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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章 一个心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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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上春日风多且大,吹来大片的乌云,在午间时聚合,砂砾裹挟着枯枝败叶噼啪落下,打在人的脸上如同刀割,抬头看不清天色,低头脚下黄沙漫漫,面对面一丈开外视物模糊,平地行走如同爬山,这样诡异的天气并不鲜见,是以人们大多闭门不出。

    郑家庄东部边缘一处土窑内,郑老爹和几个西域装扮的男人正在密会,目标是杀苏落,假如可以,延伸开去的更大目标是杀谷梁鸿,夺谷梁世家的偌大的家业。

    恩怨这种事,一旦开头除非有一方突然吃斋念佛,否则发展下去如同培植一棵树,只能是越长越大根系越来越深,起初郑氏让郑老爹只对付苏落,自从有了苏落,郑氏这个曾经的掌门夫人权力旁落,将来谷梁世家的一切都是苏落的儿子,卓文的权力又旁落,其次苏落在怀疑卓文的身世,一旦事情真相捅出,势必掀起轩然大*,所以,苏落必须得死。

    郑老爹真没把苏落放在眼里,只等这一次较量他发现,苏落会术法,小女子根本没那么容易对付,假如卓文的身世败露,郑氏难以在谷梁世家立足,他也会颜面扫地,在凉州乃至整个塞上都身败名裂,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苏落是其一,若能杀了谷梁鸿更好,夺了谷梁世家的基业拱手给卓文,郑氏此后垂帘听政,高枕无忧。

    孤掌难鸣,他知道自己对付不了谷梁鸿,是以请来了很多西域高手,包括苏落和杨二郎被困毒屋,包括徐娘搞的那个嬷嬷教,都是这些西域高手的策划,方法五花八门,手段不一而足,接连失败,他们又聚在一起商讨下个对策,之所以不在郑家庄内,就是知道谷梁鸿手眼通天,怕走漏风声。

    新的计策未出,门口守卫的家丁来报:“老爷,外面有两个人。”

    郑老爹闻听长眉簌簌抖动,心惊肉跳,有种不好的征兆,未知对方身份,告诉这些西域人出去看看,避免被人认出,他先躲避起来。

    土窑外,正肆虐着一场风沙,遮天蔽日,滚滚沙尘中隐约有两个暗影,正是谷梁鸿和杨二郎,飓风狂飙仿佛绕行而过,二人均巍巍然端坐,只不过斗篷鼓胀头发乱飞。

    “你们是谁?来此何事?”西域人开口说话,蹩脚的大明语言。

    “我是谷梁鸿,我来找郑老爹。”谷梁鸿回过去,利落的西域土语,脸色如冰封的大河,冷则冷矣,表情却非常清晰,他很不高兴,他要找郑老爹也绝非好事。

    这些被郑老爹请来的西域人都是小字辈,没有几个听闻过谷梁鸿的大名,或者即使听说过也并未领教过他究竟有何能力,于是不知好歹的道:“这里没有郑老爹,你受死吧。”

    不宣而战,几个人齐齐抢上,因郑老爹请他们来就是为了对付谷梁鸿,如今目标近在眼前,不杀更待何时。

    谷梁鸿看对方皆是马下,一跃冲天而起,他黑袍猎猎如大鹏搏风,俯冲而下时整个人就像浮游而出滚滚沙浪似的,手中并无任何兵器,和西域人衔接时双掌推出,一股气浪鼓动,西域人支持不住纷纷倒地,继续爬起来攻,谷梁鸿长袖一挥,对方冰刃悉数被他吸了过来,那袖子能吞吐天地似的,叮叮当当,刀剑落在他脚下,他长身玉立,周遭的混沌中唯有那一袭黑衣赫然,朗声道:“我找的不是尔等,让郑老爹出来。”

    土窑内的郑老爹哪还敢出来,想寻了另外的出路逃跑,被早已预知的杨二郎堵住,杨二郎他认识是谷梁世家的总管,真没把这个年轻的后生当盘菜,铁拳抡起,杨二郎一个后翻躲开,郑老爹哈哈狂笑:“不过如此。”

    他之意,杨二郎原来是个绣花枕头,熟料想话刚落地,杨二郎右手往背后一勾,窄身刀在手,人如箭射出,直直地刺去郑老爹,待他闪身想躲开之际,杨二郎人都没有落地,半空中就变换了身体的姿势和方向,噗嗤!刀刺入郑老爹的胸口,迅疾拔出,双脚落地时道:“这是还给你的。”

    还他那日把自己和苏落困在毒气房内,为了保住苏落的名节为了对得起谷梁鸿,杨二郎不得已想自杀,那一刀的痛怎么能忘记。

    郑老爹身子打晃,看胸前血流成片,江湖人,时时刻刻准备被砍被杀,所以随身准备着伤药,掏出一粒吃下,刺啦撕下衣衫的下摆保住伤口,就想和杨二郎斗个鱼死网破。

    谷梁鸿适时出现,他突然就没了斗志,慢慢后退,谷梁鸿慢慢逼近,退到土窑内,两个人近距离站着,郑老爹知道他前来找自己就是已经了解他所做的一切,把苏落关入毒气屋子,用邪教残害苏落等等,于是道:“我们也不用废话,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女儿,你三妻四妾你百妻千妾都无关紧要,可是我女儿是你的正室夫人,突然就被那个苏落夺取,作为她的父亲,我不能看着她给人欺负。”

