙内拔腿就想跑,被苏落一把拉住:“是不是想和你老爹在土牢里重逢,不想就听我的。”
那细作感觉到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得意洋洋道:“你们救不出去的。”
苏落道:“再废话就把你先奸后杀。”
那细作愣了下,呵呵一笑:“我求之不得。”
苏落觉出不对,尴尬的对高衙内道:“你来。”
高衙内立即道:“等下就把你先奸后杀。”
那细作仍旧yin笑:“小哥,你不知道我男女通吃吗。”
高衙内脸上通红,看看灰狼:“你来。”
灰狼伸出獠牙舔了舔舌头,苏落替它配音:“等下就把你先奸后吃。”
那细作果然老实下来。
于是苏落和高衙内两个人蹲在地上密谋,比如先踩点啦,比如摸清敌人的部署啦,然后声东击西啦,或者围魏救赵啦,嘴上谈兵的鼓捣半天,计划没等成行,宅子里已经冲出一队人来,把他们两个团团围住,为首的头头很是生气,本来想对他们两个瓮中捉鳖的,他们俩就蹲在人家门口尿不撒屎不拉的磨叽,所以人家没了耐性主动杀了出来。
“苏落,怎么办?”高衙内是个典型的深宅大院的公子哥,一见打架就害怕。
“镇定。”这样的场面苏落见识多了,并且之前了解那细作是脱欢的人,不用说这些人也是脱欢的手下,即使谷梁鸿说了脱欢那么的坏话,她还是没有对脱欢产生多少戒备心理。
“喂,你们是束手就擒还是负隅顽抗?”
为首的家伙居然说出两句成语,苏落很是想提醒他,负隅顽抗是凭借有力地势顽固抵抗之意,他显然是用词不当,因为她和高衙内身后是空荡荡的街市,面前是黑压压的人群,一点都不有力,想想普及成语教育不是自己的责任,于是脱口道:“我要见脱欢。”
那家伙和同伙彼此对望,然后看苏落道:“你,该不会就是苏落?”
高衙内道:“你见过还有比她更美的姑娘吗?”
怎么两个人像对暗号似的,那家伙居然听懂了,然后让手下持续和苏落对峙,他噔噔跑走,不多时转回,对苏落道:“有请。”
苏落被请进了宅子,蒙坦城很小,这宅子却好大,七拐八拐的来到中间位置的一个大厅,远远即望见里面灯火通明,而脱欢,正负手于门口处迎候她。
两个人见面,彼此都僵立住,脱欢知道苏落能找来这里,还带着自己的细作,当然是差不多了解到事情的经过,所以再像以前那样装着温顺装着驯良很是没必要,沉默半天他道:“你好么。”
苏落慢慢的摇摇头,眉头蹙起,表情凄然:“我不好,因为有人告诉我你要攻打凉州卫,那是我的家,有人还说你陷害野鲜不花,还说你里里外外都是在欺骗我。”
脱欢表面神色非常镇定,私下里手却在略微发抖,他苦心孤诣的计划了一切,就是为了在苏落面前显示出他自己是如何的好,如今被苏落识破他当然尴尬,似乎是漫不经心的一笑,道:“进屋坐下,我慢慢讲给你听。”
偌大的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四壁上皆镶嵌了灯台,灯火满布室内,苏落不肯坐,站在地中间仿佛一棵婷婷之树,在光华下更加的绝色迫人。
脱欢很想客套一番废话一篇,可是苏落不停的追问:“你为什么骗我?”
突然的静默,甚至听到灯花爆开的声音,他低头半天,忽然抬头看苏落,表情肃穆道:“因为,我喜欢你。”
这是一个什么狗屁理由,没听说男人喜欢女人就得费尽心机的去骗她,苏落嗤之以鼻。
脱欢道:“因为我不是野鲜不花那样的没有自知之明之人,我知道不是谷梁鸿的对手,我得不到你,唯有在你面前表现得非常温顺,并且用野鲜不花的霸道来衬托我的温文儒雅,事到如今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但凡野鲜不花在你面前表现的骄横跋扈粗俗龌蹉,一半是他的本性,一半是被我的唆使挑拨,你越是讨厌他就会越喜欢我。”
苏落听得汗毛孔竖起,在感情上,脱欢可真是比窦璎还工于心计,若非谷梁鸿捷足先得,保不齐自己就被这个奸诈的男人迷惑,怯怯道:“你不要告诉我,你想和鞑靼人联合攻打凉州卫,也是为了我。”
脱欢不假思索的斩钉截铁道:“是,我攻打凉州卫的目的就是为了你,打是假,和谈是真,然后请求你们大明的皇上把你许给我,我瓦剌人就永远对大明臣服。”
完全在谷梁鸿的预料之内,苏落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那个乞丐脱欢,那个毛贼脱欢,那个在野鲜不花面前低眉顺气的脱欢,那个对人谦卑恭顺的脱欢悉皆不见,她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如此的狡诈可怕,别人不说,若是让自己这么长久的伪装,是绝对做不到的,即使做到那也是漏洞百出,可是脱欢的计划毫无瑕疵,若非遇到谷梁鸿这么一个高手,及时的识破他这计中计,他很容易得逞,此时苏落也不得不承认脱欢能够成为瓦剌人的头领是实至名归。
风从敞开的门扉卷入,灯火摇摇,暗影浮动,仍旧是良久的沉默,脱欢似乎在等苏落的态度,她詈骂她厮打她拂袖而去她恨死了自己,然而脱欢没有想到的是,苏落往他身边近前了几步,水眸含幽,声音飘渺,看似没有十足的把握,像是恳求又像是试探,她一字一顿的道:“若我,不想让你打这一仗呢?”
不是诘问不是厉声不是悲痛不是决绝,她的声音轻如三月春风,揉搓着脱欢的耳鼓,他满腹疑惑的看了她许久,美人依旧,只是长途跋涉后略有些疲惫,他抬起手来想摸摸她的面颊,终于在快要接触到她时急忙缩回,仿佛被什么烫了下,问:“你是以大明的百姓来求我?还是以凉州卫谷梁世家掌门夫人的身份来求我?”
苏落摇摇头:“都不是,是以苏落的身份来劝你,阿脱。”
阿脱!这种亲切的称呼让脱欢突然的不寒而栗,使得他无法拒绝,容色沉入灯影里想了再想,抬头道:“好。”
苏落突然呵呵一笑,很是不庄重,惊问:“就这么简单?”
脱欢也笑,是被她的可爱模样逗笑:“对,就这么简单。”顿了顿,犹犹豫豫的再道:“我可以,抱抱你吗?”
他说出这句话后,清凉的夜里竟然汗涔涔的。
苏落没有半点犹豫,主动上前搂住他道:“阿脱,以后不要骗我,也不要骗野鲜不花,他真的当你是朋友。”
久违的美人入怀,脱欢呼吸都不畅快,苏落很是大方,他却紧张的不行,半天才反手抱住苏落,轻轻的道:“嗯。”
门外高风掠过,花草树木窸窣作响,这其中还伴着谷梁鸿的一声叹息,对面屋顶上,他正从一个非常好的角度瞭望苏落和脱欢的一切。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