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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到秦王府上时,日渐西沉,府上的下人正在支着杆子点灯笼。抱着蓁蓁到大厅里,国师正在和程国公说着话,见她来连忙凑过来看蓁蓁,见蓁蓁在睡觉,国师才没再多看:“世子这一趟有大凶险,但也有大转机,不过这么些天还没见人回来,只怕是凶险多于转机了。静山去了也好,静山福缘深厚,这一去想必能多一分成算。”
至于到底是什么样的凶险,国师没算出来,因此这事累推敲来,还和天道这哥们儿有点关系。就如同不懂上天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间节点上让世人开始得到求仙问道的机缘一样,天道的安排,等闲的人测算不出来,国师也不过能测算在天道法则之内的一应人和事物。
“等蓁蓁长大了,她想必能测算得出天道本身,嗯,我得好好留着这把老骨头,等着看她算出天道来的那天。”国师说罢又伸头去看蓁蓁,国师祖上和无涯祖师可谓是俩好基友,所以国师对无涯祖师分外好奇。嗯,忘了说,国师祖上是个女的。
“现在就是算出来了也没法子,只能等着消息,但愿崇安师兄快些把人找回来,否则真是要乱了套。”李崇业要是回不来,秦王府肯定就得传给李崇安,李朔还太小不能担此大任。当王爷什么配置,一王妃三庶妃,她一点儿也不想到时候和李崇安因为这个一块儿对抗宗室。
再说李崇安,这时已经到了建平山中,在县衙整理了一下行装,就带着一干人等要进山。知县哪肯啊,这都折进去一个世子了,要再折进去一个郡王,不管事儿和他有没有干系,他就算保得住小命,只怕以后也没好日子过。但李崇安哪管得这么多,知县也不敢拦,只好跟在后边细细叮嘱随行的侍从要好好看顾着。
晚上进上固然不安全,但这边是宗室固定的猎场,大型的猛兽早就被打光了,日常也有兵丁在这里进行看护,所以倒不用担心猛兽袭击,只是夜里蛇虫多,晚上出来活动的毒蛇和蝎子三五步就能瞅见一只:“爷,再填引避蛇药,您走的时候也注意着些,山里的蛇虫都毒得很。”
李崇安之所以非要上山来不可,是因为小时候他就是跟着李崇业一块儿出来打猎的,这山里的每一道山沟,每一棵上了年头的老树,都是李崇业一一指给他认的。如果说这里还有人能找得到李崇业,那非他不可,只有他才知道李崇业在这山里是什么个惯常的狩猎路线。
“南边是苦林子冲,长河,你带几个人去那里看看,大哥常去那里打雁子。”李崇安说着又向右边走几步,右边是万竹林,那里都是些小型的猎物,他兄长不会去那里。但从前他曾和李崇业在万竹林里迷过路,这万竹里有些奇怪,不时能听说有人迷在里边儿好半天找不出来路的,不过却也没听过谁迷在里边再没出来过的。
“万竹里应该是个天然长成的法阵,止水,你带几个人往枯松涧去,我领几个人去万竹林看。都快去快回,天要是完全黑下来一定要下山,再晚一些避蛇药也起不得多大作用。”万竹林有古怪,李崇安熟悉阵法,自然只能他亲自走这一趟。
此时的万竹林带着天际一抹昏黄的霞光幽深而静谥,万竹林里落叶铺得很厚,这里向来没人爱来,若有人进来,多半也是因为追着猎物一路过来一时不察进去了。万竹林虽然从来没困死过人,但众人很懂得明哲保身,没谁非要去触这霉头。
跟着他一起来的,除了有府里的侍卫,还有来帮忙的师兄,恰好这位师兄也是擅长阵法的,两人一合计,各走一段路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阵法:“师弟,我看着像逆水阵。”
“我与师兄看法一致,只是这阵外边像逆水阵,时边却不知是不是同样的情形。万竹林太大,如果全是逆水阵,这阵肯定要坏。师兄,咱们往里走一段,若是还有不对劲,那就先撤退了等明儿再说。”晚上破阵不得便利,若不是担心正是竹林困住了李崇业,李崇安也不会在黄昏时分往里深入。
“成,你带两个人,我也带两个人,隔一段路走,这样能看得清楚一些。”说着师兄从怀里掏也萤光绳,那是用某种动物的脂液涂抹过的,夜里也能散发出如同萤火虫一般的隐隐绿光。一般入不熟悉的法阵时,会在阵外选一棵结实的树把萤光绳绑上,然后每隔一段就在一株树上绕上圈儿,这样方便出来。
这只对不会自行运转的阵法有效,万竹林正是这一类阵法,天然形成的阵法很多时候是和地势植物有关,所以只要绑上萤光绳,就算不能破阵,稍后出来也不成问题。走了大约一刻钟,师兄就发现不对了,高声喊了李崇安过来。
“师兄,何事?”