    谷梁鸿满脸沙尘,唯独那双眼睛仍然清澈凌厉,慢条斯理的,务必要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道:“我的正室夫人,是以那只谷梁世家掌门夫人的玉镯来定的,当初我没有给郑氏,就是根本没有把她当做正室夫人,但我顾念她是我的结发之妻,一直以礼相待,她做了什么事你知道吗,她杀了多少无辜的人你知道吗,我一直睁只眼闭只眼,就是因为她是我的结发之妻,一个人不能太贪,她假如真心想和我这个人在一起,何必在意那些,再者,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嫁出门的女,你现在就是多管闲事。”

    他说到这里停顿少许,袖子一抖,出来一方锦帕,擦了擦脸上的尘土,看郑老爹鄙薄的一笑:“给苏落和我的管家下毒,你是想毁了我的名声,只可惜你如意算盘打错,我选择的人,无论夫人还是管家,他们必定都有超越常人的能力,我的管家为了保全我夫人的名节,为了对得起我,竟然血刃自己,这个仇,我答应给他报,我的夫人,不会功夫但不乏机智,她所谓的移魂大法,现在我可以告诉你,骗你的,怎么,吃惊?失望?愤怒?晚矣,她被你如此羞辱,作为她的夫君,这个仇,我也答应给她报,两个仇加在一起,你是自裁还是我动手?“

    郑老爹铁拳握紧,知道打不过谷梁鸿,此时难免英雄气短,不得不把怒气转换成可怜,道:“怎么说我都是你夫人的爹,你若杀我,天理不容。”

    谷梁鸿踱了几步慢悠悠晃荡过去,凑近他,因为身高相差悬殊,他不得不矮了身子才能把自己的脸对着郑老爹的脸,讥笑着问去:“你真的是郑氏的爹么?哦,因为是我夫人苏落一直怀疑,我其实非常不愿意求证这个事实,你知道为什么吗?”

    郑老爹脸上的肌肉抽动,有些难堪,是以不知如何回答。

    谷梁鸿立直身子,眼望土窑顶部,凄然道:“是为了卓文,他有时真的很让我生气,但是,我养了他这么多年,心里,真的把他当成孩子,既然是孩子,他就是无辜的,我不想他下半生背负这么重的心里桎梏。”

    风从土窑的正门口灌入,同时进入的还有那几个西域人,伤就未伤,但看谷梁鸿却个个规规矩矩站立,如此,郑老爹已经明白自己现在是战败之士,没有任何条件和谷梁鸿对抗,继续无言。

    谷梁鸿看了看他胸口的那滩血,终于还是恻隐心起,道:“我不杀你,但防止你以后害人,有些东西我得收去。”

    郑老爹缓缓闭上眼睛,仿佛在同什么告别,他懂谷梁鸿的话意,只怕谷梁鸿要废了他的功夫,从七岁开始习武至今几十年,真的要被废了功夫,同杀了他有何区别,心头一紧,沙哑着嗓子道:“给了我留下半条命,因为,我舍不下卓文。”

    就是这一句救了他的命,谷梁鸿慢慢举起的手掌又慢慢垂落,暗自收了功,脚步退后一点,眼眸一转,看向杨二郎道:“我们走。”

    拔步的刹那抛过去一句:“我把卓文给你留着。”

    出了土窑,翻身上马,突然好想安儿,用手掌拍一下坐下马,疾驰赶回凉州去。

    第一次到了牌楼前只在马上拱手而过,策马飞奔到自家门口,腿一抬就跳下马来,杨二郎牵过他的马,他人已经大步赶回自己房里,刚好苏落同安儿正在地上爬着疯闹,他扑过去抱起儿子亲了又亲。

    苏落像个孩子似的蹦蹦跳跳来到他面前:“还有我,雨露均沾。”

    谷梁鸿就在她的脸上也亲了下,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搂着苏落,无限感慨道:“最可恨的人,也还有可爱,或者说是可怜的一面。”

    苏落不懂其意,道:“大叔,你指的人,该不会是我吧?”

    谷梁鸿目光中全是斟酌之意,点头:“差不多。”

    苏落问:“我可恨之处是什么,可爱之处又是什么,可怜之处还是什么?”

    谷梁鸿把儿子举过头顶放在自己肩膀上骑着,道:“你可恨的是,经常用墨飞白来比方某件事,你可爱的是,能够及时承受错误,你可怜的是,嫁给我之后,风波不断,麻烦不停,我很内疚。”

    苏落抿着嘴开心的笑笑,“你可真笨,及时承认错误是避免被你训斥,大不了下次再犯还如此。嫁给你虽然麻烦不断但可以大把的花钱。用墨飞白来比方是因为他长的实在是比你好看。”

    谷梁鸿满怀的好心情登时一扫而空,眼中缭绕着复杂的情绪,蹙眉而问:“落落,你嫁给我是为了我的财富?在你心里原来我根本比不上你师兄?”

    娘啊,玩笑开大发了,苏落想解释,谷梁鸿抱着儿子已经踏踏往门口走去,苏落急忙跑过去堵住:“说笑的你何必当真。”

    谷梁鸿脸色仍旧肃穆,也不看她,

    苏落道:“假如为了财富,我就嫁给日升山下那个刘大富了,假如我觉得我师兄墨飞白比你好看,我就不会只给他画过一张画像。”

    谷梁鸿惊奇的问道:“你和那个刘大富又是怎么档子事?你居然给你师兄画过像?”

    说完夺门而出,脸上是坏坏的笑。

    苏落不知底里,无力的靠在门槛上,想着怎么能把谷梁鸿哄好。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