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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被朱棣赶下台后人间蒸发的建文帝,母亲是香消玉损的皇妃,自己是大明朝落魄的公主,师父是百姓口中臭名昭著的太监,朱棣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心爱的他,竟然是杀死母亲的凶手,这其中的任何一条足可以让苏落震惊,突然一起得知她差不多被震断七经八脉震裂五脏六腑了。
她除了不信,别无计议。
墨子虚料到她的反应会如此,却不了解她究竟是不信谷梁鸿杀了母亲墨子苏,还是不信这所有的一切。
师徒两个彼此对望,一个目光中是惊恐和哀戚,一个目光中是决绝和愤怒。
“师父,我真的不信。”苏落眼眸如荒寒的秋夜,冷清且渺茫。
墨子虚慢慢展开墨子苏的画像,泪洒下,打湿水墨描摹的秀发,墨渍重重漾开,毁了好端端的一幅画,他举着画给苏落看:“这是你的母亲,她死的时候年仅十九岁,你若不信去打听一下,金陵墨家可有此女,当时喜欢她的王孙公侯趋之若鹜,追慕她的男人至少半城,只可惜她被那个昏庸无道更无用的皇帝看中,强行召进宫去,才会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谷梁鸿杀了她是我亲眼所见,不然我为何要把你养大?因为你是她的女儿。不然我为何要你冲喜去谷梁世家,因为他是你的杀母仇人。不然我为何建立墨宗,因为我在等待这一天到来。不然我为何不教授你武功,因为谷梁鸿功夫太过厉害,唯有你不懂功夫他才对你毫无防范。不然我为何不准许飞白去刺杀谷梁鸿,因为我要让你手刃仇人才能告慰你九泉之下的母亲。”
他每说一句就在苏落心头刻一刀,到最后她内里已经是鲜血淋漓了。
是啊,自己之前就怀疑,师父为何为了区区一千五百两银子就把自己卖给谷梁世家,后来又怀疑师父有那么多财富为何非得听命朱棣去刺杀谷梁鸿,现在这一切的怀疑都有了答案,她可以不信,但事实却摆在那里,好冷酷好缺德的事实。
苏落慢慢在地上爬着,跑到那画像前,画中人虽然长的和她一般无二,眉眼间却多了一股挥之不去的幽怨,十九岁的华年如落花飘零,于这人世间没有半点痕迹,她趴在画像上喊了声:“娘!”
泪落如雨,哭声凄厉。
墨子虚抓着她的双肩道:“落落,记住你的名字,你叫苏落,意思就是子苏陨落之意,你要给你母亲报仇,不然她死不瞑目。”
苏落相信师父和谷梁鸿本来素无瓜葛,不会诬陷他,并且他自己也说过曾经是朱棣的将军,后来才归隐在凉州,十八年前他帮衬朱棣打江山,和父皇母妃都是敌对,可是苏落不信谷梁鸿会忍心杀害一个手无寸铁且怀抱婴孩的母亲,即使他杀也是误杀,她揉揉模糊的泪眼看墨子虚道:“师父,谷梁鸿那么好的一个人,他怎么忍心杀害一个抱着婴孩的女人,一定是误会。”
墨子虚突然拔高声音愤愤道:“纵使是误会,他也是杀了你母亲,并且,他协助朱棣篡夺你父皇的皇位,你父皇生死未卜,应该是死于那场大火,这样说来,他不单单是你的杀母仇人,更是你的杀父仇人,还有你的兄长,当时的太子殿下也随你父皇失踪,你另外的一个哥哥至今被囚禁,这都与谷梁鸿有直接的关系,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就是想等到这一天看你手刃仇人。”
苏落抬起头来看着他,古潭一般的明眸早已泪水泛滥,颤抖着嘴唇费力的挤出几个字:“可是你为何不早说呢。”
墨子虚感觉到什么,惊问:“现在又为何晚了?你和他……”
苏落恸哭起来:“我和他,我和他已经成亲,他现在是我的丈夫。”
墨子虚蹬蹬后退两步,身子突突颤抖,白发随之飘然而起,拳头攥得嘎嘎响,骨头似乎已经碎裂,没等发火,门被咚的撞开,墨飞白扑了进来,他一直欢天喜地在外面偷听,却听说苏落已经嫁给谷梁鸿,他抓住苏落使劲的摇晃:“你胡说,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怎么能嫁给他,他是你的仇人!”
苏落任由他晃来晃去晃得头晕目眩。
墨子虚推开墨飞白,喝问苏落:“我是你的师父,养了你十八年,也是你的父母,谁准许你擅做主张嫁给他的。”
苏落缓缓站起,冷笑着反问过去:“从小到大,你只教我怎样骗人怎样赚钱,你从没有教过我仁义道德,我初潮时,血整整淌了三天后来还是大师兄告诉我那叫葵水,我不懂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不懂女红不懂矜持不懂女人该懂的一切,因为你没有教过我,所以,我想嫁人就嫁人了。”
墨子虚怔住,沉默中感觉苏落并没有因为对谷梁鸿的仇恨而更亲近自己,反倒是她的话里满是怨怼,生米做成熟饭,无可挽回之事,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苏落和谷梁鸿如此关系,想杀他那就易如反掌,道:“无论怎样,只要你能杀了谷梁鸿给你母亲报仇,其他的事情我不想计较。”
苏落不置可否,只是低头最后看了眼母亲的画像,踉踉跄跄跑了出去,后面传来墨飞白和墨子虚争吵的声音:“师父,你把落落许配给我的……”
这恹恹的黄昏如同苏落此时的心情,阴郁压抑,她茫然的在街上走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谷梁鸿杀了我娘,谷梁鸿杀了我娘……
假如一个男人心情不好,可以喝酒可以嫖ji可以打架可以砸东西,苏落不知如何发泄,在街上走了半天,就碰到了闲逛的高衙内,他堵住苏落喜滋滋道:“我正想去看你,偏巧遇到了。”
苏落木然的看着他:“假如你心情不好你会做什么?”
