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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调茶楼,苏落正与谷梁鸿相聚吃下午茶,彼此汇报分开这几日的情况,谷梁鸿目前没有找到墨子虚杀害那个公公的证据,苏落这方面却发生大事,因为鱼仙姬死了,听得谷梁鸿眉头皱起,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有些东西可以共有,有些东西唯能独享,假如共有的变成独享,未免狭隘,假如独享的变成共有,势必纷争甚至流血。”
这是靠着窗户的位子,晒着透进来的阳光,苏落慵懒的半趴在桌子上,井井有味的吃着一块油糕,呜呜道:“大叔,我懂。”
谷梁鸿说的是感情,想她未必真懂,问去,果然她道:“你的意思是,逛妓院可以呼朋唤友,你一个姑娘他一个姑娘,大家不亦乐乎。找相好就必须独享,想当年吕不韦和嫪毐都和秦始皇的娘私通,于是乎大打出手,嫪毐落得一个车裂的下场。”
谷梁鸿手抚额头,真不知小丫头脑袋里整日想的什么东西,明明是个非常认真严肃的问题,经过她的诠释就面目全非了。
苏落接着再吃一块油糕,看谷梁鸿的意思不十分赞同自己的见解,于是换了种说法:“美食可以共有,你一口我一口,其乐融融。美男却唯有独享,不然你一晚她一晚的,宅斗由此而发生,聪明的男人所以才一夫一妻,我快活你省心。”
她说的慢条斯理,嘴巴还在不停的塞东西吃,甚至有些含糊不清,看上去并无心机,但谷梁鸿感觉这个分明是在暗示自己,因为此事纠缠她很久了,他清清楚楚,对她的话不加点评。端了茶水喂她:“瞧瞧,吃没吃相,小心噎到。”
苏落果真就噎到,不是因为糕点,而是被烦心事堵得喉咙憋闷,咕嘟嘟喝下一口茶,不经意的侧目就发现了墙上一副书法,题写的正是这茶楼的名字“水调”,她看了好一阵,斟酌下问谷梁鸿:“你说。这两个字怎么读合理?”
谷梁鸿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注视一会,不觉茫然了。这个水字还好,调字可怎么读才合适,读水调(diào)诗意盎然,茶香水调,多美。读水调(tiáo)。情境渐生,一种水因茶叶的不同,甚至是茶道师父的不同,就会变化出各种各样味道。所以说读哪一种都好,可是自己又无法确定,忽然发现这茶楼为何成为京城最大最好最著名的茶楼。这名字如此的耐人寻味。
他真的不知如何说出,既然都好,又怕都错。唯有问苏落:“依你看?”
苏落咽下最后一口油糕,抓了谷梁鸿的袖子擦了擦自己的嘴巴,然后道:“大叔,告诉你这个答案之前,我先来总结一下你。”
谷梁鸿哑然失笑:“与我何干?”
苏落按下他的肩头:“稍安勿躁。听我慢慢道来。”一副说书先生的派头:“你这个人,武功好。才学高,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坑蒙拐骗无所不好……”
谷梁鸿一摆手:“等等。”
苏落急忙挤眉弄眼的谄笑:“夸你呢,意思就是你是无所不能的,豪情干云,豁达大度,样貌俊朗,风度翩然,是女人心目中的英雄。”
谷梁鸿被她夸的浑身不自在,给她注满茶水,又代她吹去上面的浮着的一点点茶末,握握杯子试试温度,觉得不烫才交到她手里,沉声道:“说重点。”
苏落吸了口茶水润润嗓子,准备开展长篇大论似的:“你唯一的缺点就是遇事考虑太多,这是不是所谓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呢,用这个茶楼的名字比方,我刚刚问了你,就因为你习惯了考虑太多,所以迟迟不敢回答,怕出错,假如你问我,我喜欢哪个答案就说哪个答案,毕竟这东主也没有明确规定该怎么读茶楼的名字,即使他规定了,我们也还有自己的理解,事同此理,你说你把窦璎赶出谷梁世家了,我想说的是,为何之前不赶呢,非得惹出这许多的麻烦,你也许会说,你是为了我好,怕她对我如何如何,可是大叔,你真的觉得你这样保护我却给我带来伤害,会比我被朝廷抓捕幽禁或是砍头轻吗?”