“你看这几排竹子,绕着多走几圈,看看你是怎么看的。”
李崇安依言绕圈儿,走到三圈半的时候,忽然停下来:“这是落涧阵,逆水阵套落涧阵,怎么这般像是无涯祖师会用的手法呢?”
“看来我看得没错,正是祖师的手笔,你再看这些竹子,约摸算估算着就应该是无涯祖师当年种下的。这么看来,这里必然就是祖师留下的法阵了,只是祖师为何要在此处留下法阵?”这一点师兄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围着几排竹子又绕过数圈后,李崇安停下来一击掌说:“这阵法从不曾把人真正迷在里边,只是为了送人出去,师兄,依我看,八成是当年祖师在此地见到了什么,于是种下万杆竹把东西护在阵中以免被旁人得去。”
师兄不解,问道:“那无涯祖师当年为何不取走?”
这一点,却也能解释:“或许是时机不对,或许还取不得,又或许当时祖师还没想好怎么取,总有其原因。是祖师的手笔就好,祖师无伤人之心,我们也能放下心来往里走。”
但这时师兄却把他给拦下了来:“不,师弟,我们今天不往里进了,明天天亮了再来。正是因为是祖师的法阵,越到阵中只怕越有更罕见难破解的法阵,且祖师的法阵自不会伤人,令兄想必也安然无事,只是被什么给绊住了罢了。”
“也好。”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天际最后一抹余光都已在方才黯淡下去,众人举起火把,把人数点齐了走出竹林。长河止水也都在竹林外等候着了,问他们是不是找到了痕迹,两人都摇头。
次日大清早起来,山中有薄雾淡淡萦绕,万竹林里更是烟草迷川,无数修竹在晨光与晨雾里隐隐绰绰,露珠挂在竹叶尖儿上将阳光折射出耀眼光华。李崇安和师兄一起,先找了个高处,万竹林里的竹子是长寿竹,长寿竹长得慢,几百年了也不过十余米,竹与竹之间隔得宽,从高处看下去,果然是一个大阵套着无数个小阵,待看到阵中时李崇安和师兄都渗出一脑门子冷汗来。
“这……这是高岗雷音阵。”无涯祖师传来下的法阵里,这个不是最难的,却是最麻烦的,尤其是水阵套云阵里边再加个高岗雷音,简直能要人命:“祖师这是盼着我们能解啊还是不能解,这里边到底有什么让祖师这么小心地用这么一套大阵把东西护持住。”
祖师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这一套大阵解下来,整两天,第三天李崇安和师兄才接触到高岗雷音阵,高岗雷音阵就像个滑不溜丢的球,抓不住也没地儿下嘴:“静山呐,这个阵我实在破不了,外边的水阵和云阵破了,它还是和水阵云阵相生,我看只能去请先生们一块来参详为上。”
要是有时间,慢慢参悟个三五年都可以,可现在他兄长就在里边不知道怎么样,请先生们来参详太慢了:“长河,你快马回京去把郡王妃请过来,这阵眼下能最快解开的怕也只有她了。”
小程七段在阵法上的理解完全基于现代数学和逻辑学推理学,她别的学得不好,数学逻辑学和推理学可谓无师自通,毕竟人家学围棋,又有数学基础,不像李崇安会从“道”之一字上去理解围棋。虽然她也会追求棋中的道,但更大的程度上,她是在玩数字逻辑推理游戏。
“程师妹么,也好,快些去请。”只听说围棋下得好,演卦也不错,倒没听过阵法也上佳。师兄没吭声,到时候自然能有机会见识。
程帛尧没想到这事儿还需要用到她,本来想一个人去,可蓁蓁小姑娘像是知道她要把她一个人留下似的,非拽着她“哇哇”大哭,怎么都不肯撒手,谁来抱都糊人一衣襟鼻涕眼泪。
“要不我带上她吧,有宝珍他们在,有奶娘在,也不会多劳累。”程帛尧也舍不得女儿哭得小脸通红,这孩子打从出生起到现在就没哭得像现在这样伤心过,闹得她看着都觉得心里直发疼。
等到了万竹林,程帛尧才知道怎么回事,不由得狐疑地看着自家大闺女,戳脸:“你该不会是知道吧,里头有什么,快说,坦白从宽,抗议从严。”RS