高衙内立即道:“喝酒。”
苏落一拍他的肩膀:“我请你。”
两个人走进一家酒楼,点了一桌子的菜,要了五坛子酒,喝光一坛后苏落就东倒西歪了,扯着高衙内开始胡说八道。
无巧不成书,偏偏这个时候高长泰同几个生意伙伴来此吃饭,猛然发现儿子和苏落两个人拉拉扯扯,他顿时火起,过去劈头盖脸的把儿子训斥一顿。
苏落醉酒,心情又不好,推开他道:“你谁呀,凭什么骂我朋友。”
高长泰不知道苏落已经嫁给谷梁鸿,但知道苏落是谷梁卓文的未婚妻,看她醉态十足,哪里有良家妇女的一点点样子,鄙夷道:“一个有夫之妇,和男人一同酗酒,还勾肩搭背不顾廉耻。”
苏落醉是真醉,却没醉到人事不省,行动不倚靠大脑指挥,但心里清楚对方在骂自己,索性一把搂过高衙内,乜斜着高长泰,想气死他的样子。
高长泰果然就气得吹胡子瞪眼,儿子还没有定亲,他在凉州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感觉儿子斯文扫地他也颜面无存,气道:“怪不得能勾引自己的公公,且原来是这么个不要脸的女人。”
苏落冲过去想打他,被斜刺里出来的一个人拦住,是杨二郎,他看了看高长泰道:“高掌柜,你会为你这番话付出代价的,而且是惨痛的代价。”他说完喊了自己的手下扶着苏落离开酒楼,又找了辆马车把苏落拉回府里。
苏落死活不肯回谷梁鸿的卧房,杨二郎只以为她是因为醉酒难堪,于是把她安排在客房睡下,接着过来谷梁鸿这里禀报自己出去所办之事的结果。
谷梁鸿正卧床休养,手里捏着一盅茶,看杨二郎进来问:“窦璎除了把苏落的事密报给冯指挥使,可还有告诉别人?”
杨二郎躬身施礼,道:“老爷您放心,她再也没有告诉其他人。”
谷梁鸿松口气,这样一来他才能让苏落继续留在凉州。
杨二郎迟疑半天,不知该不该把苏落醉酒的事告诉他,谷梁鸿看出他似乎有话,道:“不许隐瞒任何事。”
杨二郎于是道:“老爷,我回来之时路过一家酒楼,听里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像是夫人,走了进去后发现果然是夫人,她和那个高衙内应该是不期而遇相约在酒楼里小坐,偏巧碰到高衙内的父亲高长泰,老爷您说,当初在关外,夫人冒险从脱欢手里救出他们那个商队,他应该知恩图报才是,可是他,他……”
谷梁鸿浓眉拧起,急切切的看着杨二郎问:“他怎样?他对夫人怎样?”
杨二郎不是个背后搬弄是非的宵小之辈,只是气那高长泰恩将仇报,于是据实相告谷梁鸿:“他居然说夫人勾引公公这样的话。”
咔!谷梁鸿捏碎手里的茶盅,里面的茶水洒在他面前的被子上,杨二郎急忙去拿了手巾过来擦拭,劝慰道:“老爷息怒,当心伤。”
谷梁鸿怒道:“他敢骂夫人,夫人现在怎样?”
杨二郎道:“是醉酒吧,不好意思来看您,在客房睡下了。”
谷梁鸿把身子坐直:“是被高长泰气的吧,连我都不敢骂夫人他高长泰居然吃了豹子胆。”思忖片刻后道:“明天开始,你找些人,府里府外的都可以,去高长泰的商号买东西,记住,最多七日内务必把他店里所有的东西都给我买光。”
杨二郎似乎懂了:“老爷,这需要好大一笔钱。”
谷梁鸿道:“买回他的货放在我们的商号按原价卖出,不会赔,所用之银两找账房支取,若是不够来找我,我要让他高长泰顷刻倒闭。”
杨二郎领命而去,谷梁鸿越想越生气,他和苏落曾经的翁媳关系就是一个疮疤,他自己不想别人碰,他更不想苏落因此受伤害,他支撑着下了床,找到苏落住下的客房,门吱嘎推开,床上的苏落哪里睡得着,吓了一跳急忙起身来看,谷梁鸿就发现她泪流满面的一张脸,心里更气,沉声嘀咕:“高长泰,我要让你倾家荡产!”
他慢慢走近苏落:“落落,有我在呢,没人敢欺负你。”
苏落缩到床的角落,看他遥遥伸出的手没有去接,问:“假如欺负我的人是你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