她说完定定的看着谷梁鸿,水汽氤氲,从她莹莹的眼眸处掠过,说不上是怅然是失意是怨怼是什么,但看得出非常沉重。
谷梁鸿也定定的看着她,早已把她刚刚的一番话咀嚼斟酌,抬手抚摸着她滑润的面庞,笑出:“落落,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真的长大了。”
苏落的道理是,你所认为的为对方好,或许正是伤害他或她的借口,只有他或她开心喜欢,才是真正为他或她好。
假如当初不是为了苏落的安全而妥协窦璎,即使朱棣知道苏落是建文帝的女儿,也未必能有怎样的事情发生,他认下这个侄孙女,苏落不过是多了些钱财换了种身份,他不认这个侄孙女,苏落就是被幽禁,自己陪着她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或许还有他们预料不到的第三种可能,总之,苏落今日给他补了一课。
他眸色渐深,握住苏落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不知要表达什么,嗓音低到泪如沙哑:“落落,我现在懂了。”
苏落突然就泪眼婆娑,顺势把手在他心口戳了下:“孺子可教也。”
谷梁鸿:“……”
总归两个人年龄相差悬殊,这样的玩笑有些突兀,苏落感觉出来,转口道:“我的意思,汝的儿子,可教也。”
谷梁鸿:“……”
猛然看向她的腹部,再抬头对上她的目光,看得苏落发毛,抖抖肩膀捧着茶杯往旁边看热闹,茶楼这样的场所,当然是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的人都有。
窗棂上扑棱棱落下一只信鸽,惊得苏落踅回目光,而谷梁鸿已经拔步奔出,托下信鸽,从腿上卸下一物,是杨二郎的传书,家里出了点事,要他必须亲自回去处理。
他重新回到茶楼,急忙对苏落道:“跟我回凉州。”
他本以为苏落会拒绝,毕竟她母亲的事情还没有查明,谁知苏落却一口应承,谷梁鸿望着她一脸问号。
她道:“鱼仙姬的死让我想了很多,他先是执着建安文骨之事,后又执着感情之事,到头来英年早逝,不得不让人唏嘘,我想,即使我得知了我娘是怎么死的,不是你杀,我也就是高兴高兴,是你杀的,我也就是痛苦痛苦,人生无常,百年是奢望,我为何执着于已经无关紧要的事,我即使为我娘报了仇,她也活不了,假如我能阻止她当年的死,那才是最有用之事,现在大家斗来斗去,斗到最后都归于一抔尘土,不值当。”
谷梁鸿已经第二次震惊,抓着她的手放在唇上沾了下:“落落,你真的长大了。”
苏落呵呵一笑:“再不清醒,等你下次感叹的时候应该说我已经老了,想想就可怕。”
这一刻,她终于可以放下所有的一切,也印证了佛说‘放下即快乐’的禅语,从心里感觉轻松,然而又想起上官云飞那个名册的事。
“可是,你怎么通知那些人呢,说出来人家不一定能信,即使信,假如有汗王在背后撑腰,上官云飞还是皇上的臂膀,你能奈何,甚至我能奈何,难道我们就留在金陵一辈子用来阻止上官云飞做这些事吗,除非把他杀了,但是杀了他,汗王就不能找出另外一个棋子吗。”
说来说去,都是莫可奈何之事,上官云飞的背后是强大的朱氏集团,即使自己也是朱氏之人,也没有办法对他们抗衡。
可是丢下不管,苏落又于心不忍,怎么能踏踏实实的回去凉州。
抓耳挠腮,挖空心思,终于醍醐灌顶,想起当初在关外时,为了阻止脱欢联合鞑靼攻打大明的边防,她曾求过脱欢,他竟然答应下来,后来发现他真的信守诺言。
假如,我再这样试试上官云飞呢,跟谷梁鸿说了,他没有言语,让自己的老婆去以色哄骗别的男人,换了谁都不会心甘情愿。
苏落哄劝道:“顶多算不择手段,谈不上出卖色相,不然我这样回凉州,还在担心这里的人。”
谷梁鸿也了解她的心肠太好,习惯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假如不让她助,她会一直如鲠在喉的,无奈道:“那你怎么报答我。”
苏落瞪着大眼:“我为何要报答你?”
谷梁鸿义正言辞的:“你是我的女人。”
这是不争的事实,苏落看着他想了想:“好吧,我……以身相许。”
她话音刚落,谷梁鸿立即在桌子上拍下一锭银子,然后拉着她就跑,跑到行人稀少的地方索性把她抱起,飞速回到自己的住处,一脚踹开房门,奔去床边,直接把她按在上面。
苏落跑的头晕,没等问出什么,他就吻了上来,喃喃着:“落落,太久太久了。”
苏落羞羞的缩在他怀里,很久么,几个月而已,想说些什么嘴巴被他吻住,本是高兴呢,眼泪却突然涌了出来,谷梁鸿感觉自己脸上湿乎乎的,急忙停下喘着粗气来看她:“落落,你不愿意?”
她瘪着嘴道:“我怕你再伤害我,我第三次离家出走。”
谷梁鸿忽而就彷徨了,生活中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波折,我要怎样才能拴住她的脚步呢?
突然笑了笑,是因为有了好办法,那就是,迫切的要苏落给自己生儿育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